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他发家教工资还有一天，距离比赛公布结果还有六天。
可他们已经在北京足足流浪了六天了。
物质上的极其贫乏会渐渐挫掉一个人的傲骨，也会逼的人丧失掉很多东西。
大一的新学期，许嘉怀没有进任何社团，甚至连校园都还没有转过来，他总是在忙着兼职，忙着照顾温甜，他忙碌的像个机器。
难得舒缓的时候，许嘉怀总会告诉自己，别担心，你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慢慢去做就好了。
白二飞总说羡慕他。
可在某个夜晚，他回学校宿舍拿东西的时候，黑色里那个熟悉的窗子那么明亮，里面是喧嚣热闹的声音，酒杯在碰，人影昏惑。
他站在外面，只有秋风萧瑟。
点开手机，没有任何消息。
青年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他没回去拿东西，只期盼着后天能拿到家教的工资。
当晚他和温甜又偷偷去了医院睡觉，他骗温甜说这是实践作业。
小小的病房里，青年麻利的打扫卫生，帮几个病患铺被子，又把脏兮兮的床头柜擦的明净无尘。
“哥哥，这几天你都在忙着这个实践活动吗？到底还有几天才能结束啊？我不想住医院了，我要回家……”
半夜十一点半，病房还是很吵闹，温甜有点撑不住了，捂着眼睛同许嘉怀小小声抱怨着。
许嘉怀喉结微动，只能双手捂着温甜耳朵，轻轻拍了拍少女后背。
他酝酿很久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半晌，青年的声音有些沙哑，“嗯……对，没办法，都是学校要求要做的实践，如果做不完的话就会被老师批评，你忍心让哥哥被批评吗？”
温甜揉了揉眼睛，“那睡图书馆，连夜坐火车去看海，都是实践吗？”
许嘉怀耸耸肩，“对啊，去图书馆是为了确保哥哥能第二天最早在图书馆找到哥哥需要的资料和文献，你知道吗？这些实践的资料和文献可是很抢手的，如果不是连夜蹲点根本抢不到，至于夜里坐火车去看海是……你的，你的入学要求，清远中学要求自己的学生要去开阔眼界，所以哥哥连夜带你去看海。”
温甜点点头，嘟囔道:“上个学好累啊……”
“没有什么事儿是不累的，但是你只要一点一点去做就好了，去看海不开心吗？”
“开心。”
“那就好。”
许嘉怀揉了揉少女发丝，“快睡觉。”
“嗯……”
翌日，温甜足足睡到中午才醒。
她醒的时候许嘉怀也早就醒了。
青年看起来今天精神很好，眉梢上都透着喜悦，他在期待今晚或者明天下午就可以发工资。
饭卡上也只有三十块钱了，他带着温甜照例去学校食堂吃饭。
正值中午，食堂熙熙攘攘，人声沸腾。
许嘉怀打了两份饭，扭头看温甜已经乖乖坐好等着吃饭了。
他瞥了眼蒜香鸡腿，“阿姨，再加个鸡腿。”
“只加一个吗？”
“对。”
打完这两份饭许嘉怀看见饭卡余额就只剩下四块五了，他把饭放好后，干脆去买了瓶橙子汽水。
“小鬼，给，奖励你的。”
温甜猛的抬头，“奖励我的？”
少女眉眼忽然笑的弯起来，“为什么？”
“因为你最近表现特别好，观后感写得很棒。”
“真的？”
“真的。”
温甜咬住筷子，“那我和赵暖暖写的观后感谁的好？”
许嘉怀挑眉，“你一个小学生跟高中生比？哇，妹妹，你对自己要求太高了吧？”
“那你的意思就是说我写的不如她好了。”
“小鬼，乖乖吃你的鸡腿去。”
许嘉怀敲了敲她的饭盒。
“你怎么不吃？”
“我不喜欢吃鸡肉。”
温甜想了想，起身去把杯子从自己书包里翻出来，然后把橙汁倒半瓶进自己的杯子，把剩下的那半瓶橙汁推给对面的青年。
“那我们一人一半。”
“好。”
温甜看着眼前的冷峻青年，橙汁漫过唇齿化为一种酸甜的冰凉。
“哥哥，赵暖暖喜欢你。”
唇上还残留着橙汁的果粒，温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要来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但长久相处下来，她也不担心许嘉怀会生气。
