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经受痛苦时,会下意识地保护自己,类比于经历重大变故后有人会阶段性失忆。
安苒总说,他们这几个人天天这么乐呵,很大的概率是因为记性不好。
何映和她一向不对付,反驳道失忆这个词太干脆,只能存在于小说,在现实中最有可能的只是淡化某段时期的经历,回忆起来像雾里看花,事是自己亲历的,却又像别人的故事。
然后安苒就会嘲笑他,说干脆点不比钝刀子磨肉好吗,被钝痛磨到失去知觉得遭老大罪咯。
她笑他:“看来你在这方面可是个中翘楚,什么都记不清,迟早要栽跟头。”
很没有根据的结论,问就是你苒总八面玲珑一眼看透本质。何映不和她争这个,因为安苒总是对的。
哪怕过了很多很多年,他都知道,安苒总是对的。
他上辈子在梁潼的冷暴力下愈发沉默,像末世里被困在玻璃盖里的花,外面是接近真空的环境,里面是迟早会耗尽的氧气。花不想选,选哪条都是死。
他最后还是选择死在无法喘息的方寸之间。
外面的断壁残垣它不愿意看,上辈子的互相折磨他不愿意记,知道重生后的酸痛也不愿意挨。
那就逃吧。
日番里的主角低迷时总有人会站出来说:“逃吧挚爱!”,然后主角承载着不知道谁的一份向着自由流浪。而何映虽说是自己人生的主角,但这边的教育就是,人得自己对自己说;“那就逃吧”。
好像不是很情愿。
也不是很肆意。
但他还是逃了。封闭自己,减弱五感,连情绪波动都成为奢望,在暗无天日的青春末尾死死抓着所谓的“这个年纪该做的事”,扎进没人敢惊扰的“拼搏百日中”。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书中自有他在苦海无边中自己捏造出的一方净土。
他用近乎自毁的封闭换来了一层屏障,像练剑的人手上会磨出厚厚的茧子,最后变成仗剑走天涯的依仗,所以他才能在六年后表现得风平浪静。
人钝了,刀子就捅不进去了。
可梁潼生生撕开了他的陈年旧疤,横陈的血肉像炸起的礼花,为他的孤注一掷喝彩。胜者沾沾自喜,被俘虏的败者垂头丧气。
冲天的愤怒在何映体内流窜,他六年的防线被梁潼一个吻攻下,理性的自己怒其不争,而感性的自己已经压不住怒火,狠狠地回击。
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混杂着唾液占据了所有的感官,他们不像在接吻,而像两只饿了很久的野兽,闻到肉味后发了狂,在沙发上抵死缠绵。
梁潼肺活量不好,状态也不好,灼热的温度透过布料传递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压在身上的人。他已经濒临窒息的状态,却还是紧紧抓着何映的手臂,缠着索取更多。
他快要死在这个吻里了。
何映死死地盯着他,恨得咬牙切齿,却也爱得刻骨铭心。
他到底还是有分寸,用手隔开想重新迎上来的梁潼,猛地把人按回了沙发上。他们此时都在喘气,暧昧又狼狈,这在成年人的感情里甚至算不上体面的表现。
何映看着他涨红的脸,像破碎的满月,突然笑了。
“梁潼,你活该。”
——我也活该。
明明语气甜蜜,却扎得两个人遍体鳞伤,梁潼艰难地抬手——就算经历了这种称得上凌虐的接吻,他们还是难以自持地起了生理反应——于是他死不悔改地搭上了何映的皮带,顶着何映几欲杀人的目光,摸索着解开了拉链。
梁潼喝得太多了,连带着何映都被那个吻的酒意蛊惑,他用尽最后一点理智提醒他:“你醉了。”
“酒精不足以蒙蔽心。”梁潼上一秒还在吟诗,下一秒就打碎了文艺青年滤镜,笑得眉眼弯弯,“来□□吧。”
做着做着,你就爱我了。
何映冲他脸上来了一拳。
他们几乎是扭打着进了房间,纠缠着倒在了床上,然后衣服在越来越近的距离里逐渐减少,最后赤诚相待。
带着他们那无解的爱恨,在疯狂的夜里找寻出路。
何映压抑了太久,他本来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上辈子都偶有失控到不顾梁潼感受的时候,更何况是现在。
梁潼要肉ti的纠缠,那他就满足他。
眼镜在何映翻床头柜拿套的时候顺手帮他取了。他欣赏着梁潼无法视物的眼睛蒙上水雾,然后汇聚在一起,下起小雨。
泪水,汗水,或是更**的液体,在一次次的撞击中融合,他们像这世上最恩爱的伴侣,把无尽的精力都施与对方。
最后还是梁潼先败下阵来,咬着何映的肩,颤抖着绞紧,十指陷入皮肉,留下不轻不重的抓痕。
何映很残忍,连宣泄的机会都不给他,难得温柔地哄着他松嘴,然后把疼痛都报复了回去。
他们折腾到凌晨,梁潼满脸都是泪痕,被何映揍了一拳的左脸有些肿,蜷缩着身体在酒精和过度的疲惫感下沉沉入睡。
何映睡不着,坐在床边发呆。
他烦躁地抓着头发,心想这都是什么事。
