第5章 早死早超生

李蝉衣对着镜头微微一笑,细密的汗珠溅落在她彩虹色的瞳孔上。

没有眨眼。

她的右眼丢失了知觉。准确来说,有个什么东西夺取了她右眼的视力,并且逐步啃食她的其他器官,吃掉她的五脏六腑,一步一步鸠占鹊巢,取代掉她这个本体。

看样子,比起世界的末日,是她的末日率先抵达。

感知到身体变化的李蝉衣,支起左腿,斜歪歪地靠在门口。窗外橘红色的晚霞美得逼近一场视觉盛宴,经历过大屠杀的女性半身染血,席地而坐。

半边身子被窗棂投进的耀目夕照晕染,半边身子被拖进出租屋的阴影之中。

啊,这样也不错。

早死早超生,晚死痛苦增。

浩瀚无垠如天地都尚且不能长久,何况渺小一微尘的她。

让室友看到她这副没出息的状态,着实是有些难为情。李蝉衣伸手遮住摄像头,尖头的长发跟着她的动作下落,只留下畅通无阻的声音传播。

“泽兰,末日要来了。”

她似乎试图缓和气氛,起到的效果却不尽如意。“开瓶可乐庆祝一下?”

噼里啪啦的砸落声中止割人的回忆,褚泽兰走到酒店门口,目睹其势汹汹的冰雹群。

随便捡起一颗就有拳头大小,把地面、车辆通通砸出无数个坑,就连迟缓地寻觅着猎物的蜗人也被撂倒好几只。

对创伤毫无反应的怪物们,缺失半只手臂、大腿,或者一部分躯干。时不时搐搦着,仿佛内里寄生着什么东西。

大秋天的下冰雹?以前可从来没有过这种状况。

眼见路上的蜗人被冰雹砸倒大半,严重损害行动能力。出行变得便利不少,褚泽兰不再耽误时机。

她两手扛起酒店门口的桌子,反过来,桌腿往上举。接着用家具当做雨伞,跑出一段距离。坐上工作用的垃圾清运车,车钥匙一拧,具有不少年头的中型车辆“坑坑”几下窜了出去。

研究塔那边同样遭遇了恶劣天气。

“直升机没法出动?”

特殊情况,特殊处理。现在闵乐区的路面交通基本瘫痪,被人为抛弃的车辆,造成大量交通堵塞,就不必要走报备流程那一套了吧。不然等申请下来,他们这群人存不存在还是二说。

严九塔按着耳麦,听对面汇报,通往闵乐区的道路刮起龙卷风,不利于行。

龙卷风?

太阳快下山了,刮龙卷风?

严九塔都分不清是异变的人类荒谬,还是打得人猝不及防的恶劣天气荒谬。

听起来像跟玩笑话一样,也确确实实把她们弄成了笑话。

极端的天气现象,跟贸然出现的蜗人是否有所关联?严九塔思索着,问助理王川芍,“编号8193的检测数据出来了吗?那个被放出来的记者,秦……”

流利如蚌壳吐珠的话中途卡住。

“秦羽涅。”助理补上实验样本的名字。

虽然那对大部分研究人员而言并不紧要,当其沦为试用品之际,她的生平、过往全都灰飞烟灭,只剩下被开膛破肚,化整为零,作为一个个冰冷的数据描述登记。

可王川芍仍旧记住了她的名字。

她私心里希望所有为社会作出贡献的生命,都能被铭记,受肯定。

“对,秦羽涅。”严九塔大跨步朝东所前进,“基因科学中心那边还没有消息?过去多少天了,怎么一点反馈都没有?”按理说,这么长的时间,该有答案了。

“是出了什么岔子了吗?”

王川芍小碎步跟在她身后,“实验结果出来了。”

“什么?在哪里,什么时候出的,怎么不第一时间拿给我?”她千叮咛万嘱咐的事,就这么不放在心上?严九塔猛地停下脚步,王川芍没刹住车,一下撞上她的后背。

小助理揉揉鼻子发酸的鼻子,往后退了一步。

严九塔面色阴沉得吓人。

“这不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王川芍夹在中间难做人,支支吾吾的,“被拦截了,不让报。说影响不好。”

是怕摘了自己的乌纱帽吧。严九塔气乐了,“让不让报不都爆了,就缺那临门一脚?”

占据最顶尖的实验设备,享有最高级的研究技术,养出一群尸位素餐的混蛋。身处漩涡中心竟然妄图置身事外,欺上瞒下,整一把糊涂账。

真要火烧到眉毛才知道急眼?

一点都拎不清楚状况!

“敢情脏活累活我们干,那边拍拍屁股啥也不管?”

