炀尘几乎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但矮小老人再抬起头时眼睛灼灼发亮,似有种憋笑的意思:“当然不止仙长腹中那一个,老朽方才替您把脉,发觉您也——”
不知怎么竟如何也说不下去,不明所以地笑了好一阵,直接还跌坐于地,一改苍老低沉的音色:“不是,你俩真可以啊!”
“我就给了你一包药粉,让你给人家用上,你咋还能自己也用呢?”
“一搞搞出俩娃来,还好你俩也都养得起……”
竟是一欢快活泼的青年声音,炀尘招来焚原于手,瞬间冷刃出鞘,剑尖直接斩断老者及地的白胡子。
只听闻一声“卧槽”,那矮小老人一个后空翻躲过长剑相刺,倏忽白光一闪,老人稳稳落到地面,抽条成了一高大青年模样。
青年短发及肩雪白,眼瞳是天地相交界处明晰的浅蓝,却不知怎穿了一身破布(裤子都破得露出膝盖),坏了他这一副倜傥的好相貌。
炀尘并未起身,也并未收剑,焚原直接横在青年脖颈,直逼他脆弱的血管。
“汝是何人?”
威压起,以炀尘为圆心迅速扩散,将整座寝殿都覆盖。
那青年竟也没被逼得跪下,只直挺挺立着,面上似笑非笑:“魔尊莫恼,我是来助你师兄渡过此生死劫的天外之人。”
“口说无凭,证据。”炀尘听他提及师兄,不由得语气松缓许多,但并未把焚原收回。
“证据就是我卜算出泊行仙长命中有此一劫,为避免他道消神陨,特来向唯一能挽救他的魔尊你,献上孕灵药粉一包,为仙长求得了一生生之气作为庇佑。”青年大咧咧地侃侃而谈,“没想到你也被药粉影响……咳咳,生生之气,多一个没啥坏处,也算是能有个伴儿。”
炀尘捏紧了剑鞘,“本尊素来只知有孕灵丹,况且服下后也未必能产子。”
“对啊,这他喵的就是个bug!”青年竟愤愤不平起来,“我为了能让泊行仙长避开生死劫,研究了你们这边好些种类的孕灵丹,又担心没个合适借口,他不会服下,才绞尽脑汁想了个昏招,把你之前要的迷.药换成了带有催.情药效的孕灵粉。”
“苍了个天,我这种催人生孩子的行为,要放在上个世纪,是会被抓起来的!哦,不对,这个世纪也肯定会有人骂我!”
这都什么跟什么?说些话云里雾里的。
炀尘心想着他怕不是被焚原逼着吓得开始胡说八道,只得先行收了黑柄金纹的长剑。
结果人直接噗通一声跪地上了,双手合十念念有词:“上帝啊,佛祖啊,安拉啊,三清老爷爷啊,保佑我走完这一遭不要被骂,好评度真的不能再低了!”
“安静。”听半晌没听出句有用信息的炀尘又加了十倍的威压,“再嚷嚷就把你丢去喂魔头。”
“谢谢,我不是三岁小孩,经得住吓。”青年若无其事地站起身,依旧不受威压的影响,“总而言之,泊行仙长暂无性命之忧,你也最好稳定心态,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发疯。”
“权当是为了仙长,你也得好好爱惜你自己。”
又好似在胡言乱语,不过炀尘还是抓住了关键:“虽然不知你所言是真是假,但还是感谢你愿意出手相助。”
“真感谢你早把威压收了。”青年骂骂咧咧。
看来威压还是有效果。
“只是无缘无故,我不能轻易相信你的说辞。”炀尘面色不动,但还是放轻缓了语气。
青年却笑:“主要你本就没法子搭救走火入魔后的仙长,不相信我又能相信谁?”
炀尘冷声回:“我会找原本的衔蝉老者。”
“他治魔可以,治运用魔界功法修仙的你也可以。”青年笑意更深,似乎志在必得,“但泊行仙长从始至终都是修炼的仙界无情道啊。”
“你说什么?”
焚原剑变化千万幻影,犹如天罗地网般将青年包围,唯一的真身剑尖直抵青年脖颈。
蓦然再次放大百倍的威压使得殿内金箔羽毛装饰的地砖层层开裂,而威压风暴的正中心,怪衣白发的青年巍然不动。
炀尘心跳得极快,耳边是无尽的轰鸣,令他头晕目眩,只得死死地盯着殿中的外来客,目眦尽裂。
“你得冷静些,魔尊。”青年无奈地摇摇头,“既已踏错步子,再恼怒也回不到最初,不如想想如何陪仙长度过难关。”
炀尘厉声道:“我当初问你要的,只是迷.药!”
“但你确实对他动了心。”青年不慌不忙,“只要你还接近他,你就掩饰不了你的心意。”
“仙长是你师兄,最是宠着你纵着你,他又怎么会忍心看你被相思所困?”
这一字一句,可谓是字字戳心。
焚原剑万千幻影全收,威压也同时消退。
炀尘觉察到泊行烧热已退,这才略微放下心地松了他手腕,整整衣袍后起身,缓步踩着徐徐愈合如初的地砖,走到了青年身前。
抬手,握了焚原剑的剑柄,挽剑收于剑鞘。
“恕我冲动,多有得罪。”炀尘抱拳向这外来者行了一礼。
“你相信我了就行。”青年颔首回礼,“不出意外,我今后可能会再来,但能给予你们的帮助只有这么多。”
“再来就不附身于衔蝉,怕你不相信再拿剑指着我,我给你一个暗号。”
炀尘凝神听了,暗暗默念一遍:“齐德隆齐咚锵,齐得隆咚隆咚锵。”
这什么东西?
