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我是我的审判者(10)

沈知安一回到家,立刻跑进书房寻找起来。

她的目光锁定在书柜最顶层。

一个深蓝色的丝绒盒子静立在那里,与周围蒙尘的书籍格格不入——

盒面光洁如新,仿佛时常被人取用抚摸。

她搬来椅子垫脚,小心翼翼地将盒子取下。

有了前几次濒死般共感的教训,这次她学乖了。

特意回到卧室靠在柔软的床头,这才深吸一口气,准备开启新一轮的“溯影”。

指尖触碰到冰凉的锁扣时,心底莫名涌起一股抗拒,或许是林晚残存意识在阻止,但为了任务,她别无选择。

盒盖轻启,一条莹白润泽的珍珠项链映入眼帘。

每一颗珍珠都饱满无瑕,显然被主人精心养护着。沈知安指尖轻颤,最终搭了上去。

夜色如墨,月光透过半掩的纱帘,为房间镀上一层冰冷的银辉。

林晚将窗户又推开一些,带着凉意的夜风吹起纱帘,趁机潜入拂过她散落的发丝。

她靠在床头,曲起一腿,一个打开的丝绒首饰盒放在腿边。

里面躺着一条珍珠项链。

她拿起一块软绒布,极其缓慢、专注地擦拭着每一颗珍珠,指腹感受着它们圆润冰凉的触感,动作轻柔得如同抚慰易碎的梦境。

这是周屿辰送她的一周年礼物。

他说,珍珠的光华最与她相衬。

一抹自嘲的苦笑掠过她的嘴角。

他眼中的洁净,与她骨子里的污秽,形成尖锐的讽刺。

她扭过头,目光沉沉地望向衣柜,那里面锁着她最不堪的记忆。

她想要自己真的忘记了,可她所有的假装都在一遍又一遍地提醒她。

那天林晚从浴室出来后,将换下来的衣服丢在地上。

想要狠狠的踩上两脚,却又将它捡起来,来来回回好几遍。

她的视线死死盯着衣柜里所有的白色衣物,恐惧与憎恶翻涌而上。

她将它们一件件扯出,塞进垃圾袋,动作急促得近乎慌乱。

她要把这些全部丢掉。

好像这样就能将那段记忆连同这些布料一同丢弃。

当地板上只剩下那件最初被换下、揉皱的白色连衣裙时,她像被钉在了原地。

它像一片苍白的污渍,孤零零地躺在那里。

一股强烈的冲动让她想把它撕碎,扔进垃圾袋的最底层,让它永不见天日。

可当她的手真正触碰到冰凉的布料时,一种更黑暗、更扭曲的力量攫住了她。

她没有将它丢进代表“清除”的垃圾袋,而是做了一件截然相反的事——

她将它紧紧地、死死地揉攥成一团,仿佛要凭蛮力扼杀这段记忆。

然后拉开衣柜最底层那个积了薄灰的抽屉,像埋葬一个与自己一同死去的秘密,将它狠狠地塞进最深的角落。

紧接着,她几乎是神经质地扯过几件厚重臃肿的旧冬衣,一层层、严严实实地压在上面,直到那点白色被彻底吞噬在黑暗里。

“不能丢……丢了,就是在撒谎。”

“放在这儿……我就能看着它……把它关起来……”

两个扭曲的声音在她脑中咆哮,达成了诡异的共识。

这条被藏起来的裙子,成了她秘密的耻辱柱,一个不断提醒她“你不配洁净”的诅咒。

在她后来强迫自己穿上新买的白衣、扮演“正常”的每一天,她都清醒地知道,那个最原始、最肮脏的“证据”就躺在咫尺之遥的黑暗里。

这让她所有的努力都显得苍白可笑,并不断地在她内心深处强化着那个念头:

“看,你根本洗不干净。”

沈知安从溯影中抽离,背后渗出冷汗。

她终于触及了林晚自我构建的牢笼中,最核心的锁链——不是那件衣服本身,而是她一种对秩序与掌控深入骨髓的病态渴求。

当毁灭那件裙子意味着自我欺骗,而承认其存在又带来彻底失控的恐惧时,

林晚选择林一种更极端的方式试图“掌控”它:

