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树冠的缝隙洒落,斑驳的光斑在眼皮上跳动。意识从巧克力般丝滑的黑暗中缓缓升起,金色的光点随着微风轻轻摇曳,在视网膜上留下细碎的光痕。伸了个懒腰,每一寸肌肉都舒展开来,草叶的清香混着泥土的潮湿钻入鼻腔,那是一种带着微苦的清新气息,是揉碎了的蕨类植物和腐殖土混合的味道。身下铺满落叶的地面松软微凉,像一张巨大的、被好好翻晒过的毛毯,落叶层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仿佛在诉说着秋天的秘密。
抬眼看去,秋日的森林在面前舒展。金黄的桦树叶与赭红的枫叶交织成一片火焰般的树冠,在湛蓝的天空下燃烧。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叶片,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一阵微风拂过,整片森林都跟着轻轻摇晃,叶片相互摩挲发出沙沙的声响,低语着只有森林居民才能听懂的秘密。空气中飘荡着松脂的清香,混合着某种不知名的野花的芬芳,还有远处沼泽传来的湿润气息。
不远处,几头鹿正低头啃食灌木丛中的浆果。它们的皮毛在阳光下泛着温暖的棕红色,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脊背线条流畅而优美。它们的耳朵时不时警觉地弹动,捕捉着森林里的每一个细微声响。其中一头体型较小的母鹿突然抬起头,黑亮的眼睛直直地望向我,鼻尖还沾着一些紫黑色的果汁。它轻轻喷了个响鼻,湿润的鼻翼微微颤动,像是在向我打招呼。不知为何,我自然而然地迈步走向它们,脚掌踩过枯枝时发出清脆的断裂声,这声音在寂静的森林里格外清晰,却丝毫不觉得突兀。
我们很快就在铺满落叶的空地上嬉闹起来。一头公鹿突然扬起前蹄,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重重落下,激起一片金黄的落叶。我学着它的样子跳跃,踏碎薄霜覆盖的苔藓,溅起细碎的水珠,冰凉的水滴打在脸上,带着森林特有的清新。风裹着松针和熟透的苹果香扑在脸上,那是一种清冽又甜美的气息,让人忍不住大口吸气。一头年轻的公鹿用刚刚长出的鹿角轻轻顶我的肩膀,那角还带着绒毛,触感粗糙又温暖。我回身跃开,却不小心撞上另一头母鹿柔软的侧腹。她身上散发着干草和阳光晒过的皮毛味,暖烘烘的,让人忍不住想蹭一蹭。她温柔地用鼻子碰了碰我的脸颊,湿润的鼻头带着苔藓般的凉意。
正午时分,阳光变得强烈起来。我们找到一片开阔的林间空地,阳光直射下来,暖洋洋地照在身上。我学着其他鹿的样子,找了一处松软的草甸躺下。阳光透过眼皮,在眼前映出一片温暖的橙色。耳边是此起彼伏的咀嚼声,还有远处啄木鸟"笃笃"的敲击声。偶尔有一两只花栗鼠从附近的树根处探出头来,黑豆般的眼睛警惕地打量着我们,然后又飞快地窜回洞中。
午后,饥饿感渐渐袭来。我们排成一列穿过密林,寻找更多食物。领头的雌鹿——一头右耳上有一道月牙形疤痕的大家伙,动作娴熟地用蹄子拨开厚厚的落叶层,露出底下饱满的橡实。我学着她的样子,用鼻尖拱开松软的腐殖土,湿润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很快,我就挖出了几颗沾着新鲜泥土的块茎。咬破外皮的瞬间,清甜的汁液立即溢满口腔,带着些许土腥味,却意外地令人满足。那味道让我想起小时候在乡下吃过的野山药,但更加鲜美多汁。其他鹿也凑了过来,它们湿漉漉的鼻子碰触我的脸颊,带着友善的好奇。我们安静地分食着找到的美味,不时发出满足的哼声。
突然,领头的雌鹿猛地抬起头,耳朵像雷达一样转向北方。她的鼻孔快速翕张,捕捉着空气中的异样。我还没反应过来,就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腥膻气息——那是一种混合着腐肉、湿毛和铁锈般血腥味的刺鼻气味。领头的雌鹿立即绷紧身体,前蹄重重地踏在地上,发出警告的低鸣。她的眼睛瞪得溜圆,瞳孔收缩成一条细线。
我们立刻停止咀嚼,耳朵像天线一样竖起,肌肉紧绷得发疼。森林突然变得异常安静,连风声都消失了。我能清楚地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咚咚地震着耳膜。那气味越来越浓重,像是有形的实体压迫着我们的感官。风从北方吹来,带着不祥的讯息。领头的雌鹿突然转身,蹄子重重踏地,发出急促的"咔嗒"声——跑!
我们立刻四散开来,像被惊飞的鸟群般腾跃而起。落叶在我们蹄下翻飞,枯枝断裂的声音此起彼伏。但已经晚了。一声低沉的咆哮从灌木深处炸开,那声音像是从地底传来的闷雷,震得我胸腔发麻。紧接着是沉重的脚步声——砰、砰、砰——每一步都像直接踩在我的心脏上。我回头瞥见一道巨大的黑影,金褐色的皮毛在阳光下泛着油腻的光泽,獠牙森白得刺眼,喉咙里滚动着饥饿的呼噜声。
熊!这头巨兽至少有五百磅重,它人立而起时,投下的阴影完全笼罩了我。恐惧像冰水一样灌进血管,我的四肢却像被火烧般发力狂奔。我紧跟着鹿群,在湿滑的落叶上不断打滑,有几次差点摔倒。那头熊的喘息声越来越近,热烘烘的腥气几乎喷在我的后颈上,死亡的压迫感几乎让人窒息。我能闻到它嘴里腐肉的恶臭,听到它唾液滴落的声音。
"哗啦!"领头的雌鹿突然一个急转,冲进一片密集的荆棘丛。我毫不犹豫地跟上,尖锐的木刺划过我的皮肤,火辣辣的疼痛从肋部传来,但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熊的体型太大,被荆棘挡住了前路,它愤怒的咆哮震得周围的树叶簌簌落下。我们不敢停留,继续在密林中狂奔,直到肺部灼烧般疼痛,腿软得像棉花。终于,在一处陡峭的岩壁前,鹿群猛地刹住,挤进一条狭窄的石缝。我们紧贴着冰冷的岩石,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腔。远处的熊吼声渐渐减弱,但那股令人作呕的腥气还萦绕在鼻尖,久久不散。
当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西边的山脊后,我们拖着疲惫的身体来到一处隐蔽的小水潭。这个水潭藏在几块巨大的花岗岩之间,水面平静得像一面镜子。夕阳的余晖为它的表面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深处则泛着神秘的靛蓝色。潭边生长着几丛芦苇,在晚风中轻轻摇曳。我小心翼翼地低头饮水,冰凉的水流滑过喉咙,带走了一天的疲惫。就在这时,水面突然泛起涟漪,倒映出一张陌生的脸——湿润的黑色鼻头,分叉的鹿角,以及一双不属于人类的、琥珀色的眼睛。
"我怎么会是——"
我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醒了。窗外正电闪雷鸣,大雨倾盆,房间里只有冷气机的嗡鸣。床单上似乎还残留着落叶的窸窣声,舌根隐隐泛着橡实的涩味。我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没有皮毛,只有人类光滑的皮肤。但那秋日森林的光影和气味,以及那呦呦鹿鸣,仍在脑海中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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