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清风观已被禁军围的水泄不通,怕是连只苍蝇也进出不得。
景帝裹着毛皮大氅站在道观门口,因是风口,他年岁已大,不免拳头挡在口前,咳嗽了几声。
昭桓胤看着久别的父亲一下子老了这么多,晚年不得安生,权争势夺,怕是百年之后亦难以稳眠,心里又痛又涩。
再看向始作俑者,他想恨,却是无从恨起。
李氏、颜氏、前朝余孽、还有周遭那些有吞噬宣周之心的饿狼,算上今日的楚王,还有朝堂上失了忠心的臣子,恨从何起啊?
懿王过去站到景帝身旁,心系桓胤的他在旁道:“父皇,儿臣来这梁州许久,四弟他从来都是对父皇,对宣周忠心无二,这道观,这道观便是有些什么,怕也是别有用心之人的栽赃,儿臣愿意以性命担保,胤儿他绝无二心!”
昭桓胤听了这话心里不免一震,旋即一股子热泪蓄到了眼眶里。
他并未怀疑过这位兄长,想到哪怕到了最后的关节,桓钦他为了李氏一族回到他们的阵营,便是也无怨无悔。
毕竟身为皇族,谁又能真的身由得自己。
景帝欣慰地看着自己的这个儿子,露出慈父的微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是非公道父皇定会分得清。”
楚王站得稍远些,讽刺地看了看他的两位皇兄,言说道:“懿王殿下数月前来这梁州,虽已立下血书自认己罪,仗着自己是父皇的儿子,将所有的罪名拦下,逃脱罪责,但谁人不知,以懿王殿下肚子里的城府,如何能与前朝余孽勾结,造成甘州祸乱!”
“昭桓玟,你这是什么意思?”懿王怒呛道。
景帝看着自己的儿子如此相争难宁,不免摇头叹息。
楚王上前两步,一副挑衅的姿态道:“本王的意思是,宪王他好大的本事,明明是来害他的人,竟被他收拢了人心,一同参与到这谋反之中。”说罢,他伸出手来,身后的侍从将几本文书放到他的手上,他晃了晃手中的证据,目光狂肆道,“这是有人从宪王书房里偷盗的文书,上头便是宪王妃与甘州的乔祺将军勾结的证据,里头还有几封来往的书信。这谁人不知,宪王与宪王妃情比金坚,虽然可梁州说是宪王妃有谋反之嫌疑,说到底,他们夫妻一心,宪王妃做和宪王做有什么区别!”
他看去道观的门:“说到底,这证据就在眼前,有人亲眼看到宪王妃的人多次出入道观,便是安平郡主不在,也会有大量的东西送进送出,可本王暗查过这道观里头,里面道士的日常所需并非王妃所送,那么奇了怪了,这王妃的东西到底送到了哪里呢,难不成会凭空消失?”
他走去景帝面前,拱手弯身道:“不如父皇即刻下令,一经查看便知!”
景帝目光晦暗地看着他,疑问道:“真若如你所言,这里头暗藏玄机,当真是你四皇兄藏兵在此,那么朕所带的这些许禁军恐怕亦是不够应敌的。”
“父皇!”懿王怕景帝真是信了楚王的话,急唤道。
景帝竖起手来将他挡了去,双目凝视向楚王。
楚王面露隐色道:“回父皇,儿臣,儿臣自打知道父皇要微服到此,为保父皇安危,私自书信给了兵部尚书孔俞,孔俞已秘密将幽州的一万大军派遣至此,就潜伏在这道观周围。”
这话让景帝背后发凉,他环视观望,却不见任何迹象。
为了掩盖自己的情绪,他问说:“为何来此多时,却不见里头道长出来相迎?”
楚王:“回父皇,恐这道长此刻已无法出来迎接圣驾?”
“为何?”
“父皇有所不知,这老道长嘴硬得很,不论儿臣如何审问,他只字不提,儿臣无奈只得用刑!”
宪王闻此恼怒上前,呵斥道:“正虚道长已年过七旬,你竟对他老人家动了刑?”
楚王不屑一笑:“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他日日待在这道观,怎会不知内情,包庇逆贼一样是死罪,就算是处死也死不足惜!”
宪王听此,更加愤气填膺道:“楚王,你我虽自小疏远,可到底骨血相连,身为皇兄,本王不得不提醒你,勿要行差踏错叫人利用,你可知,你若真是迈了这一步,当真是没有退路了!”
楚王别过脸,哂笑说:“还是皇弟来奉劝二位皇兄吧,如今父皇在此,这梁州就不再是你们二位的天下,一旦坐实了你们谋反的罪责,你们才是没了退路!”
