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芒河里驶来了几只小船。
每只船上一律挂着一面不大的旗幡，写着“食肆”二字。
金湾村离市镇不远，处在附近几个村子的中心。
市镇里的街市，虽然没有京城繁华，但也是方圆数百里货品最齐全、店铺最多的街市了。
这几条小船顺流而下，从西北方向来到了这里。
在金湾村，他们弃船上岸，雇了几辆马车，将船上的锅灶什物一起运上马车，向街市驶去。
街市里，早已有接应的几个人等在那里，将他们引到租赁的店铺。
一切准备停当，几天后，一座叫做“李记中医药膳”的店铺开张了。
林华去街市卖菜，见到这新开的店铺规整干净，不由多看了几眼。
这个店里的人，从老板到伙计，没有一个当地人。
林华在金湾村生活十多年，认识的本地乡亲不少，她一眼望去，店里全是生面孔。
一个伙计看到林华背着菜篓子手上还提着两个菜篮子去菜市，叫住了她。
伙计恭敬行礼，说道：
“姑娘，我们掌柜的请姑娘到店里一叙。”
林华瞧这伙计彬彬有礼，便跟着他来到店里。
掌柜是一个年轻人，看上去二十出头，皮肤白净，一身青布衣衫，看上去斯文有礼。
林华奇怪这食肆布置得倒像个书坊或是医馆，不像饭铺。
蓝色的扎染布，隔开距离本就不小的一张张木桌，安静又雅致。
这年轻的掌柜向林华一揖，自我介绍：
“姑娘，我叫李沐霖，是这家店铺的掌柜。”
林华弯身回礼，等他继续说。
“看姑娘的样子，是到菜市去卖这些蔬菜。我想请姑娘将这些菜卖给小店，如果姑娘愿意的话，以后的菜都可以卖给本店，不必再到街市上零卖。”
“至于价格，绝不会比姑娘在街市的售价低。”
“价格由姑娘定。如果愿意的话，你可以说个价。”
这是好事啊，用零售价批发给他们，不用在菜市待一天，可以腾出时间来读书种菜，这是好事啊。
不过这样的好事为什么会落到我头上？
自从三岁那年亲眼目睹母亲被马踏在头上倒向车底，林华一直小心翼翼地活着，这样的好事，她有点不敢相信。
仿佛知道她心里的怀疑，掌柜李沐霖拿出一张宣纸，当场写下几行字：
“本店与 姑娘达成协议，由 姑娘提供蔬菜给本店，本店按市场价格给予报酬，货到付讫，如有违反，按以往所供菜品总价十倍的金额处罚，此据由 姑娘保存，立此为证。”
“立证人：李沐霖。”
写毕，按了一个红红的大拇指印。
他不知道林华的名字，将姑娘前的空白处留下来。
就是说，林华只要答应，货到付钱，不拖欠。如果她觉得不满意，可以不供货，因为每一次都是当场结清。如果是长久供货，那么，只要他们违反这份契约，就必须对林华作出赔偿，赔偿金额是她之前卖给他们的所有蔬菜的总价，乘以十倍。
诚意满满。
林华看着桌上墨迹未干的字句，对李沐霖笑笑：
“李掌柜，不需要这份字据。”
“做生意讲究诚信，我可以提供蔬菜给你们，菜到付钱，如果你们不满意，也可以不要我的菜。”
“我按市场价和批发价的中间价格给你们，我保证蔬菜的质量，你们可以放心；你们为我节省了时间，我不要市场价。”
“但我是小本生意，如果按批发价，我的收入本就微薄，所以谢谢你们，我按批发价高一点点的价格给你们。”
“我叫林华，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李沐霖听着林华的话，脸上一直带着微笑。
他欣然将字据卷成一团，对林华说：
“姑娘说的是，是我画蛇添足，多虑了。”
林华将背上背的、手上提的菜，全部交给了这家食肆，收了比市场价低、比批发价略高的菜金。
她拿了钱，准备出门的时候，掌柜李沐霖送到门口，对林华说：
“姑娘，你一个人拿这么多菜，来来回回也不方便。我们在金湾村租了房子，有伙计住在那里，他们有马车运货，不如让我们的伙计把你的菜带到店里，也省得你自己背来。”
“你如果有种菜的邻居想卖菜，也可以给我们，我们一并收了，价格你定。”
这简直是太好了，尤其是后一条，乡亲们种的菜有了销路，特别是腿脚不便的张爷爷和王奶奶。
林华对李沐霖说：“如此甚好，我替乡亲们谢谢李掌柜了。”
走出李记，林华感到手上的空篮子空篓子今天特别轻。
这样一个大好的白天，不用在菜市等上大半天才将菜卖掉，可以读多少书啊。
而且，以后都不用背着菜走很远的路来街市，又省了不少的时间。
时间如果可以折算成金钱，那这菜，卖得多贵呀。
尤其是张爷爷和王奶奶，再也不用担心菜烂在地里卖不掉了。
想到这里，林华回头看了一眼这家新开的中医食肆，希望它生意红火、长长久久。
现在是春天，鸟雀欢歌，桃红柳绿。乡村的田野上，各种蓝紫红黄的小花开在田垄地头，在早晨的阳光中铺成美丽的花毯。
春风吹拂，林华想着昨晚没有读完的那册书，脚下的步子加快，回家的路比平时更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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