再抬眼,白发的怪异青年已无踪迹。
寝殿空荡,驱瘴之火蓝幽幽地在床头闪烁,其余昏黄的烛火衬得它仿若一朵暮色水光中的蓝莲花。
泊行躺在这一片沉沉的暮色中,面上金纹红晕未退,嘴唇发白。
不知怎的,炀尘忽失了勇气一般,不敢再向前挪动一步,重新回到泊行身旁。
他在琢磨那外来客的话。
确实如外来客所言,不相信他也没别的法子救师兄。
修无情道至走火入魔,必然是被私念所生的心魔相困。
若早期能击杀心魔,方可保住元神,只修为尽毁;但晚期击杀心魔,则元神修为通通如大厦倾覆,无法挽回。
如今也只能信外来客的话语为真,师兄体内有那生生之气相护,击杀心魔损失修为,但性命可保。
唯有性命可保……
炀尘最终还是一步步走回了床榻前,重新坐下后方觉自己已出了一身冷汗。
他到底是错了,仗着师兄会原谅他,一错再错。
可是师兄,你当初为何欺骗我,你也是修的原初之道?
你若如实说来,我定会恪守师兄弟的界线,不逾越半分……
但,再怎么保持分寸,也还是会被看出来。
毕竟,泊行是那个陪着炀尘长大三界第一好的师兄。
炀尘的心思,他又怎么会不知晓?
又怎么会知晓后不理不睬?
“这是要命的事情,你……当真也是疯了。”炀尘颤抖着骂道,但又不敢高声语,惊扰了泊行安眠。
最后气得无能为力,只好泄愤地抓了泊行的手轻轻扣了,又一次运功为他降温。
冷静,冷静下来。
如今先帮师兄摆脱走火入魔要紧。
心魔消失了,只留下那把黑柄金纹的扇子。
泊行将其拾起,温润如玉的扇柄让他通体的燥热缓解了些许。
这又是心魔的把戏,下一刻他便会进入到新的幻境,不知这一次他会见到哪个阶段的炀尘。
千万别是筑基后修为受阻的那位,哭哭啼啼的怪黏人,一旦沾上泊行可就没有把他再扒拉下来的机会。
想是如此想,但心下又是一片宁静,似乎巴不得那古灵精怪的小娃娃再多黏他一阵,好让他暂且逃掉现世中已成魔尊的炀尘,那片澄澈又炙热的眸光。
周遭的白光蓦然变得强烈,泊行展开扇子挡着眼,待到光芒散去拿下玄色金纹的扇面,四下里一片清幽。
是翠屏峰的山径,暮色四合,竹林间漂浮着余晖凝成的橙红泛金的夕萤。
泊行拢了一些光团儿于袖中,缓步沿着阶梯向上走。
不多时便听见那竹林里有低低抽泣之声。
拨开翠竹丛丛,寻声探去。
果不其然是小小一男孩蜷缩于两棵竹子的缝隙里,埋着脑袋一抽一抽地低声呜咽。
觉察到他来,慌乱抬起头,第一反应却是抬手捂住自己发顶两只毛绒绒的狼耳。
“师,师兄好……”
结结巴巴,抽抽搭搭的,还不忘给他打招呼。
“在我面前不用遮住耳朵的。”泊行一边半蹲到这狼崽子面前,一边放缓了声音哄。
“我有努力在变了……但是变不好……”这不哄还好,一哄哭得更凶,整张小脸都哭得发皱。
甚至还下意识地往后缩。
泊行想起来,这是那次崽子不小心在步云峰讲学的大殿里露出耳朵,被难得亲自讲授心法口诀的师尊抓了个正着。
师尊责他懒惰,连基本的变化之法都学得不透彻,罚他一天之内在十二峰山间捡拾百斤柴火,送至丹房以作炼丹用。
“师兄……您先回洞府吧……我还有柴火没捡完……”崽子小心翼翼地看他脸色,小心翼翼地说。
“先擦擦脸。”泊行从袖中摸出一块方帕,连带着一小捧橙红的夕萤。
小孩子喜欢亮晶晶的东西,一下子就被帕子上漂浮的夕萤吸引了注意力,连眼泪都忘了掉。
泊行忍笑问道:“现在还剩多少没捡?”
“七十二斤。”崽子瓮声瓮气道。
那确实剩得有点多。
“这天色也不早了,你要再捡七十二斤得忙到明晨去,但明晨又有明晨的功课,不能耽误。”
“所以这次我帮你捡,下不为例。”
崽子似乎是哭傻了,愣愣地瞅着他,后知后觉打了个哭嗝:“师兄,我会报答你的。”
泊行见他还是瑟缩在竹子间,不肯近前一步,缓声哄道:“不用报答,给摸耳朵就行。”
“呜。”闻言,崽子的眼泪掉得更厉害了。
泊行为自己那时稀薄的察言观色技巧感到无语,典型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奈何幻境里只会旧事重演,不给他机会重新来过。
“小师弟啊,你可别再哭了,再哭我也跟着你哭。”
嗯,哪壶不开提哪壶。
至于这个神神叨叨的外来者,是隔壁《有鱼》的男主之一林云涣,对,没错,他是个系统。
至于《有鱼》啥时候开,我不知道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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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拾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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