照他的性子，会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似的，果然许嘉怀避而不谈，皱着眉假装严肃地催她吃饭。
温甜耸耸肩，她只是想知道许嘉怀对这种事会是什么反应，不过也和她想的差不多，他的反应就是没有什么反应。
炒肉菠萝入口，少女觉得有点酸。
她咽下去，好像又突然意识到并不是许嘉怀没有什么反应，而是他觉得自己并不配和他相谈这种事宜，如果是换一个人问，或许他就会有不一样的反应了。
正胡思乱想着，旁边的圆桌上好像有目光正在打量过来。
温甜微微抬眸，看见了皮肤黝黑的周光明还有上次那个和许嘉怀起争执的陈锐。
偷窥的目光意外和陈锐对视上，吓的温甜赶紧低下头。
陈锐似乎冷笑了一下，声音很大。
周光明也朝他们看过来。
随即，议论声音响起。
“喔豁，真是牛逼啊，单人单个比赛哦，这不得给他搬个劳模奖？”
陈锐的声音硬朗，带着挑衅。
周光明立即打断，“喂！少说两句！”
“少说两句？那可不行，怎么着，他这么牛逼啊？现在还能管住我想说什么啊，啧啧，也不知道天天是怎么忙着去巴结班导的，说不定在我们面前摆着臭脸装，在老师面前不知道得多阿谀奉承。”
“陈锐！”
周光明起身去拉他，陈锐偏不，反而越说声音越大。
“干什么？你怕什么？我打包票他得不了奖，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重，满脑子就只想着自己出风头？我可是知道他爸爸是贪污受贿坐牢了，啧啧，有其父必有其子，怪不得做人不会做……”
嘲讽渐渐变成辱骂，他声音很大，周围人都忍不住偷偷打量。
许嘉怀眉心微蹙，端着两个饭盒想要起身去别处吃。
“我们走。”
青年斯文矜贵，面无表情。
要是放平时，他露出这种模样，温甜会立即乖乖照做，可是今天少女甚至看都没看他一眼。
温甜起身，眸子淬了墨似的阴沉凉薄，她盯着陈锐，径直走过去。
她脚步很快，脸颊因为发怒而涨红一片。
“你这只贱狗在叫什么？！”
温甜几乎是吼着骂出来的这句话，声音凌厉至极，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样勃然大怒的狠厉一面。
周围瞬间被她这声骂给弄的鸦雀无声。
骂声刚落，温甜已经大步流星走到陈锐桌子跟前。
下一秒，她抄起陈锐跟前的食盒劈头盖脸朝陈锐砸过去！
汤水和各种饭菜淋淋沥沥扣了陈锐满头。
状况发生的太突然，所有人都呆愣住了，包括陈锐都有点懵。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被一个屁大点的小女孩当着众人的面打脸。
不知是饭菜的温度还是因为羞耻，他整张脸都红掉了。
“靠！”
陈锐咬紧牙关，发疯似的，拳头狠狠砸过来。
所有人都还呆呆的时候，许嘉怀早就飞快冲到温甜跟前，带着风的拳头落下之时，许嘉怀拉过少女，后退几步，把温甜整个人护在怀里。
周光明也反应过来，连忙就死死拉住陈锐。
“喂，陈锐！别动手！”
“我靠！你他奶奶的！是老子今天被别人打了！我靠，松开！我要把她揍扁！”
“干什么？欺负小孩算什么本事？”
刚打完饭的白二飞丢下食盒连忙就跑过来。
隔着圆桌，两两对峙着。
许嘉怀推开温甜，让她站在自己身后，白二飞连忙把温甜拉走。
“陈锐，我告诉你，你骂我我忍了，但是你要敢动我妹一下，那我们试试就试试，我倒要看看，如果你背上一个打架斗殴的处分，还能不能评上你那些国奖……”
青年冷漠地走近，他身形颀长高大，居高临下看着陈锐，额角隐约青筋暴起。
许嘉怀掏出几张餐巾纸，随手丢在桌子上，“你别太得寸进尺，否则我奉陪到底。”
他饭也不吃了，跟白二飞说了谢谢后，拉上温甜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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