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内,光线几乎被厚重的尘土隔绝,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闷与腐朽。
满是积年的尘灰在微弱的光线中起舞,仿佛连时间都被这浑浊的气息凝固。
昭令闻喉咙干痒,胸口沉闷,让她不由自主地咳嗽起来,却只能咳出几口夹杂着灰尘的唾沫。
她的头还在隐隐作痛,那种痛楚如同潮水般一阵阵袭来,让她的意识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模糊间只能看到赵光裕那双愤怒得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眼睛,以及他粗暴地抓住她的头发,几乎要将她的头皮从头顶撕扯下来的恐怖场景。
昭令闻不由自主地浑身颤抖。如同被推进了无底的深渊,四周除了黑暗与冰冷,再无其他。
她蜷缩在柴房最不起眼的角落,那里是灰尘稍微少一些的地方,却也更加阴冷。
昭令闻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腿,双手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仿佛这样能给自己带来一丝安全感。
柴房中,仅有一扇狭小的窗户,有几缕微弱的光线顽强地穿过,洒在冰冷的地面上。
昭令闻在这无穷无尽的黑暗中,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
她时而清醒,时而陷入沉睡。
终于,一束久违的光线伴随着门轴的吱嘎声闯入了这片沉寂,门缓缓开启。
站在门口的,是赵光宜,她的身影在门外光线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柔和,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
赵光宜手里端着一个木盘,上面摆放着一碗清水和一碟简单的饭菜。
“你先吃点东西吧。”赵光宜语气中透露出明显的不忍。她的目光落在昭令闻瘦削的脸庞和疲惫的双眼上,心中仿佛被各种情感交织在一起,难以名状。
除了不忍,还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哀。这悲哀似乎既是为了昭令闻,也似乎是为了自己。
昭令闻的出身,确实不够光彩,甚至因为她的到来,间接地给自己的母亲带来了深深的悲痛与无尽的哀愁。
但赵光宜知道,昭令闻本身并无过错,也不应该被这么对待。
昭令闻只是出生的不够合时宜罢了。
相比之下,赵光裕的出生则完全相反,他从一开始就沐浴了所有人的期待。
为了这个孩子的到来,钱文音尝试了无数种方法,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如愿以偿。
赵光裕的到来,让钱文音从此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保胎之上,对于赵光宜的关心与爱护也渐渐变得稀薄。
钱文音当时尝试的很多方法都对身体造成了极大的伤害,所以她在生产时遭遇了极大的困难,大出血几乎要了她的命。
然而,尽管历经千难万险,钱文音还是保住了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所以她无比珍惜赵光裕,将他视为生命的全部。
而赵通正则因为赵光裕是个男孩而喜笑颜开,甚至开始关心起钱文音来。这份突如其来的关爱,让钱文音更加宠爱赵光裕,几乎将他宠上了天。
在这样的环境下,赵光裕无忧无虑地长大了。无论他做什么,都会有人给他兜底,为他撑腰。所有人都在宠爱他,将他视为家族的希望与未来。
赵光裕的性格也变得愈发跋扈与霸道,他对昭令闻的欺凌与霸行,几乎成了家常便饭。
然而,所有人都在对这一切视而不见。
昭令闻艰难地睁开了眼睛,视线朦胧中,她看见了一脸担忧的赵光宜。
赵光宜的眉头紧锁,眼神中充满了焦虑与关心。
昭令闻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她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连她自己都感觉到没有力气去发出任何声响。
她不知道已经过去了多少天,时间的概念在她的脑海中变得模糊而遥远。
在这漫长的日子里,饥饿的感觉似乎已经不再那么强烈,她已经饿得麻木,甚至不再感到饿。
赵光宜见状,心疼地蹲了下来,让自己的目光与昭令闻平视。她一手端着一碗清水,另一手则小心翼翼地扶着昭令闻的脑袋,让她能够更轻松地喝水。
昭令闻的嘴唇干裂得厉害,上面布满了细小的裂痕,甚至有些地方已经渗出了鲜血,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赵光宜耐心地用勺子将水送到昭令闻的嘴边。
昭令闻艰难地张开嘴,小口小口地喝着水,滋润着干涸的喉咙和嘴唇。
感受着温热的液体滑进自己的喉咙,昭令闻感觉自己要活过来了。
赵光宜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歉意:“你暂时还不能出去,光裕他……还没完全消气呢,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
关于昭令闻被赵光裕关在柴房中这件事,
赵通正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对他而言,家里有没有昭令闻这个人的存在,其实并不那么重要。他唯一关心的是,只要昭令闻别给他惹出什么乱子来,一切就都好说。
而钱文音,虽然在一定程度上纵容着赵光裕的任性行为,但她的内心深处,还是保留着一份同情。她会走到赵光宜身边,压低声音询问:“你有没有悄悄去看看昭令闻?她……还好吗?”
