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拍摄前,季桐故意在陈希面前晃了好几圈,装作不经意问她:“你有没有闻到什么气味?”
陈希朝四处吸了吸鼻子,疑惑道:“什么气味?”
“就……”季桐凑到陈希耳边,压低了声音:“难闻的气味。”
说完又迅速退开,像做了贼似的。
陈希鼻子再动,语气茫然:“没有啊。”
季桐不信:“真的没有吗?”
“没有啊!”陈希凑过来,很是仔细地闻了闻:“很香啊!”
季桐耳尖一热,抬手拨了拨黏在颈侧的发丝,故作镇定:“嗯我就是随口一问。”
然后优雅地仰起脖颈,翩然离去。
转角却走出了凌乱的步伐:没有异味?那谢纾到底在闻什么?!
她带着满腹疑问来到化妆地点,一眼便望见了那道冷清的身影。
谢纾正坐在折叠椅上,微微仰着脸,双眼紧闭,卷翘的睫毛轻轻颤动,凹凸有致的锁骨掩在运动服的衣领下,随着呼吸若隐若现。
季桐盯着那张漂亮的脸,满脑子的“她到底在闻什么”。
这个疑问像卡住的唱片般在脑海中循环:
“在闻什么……”
“闻什么……”
“闻……”
季桐不自觉走上前去。
她微微蹲身,双手撑在膝盖上,倾身向前,凑到谢纾颈边,轻轻一嗅:香的。
是清新的柚子香味,混着谢纾特有的冷冽,像山涧的清泉,又像凝着晨露的旷野。
她忍不住又深吸一口,抬眸时却对上了化妆师错愕的眼神:“季、季老师?”
和谢纾羞怯的脸:“……姐姐?”
声音酥绵,像碎在齿间的蛋卷,季桐心中又添疑惑:她怎么有那么多种声音?为什么每一种都那么好听?
“没事,我就随便闻一闻。”说完仰头,无语望天:季桐你到底在干什么……
“季老师,请坐这边。”
另一名化妆师走来,打开折叠椅,示意她坐下。
季桐懊恼地坐到椅子上,一只手撑住椅背,转过脸去看身边那人,那人还傻愣愣望着她,含羞带怯。
她定定瞧着,忽而灿然一笑,那笑容像夜空中突然绽开的烟火,光彩照人。身侧那人仿若被烫到般,倏地收回视线,慌张得可爱。
季桐满意地收回笑容,一抹得意缓缓爬上眉梢:管你爱谁,我知道自己很爱你就行了。
谢纾下午的状态很好,或许是涉及到她擅长的领域,解说起来如鱼得水。
镜头缓缓推进,谢纾领着季桐走近那尊铜像前,手指轻轻拂过铜像前的石碑,庄重、肃穆、谦卑。
她将那人的故事娓娓道来,声音如流水般淌出,清脆悦耳,又比平时多了些厚重感,诉说着那人传奇又悲壮的一生。
总导演意犹未尽,趁天色尚早,又多拍了一些镜头,增加了几个机位的特写。
收工时,轻轻拍了拍谢纾的肩膀:“同学有做主持人的潜质,声音很有感染力。”
谢纾依然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抿着唇浅浅一笑,淡然道:“您过奖了。”
季桐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拍摄中心那个高挑清丽的身影,目光温柔,眼神缱绻。
——漂亮的、害羞的、凉薄的、纯粹的、优秀的、可爱的。
她在心里下结论。
照理说,谢纾这样的人,她应该躲得远远的。因为她不够聪明,她看不清她,也无法走进她的世界,更不可能拥有她。
可她还是不可救药地沦陷了。
无法自拔。
回到家后,季桐盯着手机上那个橘猫的头像看了许久,直到万籁俱寂,万家灯火俱灭,那个头像的主人也没有发来一句消息。
她在心里叹息:当真是,凉薄至极。
而另一边,谢纾嘴里叼着袋牛奶,盘腿坐在沙发上,她拿起手机,点开了季桐微信的个人资料。
季桐的微信名字倒是和谢纾那张橘猫头像挺配:养小猫,谢纾嘴角弯了弯,不自觉露出个甜蜜的笑来。
她开始认真翻看季桐的朋友圈。
没有秀恩爱,甚至都没有提起过她的丈夫。
有晒过和池镜流的合照,看背景像是在某个家庭聚会上,灰色大理石的桌面,桌上摆满了美食,清一色的低卡低脂。
合照里还有两个不认识的女生,一个年纪很小,看起来十七八岁的模样,笑出一颗小虎牙,露出浅浅的酒窝,笑容甜美。
另一位二十五六,眉清目秀,微微垂首,笑容含蓄。
谢纾又往前翻了翻,翻到了季桐和姚望舒的合照。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季桐老公姐的称号,就是来自于姚望舒。
五年前,季桐和姚望舒一起参演了《红尘》,此剧一经播出便火爆全网,可以说达到了万人空巷的地步。
上到耄耋老者,下到黄口小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季桐饰演的女主是一位世家小姐。她性格叛逆,行为乖张,武功高强。
她常常扮作男装,身着素白长衫,手持翠绿玉笛,独自行走于江湖上,爱打抱不平,喜行侠仗义。
人称“玉笛公子”。
在某次乔装出行时,被姚望舒饰演的公主当做了江洋大盗,上演了一出猫与老鼠的戏码。
