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水中灵异的推动，木船几乎立刻慢了下来。
每当木船要停下来或者撞上飘过来的灯笼时，阿城就会轻轻地拨动竹竿，然后小船便灵活地转开。
渐渐地，六个微弱闪烁的光源近在眼前。
——那是剩余六位祷礼主人公的小船，在白天，他们安静地躺在棺木中，然后被请到挂着灯笼的木船上，由水巡船夫们送到池塘中央。
原本同他们一起的白升泰在白天被不知名生物拖下水。
“哗啦——”
竹竿缓慢地划开水面，轻轻拨动。
顾云目不转睛地盯着。
但直到木船在池塘正前方靠岸停下，也什么都没发生。
她心中有些遗憾，顾云觉得这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可触发点”。白日刚刚亲眼目睹白升泰被拖下水，说实话她刚才经过时，脑子里都在预设这些棺木会出现怎么样的问题……结果什么都没有。
嗯，她想想……
或许可以让游客们惊鸿一瞥望见棺木边缘的手指，在第二次望去之前恢复原状，让游客以为是他的幻觉……或许可以等到游客们远离，高高提起的心放下之际，再发出动静，却让NPC做出什么都没有的反应……
经过前面的环节，到这里的幸运儿精神应该很疲惫了——因为她就很困。
但恐怖游戏中，越是疲惫，精神也越是紧绷。
她甚至可以弄出幻觉，让游客误以为自己睡着，然后在睡梦中差点掉落水中被干掉。在心率无限奔高的时候，让游客惊醒，发现自己正探出半个身子差点调入水里。
袖子被扯了扯，顾云抱着红灯笼跟在阿城后面。
男人三步一拜的向祠堂内部走去。
顾云有样学样，一边悄咪咪地抬眸打量夜间的祠堂。
那两尊奇怪的守门石像上方便是红皮灯笼，里面的火光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顾云总觉得比她怀中、比池塘上的灯笼要亮的多。
两尊狮子半身、鱼尾的石像蒙着一层红光，在雨幕下，好似长出了一层细细的绒毛，正肆意地在水中踏步。
阿城朝左右两尊石像拜完，抬步往里走，不过速度肉眼可见地降低，显然是在等她。
顾云赶紧小跑到左侧的石像前，湿漉漉的跟落汤鸡一样，满脸疲惫地弯腰拱手。
视线慢慢降低，凝聚在石像的尾巴末端上。
离得近了她才发现，这两尊石像雕刻的真逼真啊，连纹路都细致地刻了出来。在不断流下来的水上，就像在游动……
尾巴轻轻扇动了一下。
游动……顾云张了张嘴，陷入沉思。
石像，也能变成灵异吗？
不过杏花大娘家门前的杏树都能跑，想来这也是正常的吧？
只是面上，她还记得自己在沉浸式体验。于是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模样，左右拜完，然后提脚迈进了祠堂。
雨水从身上滴答滴答地落在地面，不一会儿就汇聚成一小滩。
左看看右看看，顾云不好意思地又退了出去，把衣角和裤腿的水拧干。
淋雨到现在，她都没什么知觉了。
阿城在垫子前下跪，膝盖只碰了个边。
反正阿城说过进了池塘保持安静，顾云也不说话，就跟着照做。
“拜见白水娘娘，信徒阿城，尊娘娘左右祭女大人们的嘱咐，晚间巡逻，子时报钟三响……”
絮絮叨叨从巡逻开始讲到被强逼着进入池塘，关于灵异的部分说的特别详细。
顾云大着胆子往上瞥，白玉一般的女人像，微微低头，洁白的面颊在光亮中显得很是慈祥。
“娘娘赐下二十香油纸钱不得已耗尽，”阿城砰砰砰磕了几个响头。
啊？她也要嗑吗？顾云有些发懵。
犹豫间，阿城继续说到：“望娘娘息怒，娘娘息怒。”
然后他脑袋抵着垫子，长久未起身。
不知道几分钟，顾云感觉自己的手被拉了拉，她顺势站起来。
阿城嘴巴紧闭，眼珠子朝外面转。
顾云心领神会，跟在后头。
两人急匆匆出了祠堂。
上木船的那一刻，不知从哪吹来的风，顾云只觉得阴冷异常，冻的她抖了抖。
“哗啦——”竹竿又开始工作。
黄澄澄的祠堂内，烛火安静地燃烧。
高大的雪白神像摆在高台后，“呼～”“呼～”若有若无地呼吸声。
“咕噜～”供台上苹果堆顶部的那一个突然滚了下来，在桌面上滚来滚去。
“哗啦——”它压倒了一个排位。
“哗啦哗啦——”一连串的排位倒在桌面上。
“哒、哒、哒，”脚步声回响在空旷的祠堂里，不断向着门口走去。
