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傲月一僵,想要抬头环顾,湛凛生将她拉得更近了,鼻息相闻。
“别看!别让他们发现你注意到了。”
听他一言,白傲月不敢有什么大的动作,只好就着他的姿势在旁边坐着,一时也不敢说话。
湛凛生见她不再乱动,下意识举头看了看天,车轮往前转了半个圈,又往后转了半个圈,回到原地。神不知鬼不觉的,挨着她更近了。
二人中间连半臂的距离都不到。刚才白傲月软和了些许的内心又躁动起来,分明有那么多的座位,自己怎么偏偏坐他身边了。
他的鼻息很好闻,白傲月直想变作一只猫儿,往他身上蹭。
她暗中发力,灵力依旧充盈。既然不是灵力匮乏的缘故,怎么还对他的气息这般上瘾。
她扭转头不去看他。
湛凛生也转头,跟她看着同一个方向。
小师妹们心里虽然不想往这边看,可总是瞟一下的眼神却瞒不了湛凛生,他也冲着她们笑笑。师妹见他注意到了,自己便又将目光转向别处。
湛凛生读过来人的心迹,早就知道他们是程家军的人,而且是友非敌。虽然并不会伤害白傲月,但她在此处的桩桩件件,都要向程豫瑾上报。
白傲月余光发觉,湛凛生方才防御的架势,稍稍收敛,整个人往后靠去,左手并指微拢耳侧发带,右手展臂放到了她的椅背上。
先生也往这边看过来了。男女授受不亲,虽说该亲的都亲了,可师父一瞪眼,她总怕挨骂。白傲月撑着椅子就要站起来,刚起了半身,见四面八方的人又在不动声色地看着自己,便只好又尴尬地整了整衣服,坐回原处。
某人放在椅背上的手臂似乎是一根不可触及的烙铁。湛凛生却若无其事,看见她转过来嫌弃的眼神,有些委屈地若有所指,无声道:“干嘛?”
白傲月皱着眉头使劲使眼色,让他把胳膊收回去。
湛凛生歪头看了看师妹们,她们倒是没有再往这边看。但他知道她们的余光是可以将这边的情况尽收眼底的。
看着白傲月这副无所适从的模样,他既希望周围的人在,又希望周围的人不在。
湛凛生牵起嘴角,暗自得意。
墨风拿了药包过来,湛凛生对白傲月道:“走吧。”
“去哪里?”
“送你回京都。”
四周的人果然一听这话,纷纷围拢上来。湛凛生处在人群中央,风轻云淡道:“你们观察了这许久,都不敢近前相认,还是不能相认?程将军没有吩咐,该给白傲月什么身份吗?”
打头一人将剑横在身前,问道:“你是什么人?岂可直呼我们少主大名?”
“哦?那你又是什么人,敢挡本官去路!”
说罢,湛凛生从袖中掣出银链。
还来不及防备,银链挥舞,周围一圈人纷纷倒在地上。
湛凛生示意墨风推着他:“人我带走了,有本事,就比一比,是你们的马跑得快,还是我的马跑得快。”
地上的人还在哎哟叫痛,起不了身。白傲月已经被他塞进了马车里。
墨风不知用了什么法术,马车下面竟像有一朵云托着似的,平稳极了。
只是没多大一会儿,马车就又停了下来。
白傲月撩开车帘,马车前方,整齐的队列一字排开。
铠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却仍旧是黑压压的,直逼得人喘不过气。这般严明的军纪,除了程家军,她不认得别人。
白傲月下了马车,对面高头大马上,一人银盔银枪,威风凛凛。
那人望见他,率先下马,阔步走到她面前。
于万人众目睽睽之下,拜倒在她裙下。
“臣,程豫瑾,率军恭迎陛下回宫。”
他身后,所有的将领、部众,看见他这位颇受先帝倚重的人物,如此谦卑,率先对这个十八岁的女娃娃行君臣礼,也都纷纷下马,齐声高呼,拜倒在地。
在陶先生医馆中,被湛凛生几下撂倒的人,此时也赶到了。见到前方人人行此大礼,也跟着跪拜下去。
“参见陛下——”
“参见凤君——”
“凤君?”墨风脑中一炸,猛回头看见湛凛生仍是神色如常。他正诧异着收回目光,无意瞥见那把黑漆轮椅的麒麟把手,已成了碎块,木屑纷纷落下。
大人最是一尘不染,此时木屑飘到了他的衣摆上,他竟不曾发觉。
白傲月望着俯首在她身前的那一盏银盔。
他肯就好。
白傲月端出架势:“平身。”
程豫瑾站起,身后众人才纷纷跟着站起。
“今日一早小路子来报,陛下不在宫中。臣这才率军出来找寻。”
白傲月心中冷笑,出来找寻用得着大队人马,岂非故意给她施压?