昭令闻摇了摇头,她的嗓音因为长时间的沉默而变得异常沙哑,仿佛每一个字都是从喉咙深处艰难挤出来的:“没事……”
这两个字,虽然简短,却似乎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赵光宜心中满是沉甸甸的忧虑与自责。“明日我也会来给你送水和食物的。
“我真应该早点来的。”
尽管赵光宜在脑海中无数次描绘过昭令闻可能的处境,但亲眼见到这一幕时,她还是被深深触动了,昭令闻的处境远超她的预想。
昭令闻只是勉强吃了几口饭菜,咀嚼的动作缓慢而无力,每一口都像是在消耗着仅存的力气。她的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紧紧扼住,食物难以下咽。
再吃就要吐了。
长时间的饥饿让昭令闻的胃变得异常敏感,即便是少量的食物也足以引起强烈的不适感。
“你好好休息吧,”赵光宜轻声说道,她知道这些话语在这样的环境下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但还是说了。
随后,她默默地收拾起剩下的食物和水。
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嘎声,赵光宜轻轻地关上了门,将外面的世界与这片孤寂的黑暗隔绝开来。随着门缝渐渐合拢,外面的光亮也一点点消失,只留下屋内的一片漆黑。
昭令闻静静地躺在那里,耳边回响着门关闭后的寂静。
—
赵通正与赵光裕父子俩在花园中的凉亭下喝酒,几杯下肚,两人都感到了几分晕晕乎乎。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宁静,一名下人匆匆跑来。
“老爷,少爷,外面有位蔡友金,蔡媒婆求见。”下人恭敬地禀报道。
蔡友金是京城最著名的媒婆,除了年少就订下婚约的,基本京城中有权有势之人,都会请她去说媒。
成功之数,十之有九。
赵通正闻言,原本半眯着的眼睛睁开:“媒婆?来我们府上是做什么?”
赵光裕心中已然有了几分猜测,他微笑着对父亲说道:“爹,我猜肯定是来找姐姐的!姐姐生得花容月貌,蔡媒婆定是受了哪家权贵之托,前来为姐姐说亲呢。”
赵通正一听,觉得儿子的分析颇有道理,脸上不由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转而吩咐道:“既然如此,光裕,你快去把你娘也请到正厅去。”
不多时,赵府的正厅内,赵通正、赵光裕以及钱文音三人已端坐其上。
蔡友金缓缓步入赵府的正厅,步伐中带着一种独有的自信。她的穿着异常喜庆,一身大红衣裳,手中拿着一把精致的扇子,扇面上绘有牡丹盛开。
“赵大人,恭喜呀,恭喜!有大喜事要告诉您呢。”蔡友金一边摇着扇子,一边迈着轻盈的步伐,“将军府特派老身来议亲。”
赵通正本还有些醉酒的迷糊,但一听到“将军府”这三个字,整个人瞬间精神了起来。
“哦?是裴将军吗?”他的眼睛猛地一亮,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毕竟,将军府在京城中的地位显赫,能够与之结亲,对于任何一个家族来说,都是莫大的荣耀。
蔡友金脸上的笑容如同盛开的花朵:“哟,正是裴溥原裴将军呢。赵大人,这可是天作之合呀,裴将军对您家小姐可是赞誉有加呢。”
赵光裕在一旁也是满脸激动,嘴角挂着抑制不住的笑意,仿佛已经预见到了自己因姐姐嫁入将军府而带来的种种好处。
以后在京城,他赵光裕真的可以横着走路了,无论是谁,都不敢再轻易招惹他。
这样的念头让赵光裕的心情愈发高涨,他甚至开始幻想起了未来在京城呼风唤雨的日子。
然而,在这喜庆的氛围中,钱文音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她瞥了一眼正在激动不已的赵通正和赵光裕,心中却泛起了层层疑惑。为何裴将军会突然看重赵光宜呢?或者说,将军府这样一个权势滔天的地方,为何会愿意与一个五品官员的女儿进行议亲呢?
钱文音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忧虑,她刚想说话,却被赵通正那兴奋的话语打断了:“对呀,我们家女儿不仅是有名的美人,更是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京城里谁不知道她是个才女呢!裴将军能看上我的女儿,那真是太有眼光了!”
赵通正的话语中充满了自豪与喜悦。
听到赵通正如此夸赞自己的女儿,蔡友金也是满脸的笑意。
她微微欠身说道:“赵老身真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见一见这位才貌双全的昭令闻昭小姐了。不如现在就请赵大人将小姐请出来,让老身亲眼瞧一瞧,也好回去向裴将军禀报,让这桩亲事更加圆满。”
然而,蔡友金的话音刚落,正厅内却突然陷入了一片寂静,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起来。
赵光裕原本还在为即将到来的喜事而兴奋不已,但听到蔡友金提到“昭令闻昭小姐”时,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手中的茶杯也因为过度的惊讶而失手摔落在地,发出清脆而响亮的破碎声。
茶水四溅,碎片散落一地,打破了正厅内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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