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异议。”水星监察官道，“但是这毕竟只是一份草案，我希望林长官把所有的细节都确定之后，我们再详细商讨。”
“会的。”林涣点头，“只是您知道，现在地球的状况不好，V4又在肆虐，我实在太难抽出时间处理报告的事了。”
水星监察官点点头：“我理解。但是恐怕这样拖延下去，报告会被更多不相干的人知道。”
林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会考虑的。这份报告会尽快完成，到时候我再请三位当面商讨。”
水星监察官点头，表示同意。
气氛一瞬间冷了，没人再说话。
林涣也无意打破这种气氛，只是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亚林双手微微握拳，开口时声音有些干涩：“我……也没什么可说的。”
“您有些迟疑了。”林涣浅笑，“您有什么想说的？”
“没什么。”亚林呼了口气，“如果没有别的，我就先走了。”
水星监察官和穆谙也起身。
林涣把文件放回架子上：“我还有一些工作，不送了。再会。”
三人离开后，林涣又把那份文件拿出来，轻声叹了口气：“看来明显还有问题。”
洛渊把那份报告拿过来：“我刚才大体看了一下，没什么。他们迟疑应该不是因为报告本身有问题。”
林涣若有所思：“不，现在不贸然动手也是好的。池兰出事绝不是意外。洛先生，你知不知道司长官为什么要提拔他？”
“我们对对方的决策并不过问。我们所属的机构不同，运行方式不一样。至于池兰……”洛渊尽力回忆，“单纯是因为工作能力。当时池兰由于工作履历复杂，去向非常不明朗。”
“和言长官非常熟络的那个金发女孩，叫维可·金。我听说她调回监测处了。她不是还说要来地球玩吗？”林涣弯了弯唇角，不过随即平静下来，“她也应该当心，没有谁敢保证她的下场不会和池兰一样。”
“其实，如果她足够明智，或许加入司法部比加入监测处更安全一些。”
洛渊摇头：“司法部的安排有一个弊端，其实是所有有分部的机构的共同弊端，他们在不同星系的分布独立性太强。如果出事，总部根本控制不住。”
林涣：“司长官不可能没有这个能力。”
洛渊：“因为反对胚胎实验计划的报告，他也受了很大影响，分部暗流涌动，只不过不敢明目张胆。就是因为他的领导能力实在太出众，而星际系统中又没有一个全新的机构可以取代司法部，没有正当理由，所以没办法动他。”
“而且，司寒本人也很中立。”
“我们谁不是中立的呢？”林涣自嘲地笑笑，“如果不中立，我也不可能做地球的监察官做到今天。”
“我一直很敬佩您。”林涣看向他，“实话和您说，我并不是完全想要推翻这个政权，或者做下一个领导人。”
她的话说了一半，洛渊也不去问她的真正目的是什么，而是道：“你让穆谙知道这件事，目的是什么？你应该知道他的立场并不坚定。”
“我知道。”林涣靠在沙发上，“我把这个计划不重要的细节透露给他，如果他是中立的，知不知道对他并没有什么影响。但如果他和什么人勾结，我也能知道那些人是谁。”
“毕竟，我没有把这份报告传到任何人的基地或通讯器，也没有把纸质的版本给任何人。而且，除了有星际系统最高领导人的纸质命令，没有任何人有资格搜查我的基地。”
“就算怀疑到我，等有人来查，这份文件也早就被销毁了。不会留下任何把柄。”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眯起的眼里有淡淡的光亮，像一只胜券在握的狐狸。
这是洛渊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林涣。这个人在握有星际系统第二高权限的地球监察官位置上坐了这么久，不是靠温柔，而是靠利刃。
说完了这些，林涣神情如常，莞尔道：“不过，这个计划实施要想实施，可能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见洛渊的神色有异，林涣笑笑：“怎么了？”
洛渊摇头：“没事。我只是在想，如果我当初也有这样缜密的计划和过硬的底气，可能就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林涣摇头，没说什么。
“刚才尹楠跟我通讯，希望我们可以去辅助胚胎实验计划的实施。她给我发了一份实验进程的报告，不久之后，第一批进入成熟发育阶段的试验品就要开始A阶段的筛查。”
林涣翻了翻那份报告：“我们那个时候去比较合适。毕竟现在胚胎还处于培育阶段，我们去也帮不上什么忙。”
“好。”洛渊点头。
不知想到了什么，林涣突然轻声叹了口气，脸上多了几分愁绪。
“怎么了？”洛渊放下通讯器看她。
