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节带着东倒西歪的柳四娘离开,屋里只剩顾媛和池瑜两人陷入了一片寂静,气氛一时有些异样。
“池尚宫是如何想的?”顾媛出声打破了沉默。
“什么?”此时的池瑜也有几分醉意,眸色也没有先前清亮,半眯着一双眼歪头看向顾媛。
“当然是刚才柳四娘的那番话了,这内庭的女官说的好听是上承御旨,下领女眷。却也有女太监之称。奴非奴,官非官的难道池尚宫就甘心?难道就不想走到前朝,权倾一时,呼风唤雨?”
其实顾媛这话不无道理,虽然女子为官古来有之,可大楚对女官制度多延续前朝,女官只在内廷管理些女眷事务,地位也算不得高。
前朝更有女官被宫妃鞭笞之事。而方才在马车里顾媛看那案几上正放着几部《尚书》,这一类书多是不许女子读的,说是女子读过后志野了,心也会杂。可见池瑜之志绝非内庭后院。
“那郡主呢?”池瑜并未答话反问顾媛。
池瑜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昏沉,支起手臂撑着头,全然没有刚才正襟危坐的样子:“太子式微,日后或许需要下嫁郡主去笼络朝臣,若是如此郡主就甘心吗?”
顾媛原本还含笑看着池瑜醉酒的呆愣样子,听了池瑜这话笑容一下子就僵在脸上:“我父王才那般不会呢!”
“郡主就这么肯定。”
“你……你胡说我父王是储君,何来式微之说,”
“祁王内有随陛下一起起义四处征战的辛劳,外有平定北漠的军功。太子虽有贤名,可过于心慈手软,若是在盛世或许是位仁君,可天下初定不过这些心慈手软,只会让他自己羸弱不堪。若是祁王有异心……”
“二叔他自幼与父王一起长大不会的。”
陛下早年为求生计应征入伍,独留下这对兄弟相依为命。直到陛下起事回乡,父子才得以团聚,可那是祁王已经十余岁了,这近十年来都是太子在照看祁王,可以说他对祁王亦父亦兄。
“就怕到时由不得他了!况且还有禄王……”
禄王便是开国皇后何岚之子,当年这何岚是榆阳何氏嫡系的长女,母家是太原王氏,出生高贵,可一次夜会被陛下所救后,就芳心暗许,一心想嫁当时被称为“乱匪”的陛下。
何氏族长拗不过女儿,况且前朝政局已腐朽不堪,于其出个“黄巾军”来“天街踏尽公卿骨”还不如众世家自己扶持一个上去以平民怨。陛下也因此得了世家助力,一路杀入皇都如入无人之境。
而禄王也是在那时出生,当年立太子时也是一场恶战,祁王、禄王的呼声远高于如今的太子。
最后还是祁王跪于大殿上说,立嫡宜长不宜贤,自己不愿乱了长幼秩序,才堵住众世家的口。
如今池瑜提起禄王,确实让顾媛找不到反驳的点。
“你——岂有此理,池相自诩清流,就是这么教养女儿的吗?无故挑拨皇室的关系,意欲何为?你们这些世族是越来越放肆了。”
“是臣失言了。”池瑜的目光微闪,也觉察出自己的失言。
“哼!”顾媛没有再说什么,甩着袖子走了。
只留下池瑜一人在原地。
顾媛带着怒气推开东厢房的门,映入眼帘的就是半开着木门的望楼,想必这就是这间房的特色了。
那晒台极大景色开阔,此时以入夜许久,车水马龙的正是热闹的时候。
不少叫卖声传入房间,弄得顾媛心里愈加烦躁。快步上前关上木门竟将声音隔绝大半。
翻身上床,想要睡着忘掉不痛快。可一向自诩沾枕就睡的顾媛竟翻来覆去睡不着,老是想起刚才。
细想之下确实是自己先阴阳了她“女太监”,又想到车里她被自己刺出的血斑,越来越懊恼。
不如去赔个不是吧。可自己又刚跟她吵完,实在拉不下脸。
刚才池瑜眼睛红红的,是因为呛酒吗?
