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镇看见苏澈,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兰粲真的感觉自己的头很晕很痛。
可此时活生生的人就站在对面冷冷地看着她,眼神很冰冷,毫无疑问地刺痛了她。
原本打算回家的时候,脑子没想那么多,或许就此别过,或许再续前缘,但是他不能突然出现。
他站在自己面前的一刻,慌张,不安瞬间侵巢而出。
大量的回忆忽然涌上心头,她觉得很想呕吐,自己好像是一个被戳破的气球,脆弱和敏感毫无保留地被泄露,只能用最尖锐的话语保护自己。
她语速很快,强撑着自己的表情:“你来干嘛?你有什么立场质问我?我们只是同事。”
苏澈表情冷峻,开口:“这里很冷,我先送你...”
兰粲打断他的话,口气冷漠:“不要再自以为是了,本来我从一开始就是要远离你的,我现在已经做到了。”
“兰粲!”苏澈皱眉厉声道,“等你要好好说话的时候我们再沟通。”
眼泪已经完全止不住地往下淌,她有点倔强地微微侧过半张脸抹去泪水,接着说:“我们没有沟通的必要,就这样再也不要见面了。”
苏澈叹了口气,走到她面前,递给她一张纸巾。
兰粲不接,转身就要走,苏澈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把人转回来,让她直视着自己:“还有什么违心的话?一口气说个干净吧。”
“真心的很。”兰粲恶狠狠地拽过他手里的纸巾。
看着她擦干净泪痕,苏澈忽然开口:“很难受吗?我出现的时候。”
心冷不丁地被揪一下,兰粲怔愣了一瞬,依旧恶言恶语:“不要以为你很了解我。”
男人轻轻吸了口气,倚在栏杆上:“那你了解你自己吗?”
兰粲眼睛红红的,她就是觉得羞愧,觉得难受,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好像要把所有的不满一下子都发泄出来:“怎么?又要说我是胆小鬼了吗?我就是这样的人,看到了吧,还不走吗?”
苏澈的眼睛像静夜里的一座灯塔,很沉重地刺入了她的内心,兰粲用力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忍住哽咽的语气,尽量让自己直面苏澈:“我就是这样的人,别来招惹我了。”
现在不是七年前的那个夏天,江边的风锋利如刀,兰粲裹紧衣服,假装体面地从他身旁走过。
不敢回头。
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个狼狈的样子,街上的路人频频回头看她。
兰粲想着自己一定是疯了,说了这么多伤人和自以为是的话,最搞笑的人就是她自己而已。
一切都完了,一切都被搞砸了。
因为她愚蠢而可笑的羞愧,因为那衣不蔽体的自尊。
康哲在路上给她打了两个电话,都没有接,只回了个消息过去,昏头昏脑地走进医院,先去卫生间里洗了把冷水脸。
镜子里的脸有一种破碎的红肿,兰粲静静地盯着自己,身后忽然推进来一辆打扫的车,她慌忙低头,侧身离开。
喉咙里还有残留的哭意,吸了吸鼻子,走进病房,好在病友们都睡得很早,灯都关了,只留几盏床头灯。
兰爸躺在床上刷头条新闻,只分给她一个眼神,“回来了?”
兰粲点点头,把陪护的小床拉到病床旁边,又去拿洗漱的东西,走来走去,不说一句话。
忙活了好一会,把自己收拾好了,拿出小被子往小床上一躺,背对兰爸。
这是再迟钝也感觉到不对劲了,兰爸凑过去轻声问:“你和康哲吵架啦?”
“睡觉。”兰粲的声音闷闷的。
奇了怪了,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兰爸掖好她的被角,关了床头灯,闭眼睡觉。
兰粲紧紧蜷缩着,泪水化成一根银亮的线顺着眼角划下。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她的眼睛果然肿了,不仅如此,说话也和吃了枪炮似的,问也不让问。
不过还是孝顺,兰爸实在不想吃医院订的餐,她问了问医生,选择出门给他买饭。
油腻的不能吃,辣的不要吃,生冷的不要吃。
兰粲揉了揉自己有点沉重的眼皮,要了一份冬瓜排骨汤和一碗馄饨。
今早康哲又给她打了个电话,说昨晚没有好好招待她,等过两天康娜回来了,几个人再一起聚一聚。
兰粲提着塑料袋往回走,轻声应好。
坐电梯上楼,往病房走,在临近门口两步处停住脚步。
白天,护士会把床边的床帘都拉开,微微的亮光洒进来,可此时与清一色的蓝白格格不入的是一个宽阔的黑色背影。
男人坐在昨晚她还没来得及收的小床上,姿势不大舒适,但仪态很好,从门口望进去,能看见他挺直的鼻梁和那双极其好看的眼睛。
查房的护士姐姐从她身后掠过,有点奇怪地问她:“你不进去吗?”