他还动用了陶先生处的眼线,可见医馆也在他监视之内。
程豫瑾牵过一匹骏马,正要将缰绳交到白傲月手中,余光注意到了马车撩起的车帘后,坐在轮椅上的那个人。
白傲月抢先道:“他是……我的一个朋友。”
什么朋友会三更半夜带陛下出门?程豫瑾一个眼色,十几杆银枪对准了墨风和马车。
“放肆!”白傲月喝道,“放他们走。”
几名小兵迟疑片刻,互相看了看,却没有把银枪收起。
白傲月声量又提高了几分:“朕说话你们听不见吗?”
小兵们看到程豫瑾在她身后抬手示意,这才散开。
墨风驾着马车掉了个头,很快消失在路途。
程豫瑾在心中暗自计算,这般的速度便是千里马也不曾有,此人古怪,回头须找国师帮忙。
白傲月回头,目光不由从他小腹划过。
缰绳被按在她手中,程豫瑾眼里是不容拒绝的坚定,似乎还杂糅着几分怒色。
白傲月接过,上马,发令。
千军万马奔腾而去。放着软垫、舒适宽敞的马车不坐,硬叫她骑马。
她本不善骑射,又疏于训练,不过骑了半个时辰,只觉得两股战战,双腿内侧被磨得生疼。
来时只觉得一瞬,回程却如此漫长。众将士面前,又不能失了帝王威仪,白傲月怨恨地看了一眼程豫瑾。
终于看见了九天阊阖,队列整齐地一一骑马过河。
白傲月力小身轻,上桥马缰控制不住,偏生前面那匹马大概看见城门也兴奋起来,冲着后马的长脸就是一蹄子。
一下子惊了白傲月的马,马蹄扬起,她就要被甩出去了。下面是寒冰刺骨的护城河。
白傲月收紧了缰绳。越是用力,马儿越紧张。急于要将骑在背上的人给摔下去。
一直隐身瞧着她的湛凛生双手在轮椅上一拍,腾空而起。
他已在白傲月身下做好了准备,哪怕接不住她,他也会用身体护着她,不会摔到她分毫。
白傲月被甩了出去,空中还来不及保护好脑袋,身子一轻,药油气味传来,程豫瑾已将她牢牢接在怀中。
双腿结实修长,稳稳落地,然后将白傲月轻轻放下,确认她站稳后,才松开手。
湛凛生堪堪停在二人十步之外,一棵粗壮的老柳树借力作扶手,原地站了一会儿。
眼前的两人往城楼上走去了,方才受惊的马耷拉着脑袋跟在身后。
一直到站不住了,湛凛生才双指并拢绕了个诀,将轮椅提到自己近前。
城门关闭,没有人看得到他。
他起身的速度再快,也比不上凡人的一双腿。他大可以不去掩饰眼底的失落,坚强惯了的人不知道怎么示弱,湛凛生一个人推着轮子,慢慢走到结界处。
那些在心里嫌弃他是个残疾的女仙或女鬼,也许是对的。
目光所及,除了并不亚于程豫瑾的、同样修长有力的大腿,还有闷痛的腹部。
如果没有肚子里的异样,也许他能快过舒预瑾的。
但如果没有了肚子里这个,他还有什么理由再去找白傲月呢。她在地府的任务已经完成,本不该再回到阴气那么重的地方。
崔大人早就劝他放手,只是,他舍不得。
这么些年,他都没有体会过,有朋友的感觉。白傲月来了,将他的府邸布置得满满当当,他也是第一次体会,在人间都未体会过的“家”的感觉。
即使是空守着这些记忆残片,他也能时常感到温馨而度过冷冷长夜。
何况,还有肚子里的陪着他。
何况,白傲月又回来看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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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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