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了苏澈之后,好像频频睡不好觉。
今天兰爸没出摊,药房里用不着她,她像个女变态似的,又偷摸爬上阁楼。
有点心虚,她猫着腰走到窗户边,拉开那略带潮湿的毛绒窗帘。
爬山虎长得更茂盛了些,绿色的藤蔓几乎密不可分。
兰粲把窗帘拉到底,扭开有些生锈的锁扣,双手抓住窗框使劲,企图打开。
使劲拽了好多下,才终于打开窗户,阳光不受阻拦地照着在地板上,干燥又细密的泥土随着爬山虎的撕裂,散落在地板上,掀起一场烟雾。
由于太过用力,兰粲被甩在一边,扑面而来的土腥味和粉尘让她咳嗽了两声。
没缓一会,她拍拍屁股站起来,走到窗户边,微微探头,看向那个后院。
什么都没有。
如果是平常的话,后院没人,也总会晾些衣服,可是没有。她什么都看不到。
有点沮丧,兰粲转身,才看到自己白色的裙子上沾着星星点点的痕迹,一下子无语至极。
最后无奈地去拿扫把和拖把收拾残局,拖完地,她又返回去看看有没有人出现,还是没有。
日头蛮大,窗户被阳光晒得微微发烫,玻璃泛着光泽。
兰粲把手轻轻盖在上面,感受着热度,抬头看看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心里有些失落。
片刻后,她深深吸了口气,下楼回到卧室。
在桌前坐了一会,想着把桌面收拾一下吧,结果不是把东西碰倒,就是反复忘记下一步要干什么。
略微有点恼怒的把手头东西一扔,心里悄悄地骂自己不争气。
过了一会,又坐在椅子上,抱住膝盖,轻轻把头靠着,她想:
这叫什么?奇怪的感觉。
那两个字在心头徘徊,她没有勇气,也或许是羞怯,不敢说出来。
少女的心思就像窗外的藤蔓绵延不绝,逐渐密不可分。
阳光很好,她把床单被套都洗了,晚上也换个房间睡,看看能不能洗洗满脑子的怀春念头。
有点认床,睡到一半起身给自己倒杯水喝。
夜很静,偶有风拂过树林发出的白噪音。在这片寂静中,兰粲敏锐地捕捉到一丝细微的锁扣声。
她警觉起来,小心蹲下,慢慢挪到窗户边,只露出半个脑袋,果然,她隐约看见一个人影。
脑子里瞬间闪过一百个猜测,汗毛乍起,急着就要去叫醒兰爸。
那个身影却像第一次作案,进来看了看,蹑手蹑脚地放下了什么东西,就往回走。
那是一个穿着白色短袖的高大身影,兰粲看着有点眼熟。
轻轻打开窗,咔兹一声,那人也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把头转过来。
是苏澈,他的眼睛在夜里依旧明亮。
他望向二楼,与兰粲对视,这一瞬间,兰粲觉得自己好像回到和苏澈相遇的第一天,只不过此刻她已经可以很从容地看向他。
苏澈在原地站定,嘴角扬起笑了笑,朝房子这边走来。
兰粲指了指他放在椅子上的不明物体,用气声问他:“那是什么?”
苏澈听不清,他拿起那袋东西,径直走到墙边,兰粲看不见他,在原地徘徊了一下,套了件外套就要往楼下走。
没走两步,窗子突然被人敲响,她吓了一大跳,转身就看到苏澈露出半个身子朝她笑着。
兰粲慌的不行,急忙跑过去给他开窗,看着他依旧不急不忙的笑脸,尽量压着声音:
“你真是疯了!”
苏澈爬了进来,手里还拿着那袋东西。
很黑,只能看清彼此的轮廓,兰粲拉紧衣服,有点紧张。
她随便找了张椅子让他坐,自己慌不择路要去开灯。
苏澈两步上前拉住她的手:“这样就很好。”
窗帘拉开大半,月光照在他脸上,他依旧笑着,他怎么这么爱笑?
苏澈把兰粲的手翻过来,放了一块塑料膜包着的东西。
兰粲捏了捏,拿到鼻子下闻了闻:“这什么?”
“糯米糕,”苏澈把兰粲手中的那块糕点拿回来,剥开塑料纸再递给她,“我奶奶做的。”
兰粲看看手里的糯米糕,又看看他,把糕点放嘴里轻轻地抿了一口,她微微抬头,眼睛发亮。
“你咋知道我想吃这个?”
苏澈双手环抱,随意地靠在墙上:“某人那天发烧,神志不清哭喊着要吃。”
零星的碎片回忆闯入脑袋中,她不好意思地笑笑:“你就为了这个翻我的窗户啊?”
隐隐约约,苏澈好像有点不自在,他清了清嗓子:“睡不着。”
兰粲笑:“要是被我爸抓住了打死你。”
苏澈也笑,眼神却直勾勾地盯着她:“那你会救我的吧?”