“没事。”林涣道，“只是突然想到这次胚胎实验计划过后，监察官们也会面临重新洗牌。”
“你也需要？”
“按照之前的规定，我不需要。”林涣摇头，“可是谁知道领导人会不会让司法部修改规定。”
胚胎实验计划之后，监察官们将面临被取代的危险，所有人都要进行身体和能力各项指标的检测，如果不达标，就会被直接击毙，连带着所有资料都会从司法部的系统里清除，从此查无此人。
在星际系统有史可考的记录里，第二任领导人时期，在胚胎实验计划完毕之后，领导人不论职级高低，直接清除了所有监察官，星际系统结构崩溃。
现在的这一批监察官，尤其是不同机构的高级长官，基本都是星际系统被血洗之后的那批实验品，之后的领导人虽然会进行调整，但没有像之前那样展开大规模的杀戮。
“小涣，我可终于把你盼来了。”尹楠本来在自己的实验室里看报告，见到林涣，疲惫的脸上绽开笑颜，和她拥抱了一下。
“辛苦了。”林涣莞尔，“现在实验进行到哪一阶段了？”
“B阶段了。”尹楠把补充营养的胶囊就着杯子里的水咽下去，“你来的太巧了，现在这个阶段正是最忙的时候……”
“当然，你知道，也是最残忍的时候。”
林涣垂下眼睫：“我明白。”
“你家那位呢？没跟你一起过来啊？”
“来了。在休息室。”
“怎么还没干活儿呢就想着休息啊。”尹楠哈哈笑起来，随即拿出一份像是契约一样报告。
“你知道的，非分析库最高领导人直接指派的辅助实验人员需要签这个。类似保密协定吧。”
“好。”林涣签了自己的名字。
“坐吧。”尹楠给她搬了一把椅子，“我们刚刚进行了一波筛查，中间休息的时间还挺长的。”
林涣抿了抿唇，投过实验室的监控屏幕看研究室内部的情况，筛查刚进行完，地面上还有没有干涸的血迹未被清理。
其实林涣和洛渊并不打算这个时候来，但是上级下达了去地球观测并且上交报告的任务，这次辅助实验的行程就推迟了很久，错过了A阶段。
洛渊没有跟着林涣一起过来，他去了研究负责人员的休息室，这里有一排休息室，洛渊看了一圈，最里面的一间休息室写着“司法部”。
门虚掩着，洛渊推开门进去。
司寒正靠在沙发上休息，身上盖着外套，他很少这么不设防，应该是真的极度疲惫了。
听到有人开门进来，司寒戒备地睁开眼，看到是洛渊，才放下心，缓缓支起身子，声音有些哑：“你怎么在这儿？有什么事？”
“A实验室的负责人和林小姐关系不错，希望林小姐可以来帮忙。”洛渊给他递了杯水。
“谢谢。”司寒接过来喝了一口，放到一旁的桌子上，整个人疲惫地靠在沙发上。
洛渊蹙眉：“很少看你这么疲惫。”
司寒脸色都不太好看：“嗯。这是司法部第一次管理胚胎实验。我以前不知道这么繁琐。”
“我听说言祈又去监测处当长官了？”洛渊靠在门边。
“嗯。”司寒道，“轨道监测处非常不配合工作，迫不得已。”
“坐吧。我去倒咖啡。”
“不用了。”洛渊道，“我听说这里的咖啡供应一般，不占名额了。”
司寒刚想说什么，通讯器就响了起来。
“司长官。第二批筛查即将开始。”
“我知道了。”司寒答了一句，就挂了通讯。
“要开始了？”
“嗯。”司寒点头。
“我去找林小姐。”
“好。”
胚胎实验的实验品被关在一个密闭的大房间里，房间被分成了两部分，中间竖着一块不高的透明板，房间的左右两端分别有两个像是通风口一样的东西。
刚才地面上的血迹已经被清理干净了，房间靠左的一端有一个摆满了弹匣的桌子。
有实验室的人员拿来了冰水，尹楠拿起一杯啜了一口：“平时没发现，我还挺见不得血的。”
“请问我们需要做什么？”林涣接过尹楠递给自己的一张报告单，上面有一排编号，后面跟着一个待测的项目。
这些项目分的很详细，包括“移动靶射击精准度”、“应急反应能力”、“装弹速度”等等。
“你的任务呢，就是注意观察每一个身上带着编号的人，看他们枪打的准不准，反应速度怎么样，然后在后面打分。就这样。”尹楠揉了揉眼睛，“看一会儿还好，看久了眼睛都受不了。”
她的眼睛里也有淡淡的猩红，在科学项目面前第一次失了神采。
“开始吧。”
两边两个类似通风管道的口打开，一边出来的是一群满眼惶恐，穿着带有标号的人，手里的枪被擦的锃亮。
一个女孩穿着一件沾了血的外衣，畏惧地缩在墙角。林涣目光注意到她，可能想到了什么，轻声叹了口气。
另一个通风管道出来的则是一群明显带有残疾的人。那些人或是眼睛笼着阴翳，或是身体某个部畸形，有的甚至只能匍匐在地上，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向前迈进。
这些都是在胚胎实验中失败的实验品，身体测试不达标，所以被当做了辅助实验的工具。
就是射击的活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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