两人掉落的雨水被踩的啪啪响，在地板上留下一个又一个湿漉漉的脚印。不过奇怪的是，每当靠近门槛时，脚印便重新转向内侧。
就好像……它看不见出口一样。
“噗嗤！”门口红灯笼蹦起火花。
祠堂内不再响起脚步声。
高大的白水娘娘在功德箱后，全身飞快溢出透明的水，散发着一股腥臭。
它微微抬头，永远紧闭的双眼直直望向外面。
*
出了池塘，也不知道阿城往哪里划的，左拐右拐，然后她们就上了岸，回到了阿城的家里。
将门口红灯笼添加灯油挂上后，门咔的一声关上。
“我们不继续巡逻吗？”顾云好奇地问到，前面阿城不要命都要夺回竹竿继续巡逻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阿城抓瞎自己的毛巾，又新拆了一条递给顾云。
“不能继续巡逻了，”他摇头，慢慢解释到，“水巡船夫有水巡船夫要遵守的东西。小云你记得，除了祷礼日和白氏的人，一般情况下我们不会进入祠堂前方的池塘。”
“晚上巡逻的时候，若是提前发现靠近中心池塘，保持安静及时回转就好，但……”
但水里的灵异直接将她们送了进去，顾云默默补充到。
“而要是进入池塘前都没发现，又分两种情况。祠堂没亮，我们安静返回就没事了；可祠堂里面要是灯亮了，就必须得进入祠堂，拜见娘娘，说明惊扰的缘由。然后把剩余的一半香油钱放入箱中，这是给那些东西的买命钱。”
今晚的遭遇太过惊险，以前数月都难以一遇的事，一下子全聚在一起。
古怪，实在太古怪了。
“但无论哪种情况，在返回后我们都不能继续巡逻了，得尽快回家，将门口的红灯笼补足灯油，若是有剩余的香油钱，还可以洒在门口。可惜我的面具掉落水中，而你的经过雨水这么长时间冲刷，表面的彩妆都花了。”想到今晚丢失的东西，阿城闪过一丝心痛。
锣鼓丢了，面具也丢了。吴姨拜托自己保护顾云，结果到头来自己被救了一命。
就连灯笼，经过这么一回，也变得破破烂烂。今夜这么危险，接下来的巡逻最好还是换一个新的。
“白天领的香油钱全用在溺子上了，”阿城招呼顾云去自己搬出来的躺椅休息，目光紧紧盯着门，“今天违反的太多了，中途变道、巡逻中闯入中心池塘，也没有香油钱充作买命钱。”
还真是，顾云慢吞吞地擦着头发，她还在思考那些灵异到底想做什么。
“打”到一半，大费周章地把她们送进中心池塘，却什么都没发生。
“天亮之后我们先去找彩娘娘和妆娘娘！”阿城顿了顿，“你累了就先睡一会儿。”
“好的，阿城哥，”顾云将毛巾放到把手上，弯腰脱了鞋袜，她敲了敲地面，“我们轮流守夜吧，我先休息，然后阿城哥你待会儿叫醒我。”
“……嗯，行。”阿城同意了这个提议。
听见1111反应员工会帮忙看着周围，顾云精神立刻松懈下来，蜷缩着躺在椅子上，沉沉睡去。
两人交换着时间休息。
外面隐隐约约传来熟悉的敲击声。
“唔……四、四点了？”阿城醒的很快，睡眼朦胧的。
顾云顺手收起本子，侧耳听了会儿，“是锣声。”
“行，四点一过几乎就没事了，我屋子里有吹风机，你先去把衣服吹干些。我煮些姜水，咱们兄妹俩个去去寒。”
能把衣服弄干自然是好的，顾云没有拒绝，向着阿城指的房间走去。
吹到裤脚时，外面却传来连续的敲门声。
“咚咚咚——”
“咚咚咚——”
“阿城！阿城！”那人大声喊着，带着啜泣。
“嘎吱——”
门开了。
阿城的声音响起，“怎么了这是？”
“阿城！白武他、他，他刚才被发现飘在水里！呜呜，他昨天晚上巡逻死了啊！”
外面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白武，顾云记得昨天聚集在这里的五个水巡船夫并没有叫这名字的，那便是剩余的船夫之一了？
“小罗……”阿城似乎想安慰对方。
就在这时，又一道尖利的声音从外边响起。
“阿城、小罗，平安街里死人了！”
顾云怔愣了一下，平安街是太平古镇用来安置老人的地方。对方语气如此惊慌，又是昨夜没的……应该不是自然死亡。
一晚上死两个，里头有一个还是水巡船夫。
怎么看都相当不妙啊，顾云轻轻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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