刚才情至深处时,梁潼突然和他说外面下雨了,何映没理他,权当撩拨人后又不认真的挑衅,现在往窗外一看,确实下雨了。
淅淅沥沥的秋雨,看来明天会降温。
他想起了阳台还没收的衣服,晃晃悠悠地摸黑去了外边,用晾衣杆取下衣服。国内不像他留学时的无顶阳台,哪怕他在梁潼那耽搁了几个钟头,衣服也只是被斜进来的雨打湿了一点点。
可确实还是湿了。
半湿不湿,要断不断。
都让人心烦得很。
沙沙的雨声听着很舒适,像小孩子玩的沙锤,何映干脆在阳台的藤椅上躺下,难得有听雨赏景的闲情逸致。
外面黑黢黢的,没有什么景,因为是雨天,月亮也不出来。
何映懒散地想,又到了秋天啊。
他以前最喜欢秋天,不冷不热,也没有流行病和花粉的烦忧,没有固定的穿衣标准,可以同时在大街上看到短裤短袖的,长裤短袖的,短裤长袖的。
长长短短,像各异的人生。
可他偏偏和秋天有仇,一见钟情在秋天,分居异地在秋天,确诊绝症在秋天,重生回来也是秋天。
连和前任滚到床上都在秋夜进行。
不愧是多事之秋,古人诚不欺我。
何映阖着眼闭目养神,在一阵风声雨声中睡着了。
唤醒他的是厨房开火的声音。租房时房东就因为这个灶台的声响过大给他免了部分租金。
何映睁眼,下意识想摸手机看时间,摸空后才想起来自己昨晚没睡在房间里。
失去了衣物遮挡的阳台采光很好,艾布纳之前搬来的花花草草在秋雨的润泽后显得很有生气,随着清风在晨光中轻晃。
何映起身,发现自己身上贴心地盖着张薄毯,他眼皮一跳,隐约想起昨晚干了什么。
梁潼在厨房捣鼓着陈旧的设备,在此之前他的做饭工具仅限于空气炸锅和微波炉,收藏的菜谱标题都是“大学生创业指南”,说是宝宝级教程都不为过。
在他好不容易烧开水,然后倒入从家里拿过来的方便面饼后,想起何映昨晚买的关东煮还没吃,准备去客厅拿过来加热,转身就撞上了倚在门边似笑非笑的何映。
“蛋糕做的好,烧菜却手忙脚乱吗。”
梁潼:……
他在这个时候的反应是,噢,家里冰箱里好像还有几个做蛋糕剩的鸡蛋。
何映其实很想问他怎么还在这,但上完床就赶人未免有拔□无情的渣男之嫌,而且他们确实需要谈一谈,于是在一干想说的话里挑了一句最有人情味的问:“眼睛没事了?”
“嗯,已经能看见了。”梁潼刚才回家洗澡了才过来,眼镜放在家里了,深黑的眸子一错不错地看着他,似乎也想说什么,却在犹豫。
他的脸还肿着,何映的嘴也破了,昨夜的疯狂是无法轻描淡写翻过的一页,唯有以对视来逼对方铭记。
他们又陷入了沉默,一如既往。
熟悉的剧情在每一个周末的早晨上演,微妙的厌倦感让何映不愿多说,随意地点点头就准备出去,在心里默默祈祷梁潼不会把他家厨房炸了。
但梁潼叫住了他,突然道:“我基本每天去应酬都会喝酒,喝的不多,昨晚是帮新人挡了几杯才会这么醉,不是故意要以那个样子出现在你面前。至于眼睛,之前去医院检查过,酒精过敏导致的暂时性失明,休息一会就好……”
“平时大概是八点出门,晚上十一点前会回到家,除了个别情况不在外留宿。”
他终于学会了和人报备,可何映高兴不起来,伤人的话在嘴边绕了几圈,还是道:“先吃东西吧。”
泡面怎么做都不会难吃。梁潼特意从消毒柜里翻出了成对的瓷碗,一个淡黄一个浅蓝,里面盛着适量的汤面,以及昨晚没吃的关东煮。
何映也不挑,留学生活让他在吃上彻底老实了,能入口就好。仔细算起来他一整天滴水未进,肚子已经饿到麻木,此时毫不在意形象,用筷子搅了一下,然后光速进食。
可见是真的饿惨了。
梁潼以为是自己害他消耗太大,有种微妙的愧疚,欲言又止:“要不我现在点外卖吧。”
“别。”何映很快就把碗里泡面和关东煮吃完了,“不麻烦了,我准备出门,吃完你就自个回去吧。”
等对方做完饭再赶人好像更渣了。
于是他补充道:“碗放在水池就好,我回来再洗。”
梁潼“噢”了一声:“那我晚上再来。”
原本已经站起来了的人又坐下了,面色不虞,“我的意思是,别来了。”
“那昨晚——”
“就是成年人之间的你情我愿。”何映烦躁地给昨夜的旖旎下了定义,“不情愿也没用。”
梁潼没什么食欲,把筷子放下了,然后问他:“如果情愿的话,可以继续当炮友吗。”
何映:……
何映:???
少了八百字(点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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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缠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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