很奇怪,明明夜很黑,只能看清他的清秀的轮廓,可是他的眼睛却真的像一汪春水,特别明亮。
兰粲盯着他,脑子里闪过一句话:
我在你的眼睛里看到了鲜明生动的我,透过这双温和明亮的眼睛,我好像能看见自己的心。
最后在兰粲的掩护下,苏澈顺利从大门口走了出去。
等到她回到自己的房间,才发觉自己一直憋着一口气,手中的糯米糕被捏得不成样子。
无声地对空气进行一套组合拳,兰粲气喘吁吁地仰躺在床上。
真美好啊。
本以为日子会这样会一直这样过下去,兰粲似乎都已经逐渐忘记了自己是一块有瑕疵的玉。
偏偏意外来的就是如此猝不及防,让人难以接受。
就好像上天在和她说:兰粲啊,醒醒吧,这才是你的人生。
第二天下午,她在药房里突然晕倒,完全失去意识前,她听到耳边急躁吵闹的惊呼和搬动桌椅发出的尖锐摩擦声。
颤抖,心悸,呼吸停滞,兰粲挣扎着握紧拳头,用力捂住自己的心口。
等到醒来,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片白色,熟悉的消毒水味、令人感到恐惧的安静。她叹了口气,轻轻转头,看到自己正在输液。
好累,发病时窒息的感觉仿佛还在她的身体里,只敢小心地呼吸。
走廊传来医生和父亲聊天的声音,医生的声音温和:“她一直还算平稳,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心脏负担会越来越重,这个病自然也会越来越严重。”
兰粲听到他们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兰爸的身影停在门口,“你家姑娘的话,手术可以安排起来的了,发作的频次变高,会渐渐影响她正常生活。”
兰粲听得一清二楚,她看着兰爸的背影,手无意识地抠着床单。
兰爸点点头,转身猝不及防与兰粲的视线对上,有点勉强地笑了笑,和每次来医院时一样。
住了两天,医院让他们回家休养,兰粲提出去后山和爷爷一起住,爸爸答应了。
看似已经忘掉的事实又出现在面前,兰粲不得不去面对。但她很迷茫,需要时间。
她稍稍有些急切地想要扔掉一些东西,切断联系,回避社交。
尽管知道这样做是在逃避,可对她来说,挂念的心思就像一小颗糖,甜蜜却短暂,临到分别时才会发觉它在胃中化成了毒药,痛不欲生。
以前读书的时候她思考过死,以为自己已经能很坦然地接受死这个名词。
所以人前毫不在意,只是偶尔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会抱着枕头崩溃大哭。
而现在的她开始害怕未来,却不再是因为死,而是太想活。
她害怕分别,害怕家人落泪,害怕永远失去感受感知的机会,与其拥有后再失去,她宁愿主动割舍。
这个病就像一个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再来猛烈的一击。
同时又像一个寄生虫,慢慢地把人的养分,生机夺走,把兰粲吃空。
暑假就快过完了,天气会渐渐转凉,每个城市都会有舒适的温度,不用再避暑了。
她看着桌上的日历,无声地数着。
爷爷在后山上有一小片田,每天最大的兴趣就是干干农活,看看他的宝贝作物有没有好好生长。
兰粲就坐在窝在一楼的角落里发呆,时而有不知哪来的小猫偷偷溜进,看到有人后又光速逃跑。
让她偶尔舒颜。
爷爷家的电话是一个有点年头的座机,一天总能接到不同的电话,不是电信局,就是村长慰问,甚至还有拨错的。
爷爷觉得烦,白天总出门溜达,兰粲一个人坐在一楼的椅子上发呆。
忽然座机就响了起来,过时的铃声在冰凉的瓷砖墙上回弹,特别大声。
兰粲本不想接,但实在被吵得心绪不宁,走上前接起电话,语气不善:“谁啊?”
她等待回答,对面却没什么声音。
兰粲低头看着座机,确认还在通话中,想着又是一个打错的人,边把话筒拿开边说:“不讲话我挂了啊。”
“...是我。”
兰粲心里一紧,不知说些什么:“你…”
似乎在酝酿,兰粲耐心地等着,一种沉默但又轻巧的氛围在电话里弥漫开。
那一头的苏澈,坐在桌旁,一只手无意识地在桌上画着圈圈。
终于开口:“你出院了?”
兰粲回答得很快,她轻轻嗯了一声。
又不说话。
气氛逐渐变得奇怪,兰粲觉得有点好笑。
苏澈听到电话那头有几不可闻的笑声,他放下了心。
再次开口:“还回来吗?”
兰粲的手指慢慢抚过座机上的每一个数字,神色平静,没有正面回答:“你怎么知道爷爷家的电话?”
苏澈一顿:“你爸爸告诉我的。”
听到那头没有出声,苏澈接着说:“暑假一过,我就要回去了。”
兰粲垂下眼睫:
“我知道。”
又是沉默。
苏澈想象电话那头她是什么神情,低头,眼里带上两分笑:
“我还想吃你做的饭。”
听到这句话,兰粲闭上眼睛,她感觉自己好像要飘起来了,酸涩把她的心包裹住。
说出这句话,苏澈反而轻松了些,他只是微微有点紧绷地等待她的答复。
老式电话的传声带点干扰,偶尔闪过几声颤抖,揪住他的心。
兰粲的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你会等我吗?”
苏澈说:
“我等你。”
回忆篇到这里结束了,非常紧凑非常快,我感觉少女兰粲会比成年兰粲更勇敢一点,你们觉得呢?
然后朋友们再点进第一章,就能形成连贯了,苏澈给的承诺是我等你,但兰粲不仅收到了爷爷的意外,还有他的不告而别,双重打击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回忆:像梦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