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园恢复了往日的宁静。我蹲在我的巨石王座上,巡视着神域。目光很快被那个熟悉的“淡绿色信号”吸引——那个背着巨大书包的校服女孩,又坐在了那棵老槐树下。
她没有像其他幼崽两脚兽那样追逐嬉戏,只是抱着膝盖,像一尊沉默的雕像,看着远处被父母环绕、欢声笑语的孩子。她身上散发出的 “渴望连接的淡绿色” 中,混杂着一丝 “沉重的、被压弯的枯黄色”。嗯,信号清晰,情绪复杂。看来不是简单的找不到玩伴。又是一个需要本神介入的业务。我迈着优雅的步伐走过去,在她脚边不远处坐下,用我最无害的姿态舔着爪子,试图引起她的注意。
她看到了我,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但随即又黯淡下去。她小声地、像怕惊扰到什么似的说:“小猫,你好呀。”她没有带食物,所以这不算正式的供奉。但看在她如此虔诚(且孤独)的份上,本神破例提供一次免费咨询。她没有试图摸我,只是开始对着我,轻声地自言自语。声音很小,更像是说给自己听。
“这次……数学只考了98分。”
“妈妈说,差两分满分就是失败。”
“周末的钢琴课、英语班、编程课……日程表又满了。”
“他们说我将来会感谢他们……可是,我好累啊。”
“菲菲她们都不怎么理我了,说我除了学习什么都不会……”
“……我好像,没有朋友了。”
她的话断断续续,像秋日的落叶。我听不懂“编程课”,但我能“闻到”,当她提到“妈妈”时,那股 “枯黄色”会变得像岩石一样沉重坚硬;当她提到“朋友”时,那“淡绿色”会像被风吹动的湖水,泛起悲伤的涟漪。
我明白了。她的敌人,不是具体的某个恶霸,而是一种名为“期望”的无形之物。这种“期望”本身或许不坏,但当它过于沉重,不容置疑时,就成了一种 “温柔的恶” ,它窒息了一个幼崽应有的快乐。
我走过去,用头蹭了蹭她的小腿。这是我目前唯一能做的神迹。她感受到了,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但她飞快地擦掉了,仿佛哭泣也是一种错误。
就在这时,她的电话手表响了。屏幕上显示着 “妈妈”。女孩的身体明显地僵硬了一下,那“枯黄色”的气息瞬间暴涨,几乎要将她吞没。
她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用一种刻意装出来的、乖巧的声音说:“妈妈……嗯,我在公园透气,马上就回家……作业快写完了……”
我看着这一幕,一股无名的烦躁感涌上心头。这个叫做“妈妈”的存在,通过一个会发光的小盒子,就能让我的信徒如此恐惧和压抑。
这不合规矩!就在她挂断电话,茫然地看着远处秋千上玩耍的孩子时,一个念头在我脑中闪过。我猛地跳起来,扑向草地上一个被遗忘的、沾着泥土的小皮球。我用爪子把它拨弄到她面前,然后故意笨拙地一踢,让皮球滚到她的脚边。我抬头看着她,发出邀请般的“喵”声。
她愣住了。我再次用头去顶那个皮球,把它往空地中央推。然后我回头看她,跑开几步,又跑回来,重复着这个动作。
快来!本神命令你!暂时放下那该死的“期望”,来玩!这是神谕!她犹豫着,看了看四周,然后,像下了巨大决心似的,慢慢地站了起来。她抬起脚,非常轻地,踢了一下皮球。
皮球滚远了。我立刻追上去,把它拨弄回来。
一下,两下……她的动作从生涩慢慢变得放松,脸上紧绷的线条柔和下来。虽然只是短暂的几分钟,虽然她很快又恢复了那种“乖巧”的沉默,但我清晰地“闻”到,她身上那沉重的“枯黄色”淡去了一些,而那代表她本身的“淡绿色”,变得明亮、生动了一点。
她离开时,回头对我笑了笑,那是一个真实的、属于她这个年纪的笑容。
“谢谢你,小猫。我……我明天再来看你。”
我蹲在原地,看着她背着那个巨大书包的、小小的背影消失在公园门口。原来,治愈不一定非要倾听所有秘密。有时候,创造一个微不足道的、快乐的“意外”,打断那令人窒息的节奏,本身就是最有效的药方。本神今天,干得不错。
然而,几天后,一个更具体、更迫近的“恶”的阴影,开始笼罩我的神域。刀疤烦躁地带来一个消息:他在公园边界巡逻时,听到几个穿着同样制服的两脚兽指着公园比划,嘴里念叨着“开发”、“评估”、“这块地皮”之类的词。
一股 “冰冷而陌生的、带着侵略性的铁锈色” 气息,似乎正从公园外围缓缓渗透进来。我站在巨石上,望向公园外林立的高楼。一种熟悉的、领地受到威胁的感觉回来了。这次,来的不是噪音,不是单个的恶徒。这次,他们觊觎的,是本神的整个神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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