在追逃之中,二人解开误会,合力抓住了真正的江洋大盗。而公主却对女扮男装的世家小姐动了心。
世家小姐恢复女儿装扮后,公主彻底崩溃,从此黑化,成为男女主感情道路上的绊脚石。
可最后香消玉殒时,她躺在世家小姐的臂弯,攥着她的衣领,笑得执拗:“能死在你的怀里,我很幸福。”
“我从未爱过他,从未。”
唔……这里表现得很含蓄。谢纾揣测,后面应该还有一句:我爱的,一直都是你啊。
故事本该在此圆满落幕。
可在后面的宣传过程中,当季桐以剧中男装扮相登台时,姚望舒脱口而出一句“老公好帅”,让季桐从此背上了“老公姐”的称号。
谢纾不喜姚望舒,也不喜“老公姐”这个将季桐物化的称号。
在她眼里,季桐就是季桐,从来都不需要任何标签。
季桐和姚望舒的这张合照,背景是在海边,应该是在去年S省海边度假红毯上拍的。
照片中季桐一身海蓝色真丝长裙,上半身是修身的设计,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身体曲线。不规则的裙摆刚好垂至膝盖,露出修长笔直的小腿。
一头乌黑松软的卷发随意披散在身后,搭配同色系发饰,松弛得像是真的来海边度假一般。
在争奇斗艳的红毯上,她像是一抹皎洁的月光,又像是黎明时分最温柔的海浪。
——看,这就是季桐,可以慵懒妩媚,可以明艳张扬,也可以清新雅致。
她是百变影后,她不需要被定义,更不需要扮演你姚望舒的“老公”。
想到这里,她又厌恶地皱了皱眉,在心里给姚望舒打了个大大的叉。
她退出了季桐的朋友圈,又返回到聊天界面,她认真思索着,该如何“自然而然”地骚扰一下季桐呢?
“……”
好难。
她挫败地揉了揉头发,将悬在嘴边的牛奶一口气喝完,泄了气般歪倒在沙发上。
“张阿姨……”
声音有气无力。
得到张阿姨的回应时,她又迅速弹起身体,跪坐在沙发上面。
她拨开凌乱的发丝,露出水汪汪的杏眼,委屈巴巴:“怎样跟人聊天才不刻意啊……”
张阿姨端来一碗双皮奶,笑得无奈:“顺其自然就好了啊。”
谢纾双手接过,吃了两口。忽然又烦躁地扑倒在沙发上,整张脸埋在枕头堆里,只露出圆圆的后脑勺。
问题就是,她不会“顺其自然”啊!!!
“她果然不爱我,都不主动给我发消息。”
谢纾在心里嘟囔。
同一时间,国贸大楼。
23层一片漆黑。
陈明远站在落地窗前,对面大楼的灯光照过来,在他脸上留下深浅不一的阴影。
他拿出加密手机,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国际长途。
漫长的等待音在空旷的办公室内格外清晰,但陈明远非常有耐心。
电话终于接通,听筒里传来一道略微沙哑的女声:“这个点打来,纾纾又出状况了?”
陈明远想起今天调查到的内容,斟酌着开口:“二小姐,我可能……找到楠哥的女儿了。”
“喔?”对面语气慵懒,下一句却骤然变得冷厉:“什么叫可能?”
陈明远似乎早已习惯了这人的反复无常。他深吸一口气,解释道:“她长得和……很像,和楠哥一样的桃花眼。”
说到这里,他眼前又浮现出那双似曾相识的眼睛。“以前隔着电视荧幕看不真切,昨天见到真人才发现。”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而后又冷冷道:“那就去查清楚。”
“DNA比对,背景调查,一个都不能少。”
“明白。”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纾纾最近好些了吗?”对面的语气突然柔软下来。
陈明远走到办公桌前,手指划过桌面上的相框:“她最近好多了,不过昨天来找我,问我大小姐和林锦琛的事情。”
相框里,年轻的女人站在钢琴旁,笑容恬静。那女人的面容和谢纾极为相似,只是谢纾的脸上不会出现这种岁月静好的表情。
“呵,”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冷笑,“她父母的事有什么好问的?”
“当年要不是林安青……”在说到这个名字时,她几乎是咬牙切齿,陈明远甚至听到了什么东西被捏碎的声响。
他下意识站直了身体:“二小姐,您的手……”
“不碍事。”对方很快调整了呼吸,“好好照顾纾纾,别让她……重蹈姐姐的覆辙。”
挂断电话后,陈明远望着窗外的夜色,久久未动。对面楼层的灯光照在他紧锁的眉头上,映出一道深深的阴影。
他突然轻笑一声,带着几分无奈。
当真是,造化弄人。
季桐啊季桐……
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事情怎么就发展到这个地步了。
二小姐,你再不回来,我可要撂挑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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