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死者的身份便查了出来。
由于她是这个房子的租户，只要找到房东，一切迎刃而解。
房东此刻正在马尔代夫度假，听到自家房子里出了人命，险些没绷住，不过还是很配合地翻出了租户资料。
资料显示，死者名蒋恬，二十六岁，原本是某航司的一名空姐，前年辞职，因为容貌姣好，身材也不错，就在网上拍一些视频，顺便带货，也算有点名气。
然而，就在去年年底，蒋恬推广的一款面霜出了问题，不少使用者烂了脸，背后厂商也被扒出来是个三无小作坊。
因此，蒋恬受到了网友的抵制和谩骂，没办法，她只好道歉，然后销号退网。
所以目前，她算一个待业的状态。
之前的网暴事件，有网友扒出了蒋恬的住处，不得已，她只好退掉原来的房子，搬到了这个僻静的老家属院。
这里住的人不多，大多数上了年纪，不懂网上的恩怨纠纷，也没人认识蒋恬。
但这件事依旧给蒋恬留下了深重的心理阴影，导致她彻底变成了个宅女，很少出门，吃的用的也都选择外卖。
她的邻居是个老太太，是老棉纺厂的退休工人，老伴前些年去世了，只有一个儿子在外地，美其名曰打工挣钱，实则游手好闲，快四十岁了，还没有正经工作，也没有家室。
如果不是这个二混子回来，找老母亲要钱潇洒，意外听她说起，对门是个独居的年轻女性，长相不错，起了色心，前去敲门骚扰，却被鬼魂吓到的话，也不知道蒋恬的死，什么时候才会被发现。
此时，蒋恬已经安静地躺在了解剖台上。
宋时拿着剪子，仔细地剪开她身上的泳衣，而后拿到一边查看。
“这个泳衣，应该是VISUAL MOOD的，一个算高端的牌子，这一款售价应该是……八百多？”
程清淮听了大吃一惊：“卧槽，一件泳衣这么贵？金子做的？！”
“不过宋哥，你怎么知道的？”
宋时道：“淘宝搜图。”
果然，真正的高手出手，就是如此朴实无华。
不过，蒋恬毕竟曾是个小主播，直播带货的利润还是很高的，手头有钱的人，估计也不会和自己一样，在拼刀刀随便买件杂牌泳衣穿。
“不过很奇怪，她穿这么贵的泳衣，为什么溺水的环境，却疑似不怎么好？”
宋时说着，目光落在了从她头发中取出来的水草上。
不管是泳池还是温泉，都不可能存在这种水草。
如果是游野泳的话，穿这么贵的泳衣，岂不是糟蹋了。
“可能她钱多？所以八百块的泳衣对她来说，也就是我们眼里八十块的衣服……不对，八十块的衣服我也舍不得糟蹋啊，十几块的我才舍得扔……”
程清淮蹙眉思考。
“也有可能，是她在别处遇了害，被抛尸到有水草的地方了？”
顾寒声人未至，话先到。
他走到解剖台边，看了一眼死者，然后看向程清淮：“毕竟，被发现的现场，也不可能都是第一遇害现场吧。”
“啊？她的发现现场不是在家吗？”
程清淮傻乎乎地接了一句，说完才意识到不对。
如今他算是异闻管理处的正式编制了，这个单位接的案子，不能用常规思维揣摩。
“嗯，你看她这个样子，有没有可能，是三更半夜，月黑风高，她拖着一身水，自己一步一步，走回家的呢。”
顾寒声突然放低了声音，红瞳斜翻着向上看，阴恻恻的。
程清淮打了个寒战：“老大，请勿吓人。”
宋时看着他俩的模样，“噗嗤”一笑，洗了洗手：“没事，我做解剖，解剖完，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行，那我们就不打扰宋法医的工作了。”
说着，顾寒声带程清淮离开。
“对了老大……”
前几天被吓懵了，忘记询问一件事，如今想起来，正好走廊里四下无人，程清淮便问：“那个柳娘，之前在车里害我的时候，说什么，师兄……”
闻言，顾寒声脚步一顿。
“后来不是审出来，柳娘是被一个道行很高的人放出来的，你说那人给柳娘下了咒，让她没办法把自己供出来……”
“背后的那个人，和我有关系吗？”
程清淮说着，转头看向顾寒声。
一瞬间，他以为自己看错了。
那双很漂亮的红瞳里，尽是悲伤的气息，浓的化不开，让人感觉，它们要压碎顾寒声的瞳，从中冲出来。
“老、老大……”程清淮又被吓结巴了。
“没事。”顾寒声收起了那股情绪，平静地说：“是与你有关，但是，还不到让你知道的时候。”
“哦……”
“走吧，去开会。”