这一声询问引来了房中所有人的视线,苏澈施施然转过身,看她的眼神里带了几分浅笑。
护士姐姐几步上前提醒他:“快把小床收起来,不要摆在这里。”
他站起来,两人一起折叠小床。兰粲整理好表情,趁着这个空档,走到兰爸面前把排骨汤和馄饨放下,说:“吃饭吧。”
兰爸却一点儿也不着急,他笑眯眯地盯着兰粲,小声问道:“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没什么可说的。”兰粲换个脑子都知道他在想什么乡村爱情故事,打算用午饭堵住他的嘴,“好好吃饭,不然下次不帮你去买了。”
“你不乐意买,自然有人乐意呀。”兰爸扬眉,乐呵呵地开吃。
兰粲不说话,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苏澈就倚在床尾,从进来到现在,她就没正眼瞧过他。
“叔叔。”苏澈忽然开口,“粲粲应该还没吃吧。”
苏爸领会,忙点头:“没吃呢,她光顾着我了,你也没吃吧,俩孩子一起去呗。”
兰粲这才转头瞥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兰爸:“我现在不饿。”
“下午五点钟叔叔有个检查,到时候是赶不上吃晚饭的哦。”苏澈悠悠地说。
...
最终两个人并肩走在去觅食的路上,中间隔着的距离还可以再装下一个兰粲。
苏澈毫不在意,他双手插兜,惬意又轻松:“想吃什么?”
兰粲不回答,问他:“你怎么知道我爸住院,怎么知道他在哪个病房?”
又是连着的问句,苏澈打趣道:“我怕和你说了之后你会害怕。”
搞什么,兰粲转头看他:“你总不能有关系网吧。”
苏澈也转头,有点无奈地挑眉,坦白道:“因为你昨天哭的很伤心,所以我一直跟着你,跟进了医院。”
“害怕吗?”
兰粲不甘示弱:“怕死了,满意了吗?”
在路上走走停停,街边的落叶时不时随风扬起,有的全绿,有的半红,苏澈忽地把手从口袋里伸出来,捡起一片全红的叶子,递到兰粲的眼前。
“干嘛?”兰粲躲了一下。
“像不像你那条红围巾。”苏澈朝她笑了一下,明眸皓齿,抬眼不忘。
兰粲怔愣,这笑容太过耀眼,倒不像是二十五岁的,像是十八岁的苏澈了。
她敛下眼睫,沉默。
走了大段路,最后两人转进了一家便利店,要了两份一模一样的关东煮,坐在窗边慢慢享用。
不约而同地都先拿起了萝卜,咬了一口之后对视,苏澈开口:“没煮透。”
兰粲想说的却是别的,她放下那块萝卜,低下头用签子戳着被子里的食物,冒出来一句:“我昨天说了很多气话。”
声音很小,但是苏澈莫名愉悦:“我知道。”
“但也有很多真心话。”她补充。
“我也知道。”
兰粲转头,刚好撞进他如秋水一般的眼眸里,苏澈重复:“我知道。”
他似是尝试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继续说:“我能明白你害怕的地方,或许也可以进一步了解你的胆怯,虽然很伤心,但是还要感谢昨天的兰粲说出了她真正想说的话。”
离得很近,低沉的声音像贴着她耳语,兰粲的心像被一双柔软的手轻轻托起。
她避开他的视线:“你还会伤心啊。”
“不仅会伤心,还会害怕。”苏澈捧起手里的杯子,视线落到窗外,“你直接走掉的时候,我真的有点害怕。”
沉睡的哭意又涌了上来,兰粲把头埋得很低,闷声吃着杯子里的关东煮,热腾腾的雾气熏花了她的眼睛。
怎么变得这么爱哭?
感觉到手肘处被人碰了碰,她侧目,苏澈递过来一张纸巾。
迟疑了一瞬,兰粲伸手接过,苏澈却不放手,等着她抬眼看他。
“苏澈。”她的声音带点鼻音。
“别哭了。”苏澈轻声道,“我不希望我来就是惹你哭的。”
一顿饭吃的兴致寥寥,两个人又并肩走在回医院的路上,不说话。
兰粲只盯着脚下的路面,一步一步走得心不在焉。
想了很多很多很多,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她打破沉默,用的却是肯定句:“你辞职了。”
“嗯。”苏澈跟着她的速度不紧不慢地走着。
“然后发现我就是这样的人。”兰粲想了想形容词,“这样拧巴的人。”
苏澈停下脚步,站在原地,兰粲感觉到,也停下转身。
他的眉微微蹙起,语气却无奈:“兰粲,不要再以自我攻击来保护自己,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是不要再伤害自己了。”
哑口无言,她最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最明白自己。
兰粲低下头:“对不起,让你感觉到不被尊重,我太为所欲为了。”
苏澈向前一步,高大的身躯笼罩住她,微凉的气息从黑色大衣上散发出去,他一字一句说得清楚:“兰粲,你能肆无忌惮地说过分的话,怎么就不怕我生气呢?”
“兰粲,你怎么就看不清你到底想要什么呢?”
小情趣罢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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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别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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