严九塔恨恨道:“他们不搞我们搞,拿出研究成果甩到他们脸上,看他们臊不臊。”

“这不是身在其位,当谋其职嘛。”王川芍苦笑。

严姐只需考虑发现问题,解决问题。而其他人要考虑的,那可就海了去。

“滋啦滋啦”的电流调试声。

“小严啊,歇一歇吧。”

严九塔的耳麦被切入赵研究员的频道,中年男人吸了一口气,光听声音就能想象到那团宛若有了身孕的大肚腩。他叹道:“年轻人做事,只知道横冲直撞,就成了刺头冒进。是万万要不得的啊。”

“人要沉住心气,看得懂眼色,才能在职场站稳脚跟。”

又来了,又来了。严九塔听得直翻白眼。

赵福贵年长她几岁,作出的贡献没能越过她去,反倒一向喜爱以一副过来人的姿态,时不时训诫她几句。

严九塔可不惯着他。

她当下呛声回去,“赵福贵,我比你资历深、职位重,你应该称呼我一声严研究员,而不是看在我是女人的缘故,仗着年龄,倚老卖老。真要摆谱儿,倚大欺小,倒不如干脆辞了工作,搬进养老院搞。”

智能隔断门系统友情提示,“虹膜解锁失败,您不是研究塔的工作人员,暂无权限使用相关功能。”

“系统出故障了?严姐不是研究塔工作人员,那谁是?”也不看看研究塔跟谁姓。王川芍疑惑出声。

严九塔退开一步,让她试了一遍,王川芍的权限功能可以照常使用。

专门针对她来着的。严九塔的脑筋一下转过弯来,“赵福贵。”

她按着耳麦,克制着脾性,“你向上头申请封了我的权限,他们也允许了?”

听起来像是疑问句的话,事情结果已摆在了明面上。之所以有这么一问,只是心里过不去那道坎而已。

“因果关系错了。”赵福贵纠正她,“是上头允许了,我才能封了你的权限。哦,差点忘了,还有一个小跟班没有解决。”滴滴滴的操作声传来,最后用力一按,王川芍的虹膜也不管用了。

“小严,严大小姐。”

赵福贵阴阳怪气,“你就趁这段时间,好好冷静一下,反思反思犯下的过失,看看自己究竟得罪了多少人,服了多少领导的面。想想自己到底是为谁而工作的,才不会碍人的眼。”

接着,她们两个人的频道都被掐了。办公区也被封锁,不用试行都可想而知出不去的效果。

王川芍秀气的小脸一皱,像个小老太太似的,就差哭出声来,“我在《生化危机》里看过这集,红皇后不告知成员,自行封锁公司,被困的人都死了!”

“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恐怖电影都是没有逻辑的。”严九塔拍拍搭档的后脑勺,示意人跟着自己往回走。

她可不是束手就擒,坐以待毙的性格。

然,导演恐怖电影得编写定量的逻辑体系才能叫好卖座,不会被前来观影的群众们唱衰、砸臭鸡蛋。反之,现实才是远远没有逻辑的一个,每一步都踏在身处其中的演员们的意料之外。

说出口的话被打脸的速度来得超级无敌快,验证的效率堪比宇航员坐上火箭。

本应困住她们俩,架空成员的区域,现如今多了一个人,站在路口拐角处,视力五点二的严九塔一下就瞄到了。

要是只是多了一个人,可以是赵福贵的计划有疏漏,他本就不是什么严谨的性子,严九塔还不会如此如临大敌。

偏偏好的不灵,坏的灵。那个人长得实在是太有特色,匆匆甩一眼就能看得分明,清晰准确到让人连自我欺瞒都不能。

她的脚套着运动鞋,腰部以下的下肢像炸开的昙花,湿漉漉地黏在在地板上。

篮球大的脑袋冲到顶端,别扭地顶着天花板。像是随便一丢,自由生长的土豆,在人制的钢筋丛林里锲而不舍地寻找着生路的方向。

连接脑袋和躯干的脖子,被拉成尤其的细长。像是随性拉长的橡皮,七扭八扭地打着圈,让看的人恍恍惚惚以为自己不是站在象征着科研精神的殿堂,而是深入探索了某大型聊斋异志的现场。

王川芍这下是真的哭了。

她抖着干燥的嘴皮,一只手发着颤,指了指那个不该存在于世的东西,又相当有分寸知晓自己的斤两。故而撤回手,攒眉苦脸地捂着嘴巴,不让自个发出一丁半点的响动。

这大约就是小学语文课堂上教导的,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她们要是不慎惊动到那只怪物,估计就能麻溜地收拾好行装,下去陪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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