顾寒声大步流星，程清淮只能一路小跑跟随。
蒋恬不是景州人，三岁那年父亲因病去世，由母亲拉扯长大，因为积劳成疾，母亲在她二十一岁那年，看到她入职航司后，也撒手人寰。
唯一的亲戚，就是她的舅舅，远在外地，正在往景州赶。
“我们联系了她的舅舅，说是虽然经常联系，但蒋恬从来没谈过个人问题，也就今年过年，她舅舅让她干脆回老家，他给她介绍个对象。”
“然后蒋恬拒绝了，说自己没有谈恋爱的心思，舅舅也没有勉强，所以，对于蒋恬怀孕的消息，他也很意外。”
会议室内，负责走访排查蒋恬社会关系的一组组长郑杰介绍着他们的结果。
“她也没有朋友什么的吗？”顾寒声问。
郑杰摇摇头：“原本她是个外向性子，朋友也很多，但网暴给她的心理阴影太重了，再加上当时有不理智网友去骚扰她的同学朋友，所以，她就跟那些人都断联了。”
也就是说，这些人也不知道她怀孕是怎么回事。
顾寒声捏了捏眉心：“通讯工具呢？微信、□□，有没有发现什么？”
郑杰道：“她手机里很干净，应该有定时清理聊天记录和照片，我们刚刚才联系了运营商去恢复。”
“我、我说个我的猜想……”程清淮默默举起了手。
“说。”
程清淮斟酌了一下语言：“那个，可不可以不要说我的思想龌龊……我的意思，我不想给受害者造黄谣，我也只是猜测……”
顾寒声抿唇：“你直接说就好。”
破案，本来就是要考虑到各种可能。
“以郑组长的调查结果来看，蒋恬跟她舅舅的关系……似乎不错？”
得到顾寒声肯定的程清淮，直接大胆开麦了。
郑杰点头：“是，她舅舅和她妈妈的感情很好，一直也是尽力帮扶着她们母女二人，在她父亲去世后，舅舅也算是顶上了这个生态位吧。”
“那她怀孕，肯定得接触男人，谈恋爱什么的，瞒着朋友很正常，何况她都不跟他们联系了，但瞒着如同父亲一样的舅舅，是不是就有点奇怪了呢？”
“在介绍对象的时候，就可以直接告诉舅舅，她有男朋友了，等稳定下来就带回去给亲人看看，就算因为种种原因，她觉得不是能走得长远的关系，也没必要瞒得这么死吧。”
顾寒声听得耐心：“所以？”
“所以，是不是和蒋恬有关系的男人，不是可以摆到明面上的那种，我的意思是说……不正当？”
会议室里的警员们听了，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我支持小程的看法。”二组的组长孙志泽也说：“我们这组，在调差那个面霜事件时，有了新发现。”
说着，他把自己手机上的内容投屏。
“调查结果显示，虽然严格意义上来讲，面霜导致烂脸，是厂家的问题，但蒋恬仍然表示，与她选品时不够严谨有关，她愿意为此负责。”
“所以，她联系了在她的橱窗直播间下单的人，询问她们有没有受到伤害，进行了补偿。”
“除了真正的受害者外，还有一些浑水摸鱼的，蒋恬没有拆穿，依旧是给打了钱，人数实在是太多，几乎花光了她所有的积蓄，许多二手网站上，都找到了那段时间她卖奢侈品的帖子。”
一条一条划过去，什么八成新的香奈儿包包，没拆封的宝格丽香水，只戴过一两次的纪思梵项链……
无一例外，标的都是急出。
有人在下边问可不可以小刀，回复也是可以，只要能卖掉就行。
这种情况，也只能是急需用钱的时候了。
“而通过调取银行卡流水，这样折腾完后，蒋恬名下的四张银行卡，加起来的余额才四位数。”
“后来蒋恬就不工作，也不拍视频了，在没有很多积蓄的情况下，她为什么会舍得买八百块的泳衣？”
“所以，她可能是被包养了？”顾寒声挑眉：“衣服是金主买给她的，孩子也是金主的？”
“这样的确就合理了。”孙志泽说。
程清淮刚想附和，抬头一看，蒋恬的鬼魂已经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会议室门口，冲他咧嘴一笑。
那嘴血红血红的，骇得他心里一阵哆嗦，低下头去。
“好，那就以这个推测为准排查，接下来……”
话音未落，宋时也过来了。
“看来你们找到了突破口，要不要再听听尸检结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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