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舒晚抓着门愣了一下,火气被这声又甜又清脆的“姐姐”给浇灭了一半。
等等,有点眼熟。
“姐姐记得我吗?”关星玥眼睛亮亮的,“关星玥,我住501!”
501,哦。
程舒晚在脑海里翻了一阵,想起来半年前在程舒恒的葬礼上见过这个女孩,当时遗体告别仪式上哭得一抽一抽的,她是程舒恒的学生,也是关时的妹妹……啧。
程舒晚一想到关时就忍不住一阵尴尬。
别他妈的尴尬了!那么在意是吧!在意个什么劲儿啊真窝火!
……好了,她现在不但尴尬,还窝火。
不过这些都跟面前这个水灵灵的小姑娘没有关系,程舒晚拉开防盗门,展露所剩不多的温和与素质,“有事吗?”
关星玥把手里的芒果递过来,眉眼弯弯,“家里寄来很多水果,放两天就熟了,很好吃的,给姐姐试试!”
程舒晚盯着她手里那袋芒果,顿了顿,“你哥让送的?”
“嗯。”关星玥点点头。
程舒晚笑了一下,有点冷,“不用了,谢谢。”
妈的我就知道那孙子贼心不死。
关星玥瞪着眼睛:“姐姐,你跟我哥有过节吗?”
程舒晚面不改色:“没有。”
“啊,那就好。”关星玥信了,笑眯眯地吐槽道,“我哥那人,就是喜欢给人当爹,有时候没大没小没轻没重,跟大型犬似的可烦了。”
程舒晚:“……”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只有家人才知道戳哪根脊梁骨最痛。
不过她没想到自己也算跟妹妹所见略同了。
“舒晚姐你收着吧。”关星玥把袋子塞到程舒晚手上,“家里有很多,我们给邻居们都送啦。”
程舒晚还想拒绝,关星玥一下垮了脸,苦兮兮道:“帮个忙吧姐姐,真的,一大箱,我们家吃不完的啦。”
关星玥这小姑娘又甜又敞亮,一双圆圆的亮眸把程舒晚迷得五迷三道的,鬼使神差就接下了他们家的礼物:“……谢谢。”
“不客气。”关星玥笑嘻嘻的。
她送完芒果还没准备走,程舒晚想了想,才刚刚搬过来屋里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回礼,站在这儿大眼瞪小眼也稍显尴尬,于是侧身发出礼貌性质的邀请:“要进来坐吗?”
“啊,不用。”关星玥摆摆手,“不了,妈妈做完午饭了,我要回去吃饭啦。姐姐吃过了吗?一个人无聊的话下次可以去我家吃,我妈和我哥的手艺超级好。”
手艺?
做饭?
关时啊?
程舒晚愣了下,想象不了那个一身死装范儿的老板围着围裙拿锅铲的样子,觉得有点恐怖和好笑。
好荒谬哦。
“那你不回去?”程舒晚问。
关星玥歪头想了想,道:“舒晚姐。”
“嗯?”
“要开心。”关星玥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程舒晚:“……”
“我走啦,”关星玥挥挥手,“有空来501玩儿!”
她像是一团明媚的云彩,裹挟着温暖的阳光,飘进了电梯间。
程舒晚关上门,站在门口低头看着手里那袋芒果半晌,轻轻笑了声。
虽然要开心可能没那么容易,但是关星玥好像个自带杀菌紫外线的小太阳一样,把程舒晚上午滋生的怨气给消杀了一遍。
现在甚至有些宁静。
这就是正值青春年少的小姑娘吗,太神奇了。
她一边往厨房走,一边打开保鲜袋拿出芒果看了看。袋子里的芒果一个个相当饱满,即将成熟,散发着好闻的果香,是在市场上都可遇不可求的品相极佳的时令水果。
改天回个礼吧。
朔江不似海宜那般国际化、快节奏,它虽然也是大城市,但同时也是包罗万象的老城,城西的龙都区就是老城区,而龙都区里的大荷这片更是充满慢条斯理的生活气息。
大荷街区与程舒晚在海宜上班时的市中心相差甚远,没有高耸的CBD,没有喧闹的商圈,只有路边成荫的高大树木和老旧的居民楼,二三十年的老店和装潢现代的网红店鳞次栉比,吃住起居样样齐全。
虽然程舒晚十年前在这里读高中,但是文山中学是全寄宿制,她上学之余从来没有在大荷街区逛过。
而且十年前的大荷并不如现在,那会儿,这里是出了名的地痞混混扎堆的混乱街区。
周末快过完了,程舒晚抓着这点儿尾巴在地铁站附近的大型超市转了几圈,给自己添置了些生活用品。
天气正好,超市再过去些是沿河的公园,程舒晚提着刚买的东西逛了过去,沿着公园的防护栏走着。风从河对岸的青绿山丘吹拂而来,带着春末的湿润气息掠过皮肤,被午后的阳光一晒,暖得心尖发痒。
周末下午的小公园有不少人,成双成对的情侣,举家出游的一家三口,推着婴儿车散步的家长……河面上有快船嗡嗡地行驶而过,拖出一条波粼粼的长浪花,程舒晚站定在岸边,目送它慢慢远去。
……还挺惬意。
程舒晚在河岸的公园逗留了好段时间,回小区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她懒得再回家开火做饭,干脆随便找了家店简单解决晚饭,临近七点半才提着东西往小区走。
手机震了震,谭婧发来消息,是一串语音,程舒晚换了只手提东西,把手机靠近耳朵。
谭婧的声音有些疲倦:“本来说周末找你喝茶来着,我要死了,哈哈。”
程舒晚打字:“加班辛苦。”
“我以为今天能整理完开庭的资料,我真是小瞧我当事人了——可惜不能说。”谭婧遗憾道,“开完庭我有调休,要是你有时间我找你喝茶。”
谭婧在吐槽的时候如果用感叹号和表情包刷屏,那说明血条还有大半,所以程舒晚还能不痛不痒跟她开玩笑,但像现在这样平静地发语音,才说明她真的要碎掉了。
“你慢慢忙,不用考虑我。”程舒晚道。
谭婧又发一条语音:“对了,你妈下午给我打电话了。”
程舒晚脚步顿了顿,她都没勇气再点开语言第二遍,手指有些僵硬起来。
她感觉有点丢人。
“你不用太紧张,她没打扰到我。”谭婧毕竟是程舒晚的发小,知道她家里的情况,也知道她妈到底多难搞,“她就是问我有没有跟你联系,想托我跟你道个歉。”
道歉?