总不能是被自己弄哭了吧!
可明明刚才那一番唇枪舌战明明是她占了上风。
虽然自己有以势压人的嫌疑,但——
顾媛想着想着,眼里总是浮现出池瑜眼尾的红,还有她垂眸时眼底蓄起的水汽,
顾媛心跳如雷,想着自己刚才凶恶的语气,猛拍自己的脑门,顾媛,你可真不是个东西啊!
心里燥着,也也越发觉得口干舌燥,翻身下床,想给自己倒一杯水,却发现茶壶却是空的。
“罢了。干脆一醉解千愁吧!”
推开晒台的门,顾媛踩着阑干向下望去,对顾媛来说二楼也不算高,毕竟她在书院时总是上树掏鸟,被夫子叫做“皮猴”。
稳稳落地,顾媛朝着集市深处走去,好好看看这在洛京不曾见过的夜间繁华,市列珠玑,户盈罗绮。夜市千灯照碧云,高台红袖客纷纷。
行至路口处,不少人围在一起,顾媛也走上前去凑热闹。
正看见人群中,一个手持纸扇的“男子”挡在一个异域北漠装扮的紫裙少女身前,这二人面前一个满身横肉的汉子正捂着肚子满地打滚。
那汉子渐渐缓过来后艰难起身,走前也不忘放句狠话:“你给我等着。”
那“男子”不语,只将半合的扇面唰——的打开,就吓得那汉子缩起脖子。
“哈哈哈哈哈——”在周围围观人的一阵爆笑中,那汉子一瘸一拐的灰溜溜逃走了。
“小姐,总是找到你了。” 一个和那个少女同样北漠装束的女子跑来。
“老爷都快担心死了!”
“出来许久,家中该担心了。”那少女含羞带怯的低着头
“今日多谢公子相救,小女子宁煌,敢问公子名姓。”宁氏是北漠皇族之姓,看这少女的装束八成是北漠皇室成员吧。这般无所顾忌的告知姓名,不知毫无防备,还是……
“谷闲,稻谷的谷,闲云野鹤的闲。”
呵!顾媛看着那“男子”心里直翻白眼。
“我记下了。定不忘公子大恩。”那女子被侍女拉着快走,还一步三回头的看向“谷闲”。
“吆~好一出英雄救美啊!谷、公、子!”那人模狗样的翩翩公子正是顾媛那不务正业的堂姐顾娴。
“圆圆!”顾娴看见顾媛明显有些惊喜。
“看那姑娘的样子怕是对我们谷公子芳心暗许了。骗了女子的真心……”顾媛凑近顾娴压低声音
“就不怕——遭天谴啊?”
“你!”顾娴合上扇面用扇骨打向顾媛的额头:“死丫头,少取笑我了。”
“哎呦!”顾媛揉着被打红的额角,龇牙咧嘴道:“不过,你怎么在这啊?”
“我自然是来等你啊,我听闻池瑜要做你的伴读便央求她带你出来玩。原本以为还要等你们几日,没想到今日就遇到你了。她做事还真靠谱啊!怎么样我能够意思吧?”
“够够够,不过她那样恪守成规的人怎么会跟着你胡闹?而且你又怎么保证我会相信她,跟她出来?”
“我跟她可是过命的交情,至于你嘛……”顾娴神秘一笑,“找个酒馆慢慢说吧。”
顾媛一看她那笑便觉得她不怀好意,上前用手臂揽过顾娴的肩,“我怎么了?还有你跟她怎么就过命了?”
“唉——这。”顾娴一扭腰,脱离顾媛的钳制,退至几步远,展开纸扇遮住自己坏笑的唇角。
“这——我把你从小到大的糗事都跟个池瑜讲了一遍……你若不跟她走,不日这些事就会传满整个松下学宫。你这么好面子肯定会来的。”
“你——!给我站住!”顾媛闪身扑去。顾娴转身躲开向前跑去。
“哈哈哈,追上我在说吧!”
一时裙摆飞扬,两人浴在灯光中,似两条游鱼穿过灯会人群只留下一串郎朗笑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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