她将这份耻辱亲手封印。

并非简单的藏匿,而是一场扭曲的献祭仪式。

她通过将最具威胁的象征物置于自己规定的角落,试图以此驯服那段庞大的、足以吞噬她的混乱记忆。

她以主动承受这份日夜相伴的折磨为代价,换取一种虚妄的掌控感,仿佛通过自我惩罚,就能抵消掉那份源自他人的、她无法控制的伤害。

她无法让事件消失,便用“掌控其象征物”来制造一种虚假的安全感。

这种对绝对掌控的执念,如同无声的指令,编写了她此后所有关系的逻辑。

她对周屿辰近乎卑微的奉献,对凌微微紧密到令人窒息的信赖,

表面是倾其所有的付出,内核却是对回报同样绝对、不容一丝分神的索求。

她无法容忍任何形式的瑕疵与冷落。

一旦感知到关系偏离了她所设定的轨道,便会立刻决绝地退缩,以彻底的撤离来维系一种病态的、由她单方面定义的完美。

此刻,沈知安注视着这份源于林晚灵魂深处的、熟悉而又陌生的偏执,仿佛在凝视水中的倒影。

她虽不明缘由,却感到一种源自本能的悸动。

那条被藏起的裙子,不再仅是一件证物,它是一把钥匙,其齿痕精准地匹配着林晚。

或许也隐约契合着沈知安自身都未曾察觉的灵魂锁孔。

沈知安的视线从项链上移开,落回那个紧挨着床头的衣柜。

那个最底层的抽屉,此刻像一块磁石般吸引着她,也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气息。

不能再等了。

仅仅观察和理解,无法打破这个僵局。

她必须刺破这个脓包,看看里面究竟腐烂到了何种程度。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衣柜前,蹲下身。

手指触碰到冰凉的抽屉拉手时,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来自林晚意识深处的、微弱但尖锐的抗拒,像一根细丝试图拉住她。

但她没有停下。

“吱呀——”一声,抽屉被缓缓拉开。

陈旧的气息混合着樟脑丸的味道扑面而来。

她拨开那几件厚重的旧冬衣,指尖终于触碰到那一团被刻意埋藏、揉得僵硬的布料。

她将它拿了出来,放在床上。

那条白色连衣裙皱巴巴地摊开在那里,像一道突然被揭开、暴露在光线下的苍白伤疤。

沈知安的指尖刚触碰到裙子上那块暗淡的污渍,一股混杂着廉价香精与酒精的刺鼻气味便扑面而来——那是属于另一个人的、令人作呕的气息。

溯影启动,世界沉入海底。

视野变得晃动、模糊。

粗粝的、带着厚茧的手指从她手臂的皮肤上划过,一种湿腻黏滑的触感,像蛇缠住她的脖颈,冰冷的尾巴扫过她的锁骨。

粗重的喘息喷在耳畔,带着酒气。

远处模糊不清的、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车流声。

天旋地转的色块,吊灯在随着天花板上的污渍摇晃、变形。

一张模糊的、只能看见隐约轮廓的脸庞压下来。男人的胡茬扎的她一阵刺挠。

恶心与无助如同潮水,几乎将沈知安也一同淹没。她感受到林晚当时那种灵魂想要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的绝望。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混沌即将达到顶点时,画面短暂地稳定了一瞬—— 林晚费力地撑开沉重的眼皮,视线一片模糊。

她试图动动手指,却感觉身体像不属于自己。

“醒了?”一个男声响起。她模糊地看到床边一个身影正在系着裤带。

男人凑近,拍了拍她的脸,动作带着令人作呕的轻佻:

“放聪明点。说出去,身败名裂的是你。我烂命一条,大不了再进去蹲几年。”

林晚竭力想看清他的脸,视野却无法聚焦,只能仰视到一个模糊的下巴和不断开合的、令人憎厌的嘴唇。

他没等她回应,像是处理完一件垃圾,整理好衣服便转身走向门口。

就在他侧身拉开房门,一道外界的光线勾勒出他脖颈轮廓的瞬间——

林晚涣散的瞳孔,凭借最后一丝本能,死死锁定了光源照亮的那一小片皮肤:

喉结下方,一块拇指大小、青黑色、形状不规则的胎记,如同地狱的烙印,狠狠刻入她的视网膜。

景象戛然而止。

沈知安猛地抽离,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

但在翻涌的情绪浪潮之下,一种冰冷的确定性已如礁石般浮现——

她找到了。

那个摧毁林晚的恶魔,脖子上有着无法抹去的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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