为了昨天那通电话?
程舒晚愣了会儿,随后烦躁地皱起眉头来。
蒋慧玲的惯用技巧罢了,发疯的时候敞开了癫,完全不管说出口什么话,事后就可怜兮兮的道个歉,用另外一种“发癫”来乞求原谅。
俗称打个巴掌给颗枣,但你如果不要那颗枣,她可能会再给你个巴掌,说你不识好歹。
她怎么闹都无所谓吧,可是骚扰到谭婧,她感到抱歉又火大。
“我跟她说了我没空,也没跟你联系,放心,没影响我。”谭婧知道程舒晚会想多,于是马上说道,“只是刚刚想起来一件事,觉得有必要跟你说。”
程舒晚:“嗯?”
“你记得宁松明吧?你那个表弟。”
“啊。”程舒晚应答。
她可太记得了。
虽说是表弟,但二人其实同年岁,程舒晚只大他两个月。宁松明的母亲是程舒晚的小姨,高中的时候他跟谭婧同班,所以谭婧也认识。
程舒晚跟宁松明非常不对付,严肃点说,两人之间有不小的恩怨。
除了私人恩怨,宁松明的父亲是朔江市当地龙头企业庭宇科技的高管,他本人也在父亲手底下工作,蒋慧玲因此对他赞赏有加,时不时就要拿程舒晚和兄长程舒恒来对比。
她知道宁松明本人是什么样的尿性。
谭婧在这时候提到他,程舒晚有了不好的预感。
谭婧:“之前高中聚会的时候我见着他来着,他现在住的地方距离红枫小区好像还挺近的,我就是怕你妈从我这里突破不了,会让他去当面找你。”
程舒晚:“……”
很好,她开始头疼了。
“没事。”程舒晚强行把思绪掐断,安抚谭婧,“我跟他都三四年没见过面了,他不至于现在还……”
聊天框的字还没打出去,屏幕上方弹出一个来电。
来电没有备注,但是这串号码程舒晚有印象。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程舒晚手指一划唰地挂断,随后把聊天框的字删掉,重新发道:“你好好休息,不用担心我。”
谭婧:“嗯,过两天联系你。”
程舒晚还没回复,那个号码又打来了电话。
烦。
程舒晚再次挂断,索性把手机静音,揣进兜里往十三栋继续走。
老旧小区没有地下停车场,居民楼下时常停靠私家车,十三栋楼下也有好几辆,甚至有辆就停在单元门口。程舒晚没在意,路过这辆车往单元门走,没想到车窗突然下降,有道男声喊了她一声:“程舒晚。”
这声音有点熟悉,程舒晚反应了半秒就意识到是谁,瞬间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卧槽。
她扭过头,车里驾驶位上的男人推了推眼镜,露出一个文质彬彬的笑容,“怎么不接我电话?”
天色已经暗了,只有单元门口的灯照亮这一亩三分地,勾勒出男人的模样。
宁松明长得人模狗样的,穿着一身妥帖的西装,鼻梁上夹着银框眼镜,脸上挂着斯文的笑,但稍显刻薄的五官被冷白的灯光一照,更显得苍白而阴翳。
程舒晚现在只觉得汗毛竖立。
宁松明知道她住在这儿很正常,如果是蒋慧玲主动联系他,肯定什么都会跟他说。
可是他明明有程舒晚的微信,仍然不提前告知就不请自来,发现她不在家也不发消息,一边孜孜不倦给她打电话,一边潜伏在楼下等她回家——程舒晚想不明白这种行为是脑子正常的亲戚可以做出来的。
跟他妈的变态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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