景帝将一切都看在眼里,顿了顿他无奈叹息了一下,衡量状况,不得已只得出言道:“那朕就亲去看一看,看到底这道观藏着什么猫腻。”说罢,他便径直走进了观里。
一众人跟随前往,禁军首领秦爟护在其身旁,面容十分警惕,后有数个禁军高守环在其身后。
眼看着楚王已经熟门熟路,直接将景帝带去大殿的巨像前,并说:“父皇,儿臣派去的探子来报,说是那王妃身边的近侍就是挪动了这上面的香炉,方看到了这巨像转动,那探子未免打草惊蛇并未进到里面,可想来这儿便是暗室入口了。”
景帝略略一笑:“你即已了解的这般多,那想来今日的密信也是你叫人射到宪王府门口的?”
楚王稍露羞惭之色:“父皇恕罪,儿臣无意隐瞒父皇,儿臣只怕出自儿臣的口不足以让众人信服,这才以第三方的口述告知。信上所写之详细,确是儿臣派人调查的。”
景帝看向那香炉:“那你便打开来一探究竟吧。”
楚王激动得面露潮红,应声后过去将香炉挪开,果然,随着香炉的挪动,那巨像便即刻转动了身子,随后上前便有楼梯示在人前。
楚王亲见更为心中汹涌澎湃。他激动道:“父皇请看,果然如儿臣所言,一切非虚,这里当真暗藏玄机!”说罢,他以胜者姿态看去楚王和懿王,旋即露出阴鸷一笑。
景帝欲要踏步前去,楚王拦住说:“父皇莫要着急,这底下危险重重,为了安全起见,不如让两位皇兄打头阵,将刀架到他们的脖子上,一旦有异动,擒贼先擒王,这样方可万无一失!”
景帝看了看两个儿子,迟疑了半晌,方点了点头,便有禁军将刀放置在宪王和懿王的脖子旁。临走到楚王身旁,宪王的表情不免有些痛切。
而懿王,他则心里不安,另有些恼怒。
楚王则是势在必得之态!
禁军谨小慎微地跟着下了楼梯,一边生怕一个利剑射过来,一边又惧这楼道狭窄,恐伤了二位王爷。
好在里头有亮。
渐渐地,两位禁军确也听到了里头“噼噼啪啪”的杂碎声,这让他们不禁心一提。架刀在懿王脖子旁的禁军不由得开口道:“陛下小心,这下头确有打造兵器的声响。”
景帝没有回声,秦爟看了景帝一眼,阴着脸道:“只管走你的。”
那禁军回应:“属下知晓。”
大概饶了三个转梯,终走到了楼梯尽头,两个禁军冒了一身的汗,诚惶诚恐,以随时准备备战的心情走到了下面,不想眼一抬,竟惊得他们止住了脚步。
“怪不得老早就闻得一阵香气,原来……”
“你们在说些什么,可是见到了下头藏的私兵?”楚王因没有听到两位禁军叫警的声音,还闻到了花香,不免有些慌乱。他快步越过景帝先行下来,目光越过人的肩头,竟看到成片的奇花,缤纷夺目。
“这,怎么会是?”他惊得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近到前去,众多的花匠看了不免疑惑……这些人是干什么来的?
“朕倒是要看看,这到底是谁在暗藏贼心!”话音一落,最后一截台阶被他迈了下去,随着他深眸一抬,楚王早已黯然失色。
他迟了迟,转脸看去楚王,却并未面容苛责,只锁着眉头,看为痛心地问道:“这便是你说的宪王谋反?”
楚王失了血色,精气神退去大半,他耷拉下双肩,摇头苦想,不明为何这竟是一处巨大的培育名品鲜花的地方。
他又不禁冷笑,似受了重创般地念说:“原来这一切都是陷阱……”他厉目向宪王投去,“你和那个余家的,当真惯用鬼蜮伎俩,给我布下了这样一个局!”
懿王惊颤后,此刻大为松快道:“你还好意思说,宁妍那丫头救了你的命,把你带回王府,你一口一个余家的,真是忘恩负义!”
不料楚王竟发出一震狞笑……
懿王:“你笑什么?”
景帝朝他看去,觑眼斥问:“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我胡闹?”楚王笑声止住,哀恨地看去景帝。
“我胡闹?我自出生,可有胡闹的依仗,可有胡闹的资本?我胡闹!我……本王哪里是在胡闹,人人都可以争,为何本王争不得?”
懿王多少猜出楚王此举,不免是和自己有关。他自打来了梁州,是将内心所剩不多的权谋所放下,更因和宁娴成了婚,有了孩子,内心逐渐更为重视亲情。
他大步过去跪到景帝面前,求情道:“父皇,老五他常年生病,怕是药吃多了,病糊涂了。不如,不如父皇叫他和儿臣一起留在这梁州,儿臣看着他,儿臣定会好好教他!”
“你觉得他会肯么?”景帝眼里闪着泪花,一字一腔地说出,好似每说一个字,胸腔都会痛一次。
懿王回头看去楚王,刚要说“他肯”,却见他目色阴鸷,如豺狼般。他一下子寒了心,也起了戒备,起身护到父兄前,斥问道:“老五,你想要干什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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