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秦静叹了一口气，在不死心地躺了半个小时后，他终于还是坐了起来。
他仔细感受了一下身体状况，最后松了一口气。
还没什么变化，这应该是最早的前兆。
秦静很小的时候就得了一种怪病。这病不会危及多少生命，但它最大的问题就在于它非常痛苦。
发病时，他会发高烧，会浑身剧痛到丧失行动能力，甚至还有噩梦心悸等等一系列莫名其妙看着一点联系都没有的并发症，但是不会死。
病的名字十分具有神话色彩，也确实是从神话里翻出来的：天使症候。也不怪医生们迷信，毕竟翻遍所有能翻的书，也就神话里这个名为天使症候的疾病与自己的症状完全符合。
他的疾病被发现再一次佐证了神明和天使的存在，也变相说明了一件事——
除非真正的神明降临，否则他的病到他死也无法治愈。
于是秦静就这样在被这神奇的病折磨的同时为国家乃至世界的历史与神学作出了巨大贡献。
虽然他并不觉得荣幸。
他经常想，幸好那些研究员没有在宣传天使症候被发现的意义时把自己也抖出去，不然他现在这样的平静生活也没了。
依照他过往的经验，刚刚把他吓醒的梦大概率就是这次发病的开始。
他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哦，才七点。他又看了眼日期，果然，7月10日，又是在他生日的前几天。
他很是无奈地撇了撇嘴。发病的“天使症候”会持续一个星期，而每次，这一个星期都会将自己的生日包括进去。
还每次都是生日当天最难受，每年过生日都像渡劫似的。
唉。他穿好衣服下床。简单洗漱后，他决定趁着自己还能动弹出门。
·
秦静百无聊赖地在小区里游荡。换做以前，他大概率会跑到附近的教堂，听修女们祈祷，听唱诗班唱歌，兴许还会跟着唱一段。
按他们的说法，这源自神话的疾病应该可以被虔诚的信仰缓解一些。秦静一开始也这样认为——只不过发了这么多回病了，他也来过这么多次了，他几乎没有发现症状有任何缓解的迹象。
所以他现在不信这个，这次出去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去那里，而是去尝试一下自己认为可行的那个解决方法。
反正中考结束了自己也没什么事可干，家里人也都不在，他可以放手去做。
走了不久，他来到了一处偏僻的角落。他眯了眯眼，发现墙角坐着一个人。
那人看身形应该不是很大。因为披着很大的斗篷还戴着兜帽低着头，所以他并不能判断出这个人的身份。
秦静停顿了一下。虽然不知道这家伙为什么坐在这里，但总之他打算离开。
于是他转身，但在他抬起脚打算离开的那一刻，身后的人说话了。
一开始他并没有听清后面的人说了什么，他也不想听。无非是什么莫名其妙的组织，有的还和邪教有关。
他朋友之前还专门给他科普过一个，虽然他也根本没听。
只是，走了两步，他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那个人说话的声音也终于清晰地传进了耳朵里——
“秦静！等等！”
从声音来看，这是个女孩子。她跟在秦静后面又跑了两步，终于跑到了后者面前。
看着面前这个因为跑得太急跑掉了自己兜帽的小女孩，秦静的脑子里只有果然和莫名其妙两个想法。
这孩子是怎么知道自己名字的……他认识的人里根本没有与她年龄相仿的妹妹。他皱了皱眉，换了个方向拔腿就跑。
又是这种坏事。他出门好像就没遇到过好事。他非常无语地狂奔着。
只是，他无论跑到哪里，都会出现那个小女孩的身影，她看到他后说的也一直只有那几个字：“秦静，你等等啊。”
“……”他最后终于决定摆烂。反正跑也跑不过，早晚都要被追到。那这样的话，听听她想说什么吧。
如果是邪教就假装很感兴趣然后在她走后直接举报……秦静喘着粗气，看着向他走来的小女孩。
总觉得这个场面有点眼熟？自己的梦里好像也有这样的情况。
小女孩面无表情地叹了口气，“你跑的好快，我差点就追不上了。”随后，她从兜里拿了什么东西出来，递到秦静面前。
秦静条件反射地闭了下眼。然后他发现，她递过来的是一张叠好的纸。
“请收下这个。”小女孩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眨了眨眼睛，有些疑惑，但为了快点结束这尴尬的事件，他接过了那张纸。
“请收好它。”小女孩依旧面无表情，“你会需要它的。”
语毕，小女孩像是刚被她拦住的秦静一样，转身就走。
“……这什么玩意。”他从墙角站起，看着手里叠得方方正正的纸。
经过一番思想斗争，他终于决定把它打开。他缓慢地打开这张纸，然后彻底被纸上的内容整无语了。
完全展开后，那是一张标准的A4纸。纸上没什么特别的内容，是一幅非常有儿童画色彩的蜡笔风景画。
空白处有字，但书写者的字迹实在丑陋，他辨认许久也只能认出“夜游人”三个字。
这名听着有点熟悉，他那在网上高速冲浪的哥们似乎把这玩意当段子给他讲过。
那既然是段子应该危险性不大。秦静小小地松了口气，打算等走到垃圾桶边上的时候扔掉。
只是这小姑娘为什么知道自己的名字……但是算了。
思来想去，他决定不追究这个事，等到时候把纸扔了得了。
毕竟追究起来挺麻烦，他之后也不一定需要这份追究。
于是他继续进行起了他那漫无目的的游荡。
·
时间总是会在不经意间过得飞快。终于到了他期待的深夜，秦静站在某高楼的天台上。
在后来游荡的时间里，秦静明显感到自己的身体状况不及早上刚起来那会。
也可能是上午那会跑过劲了？
但是算了，至少不会疼也能动。
他看着周边较低楼层的灯光亮起又熄灭，感受着夏日的晚风吹过他额前的碎发，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感觉到有些惬意。
“唉。”他叹了口气，他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还是他有个同学硬要在这个楼顶开生日会，他实在推脱不过才来露了个面。
但那天是他天使症候复发的前一天，他也因此在让参会者都知道自己来了之后偷摸离开了。
想到这里，他皱了皱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次事件，他被传过很久的谣言。但他懒得解释，也与谣言中的另一位苦主，也就是这个神奇的同学交情不深，这谣言到最后终于还是不了了之。
嗯，不过幸运的话以后也不会再遇到了。想到这里，他的心情终于又好了点。
他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四点半，再等会就要天亮了。
与此同时，拿着手机的手指尖传来了轻微的痛感。果然，天使症候如期复发。
秦静笑笑。趁着病痛的复发还没有蔓延至全身，他翻过围栏。
虽然还是有点害怕，但一跃解千愁，这样他也不用一直体验他那莫名其妙的痛苦。
虽然这样的解决方法显得有些过于简单粗暴……但这样对谁都好。秦静终于说服自己，深吸口气，让身体向下倒去。
……但预想的下坠感并没有到来，相反，他的一只脚上多了收束感。
下一刻，他被提了起来，翻正，放回了天台上。
“……！”秦静并没有看那个救他的人是谁，他只知道他的痛感已经蔓延到了手臂。再不快点他马上就会痛到躺在这里。
于是他刚被放好就又冲向了离他最近的栏杆，但还没跑两步就又被拽住了。
他试图挣脱，但很明显他这疏于锻炼又被痛感影响的身体根本拽不过对方。
他有些愤恨地转头看向阻碍他的来源——而那阻碍他行动的居然是一名少女。
此时天刚蒙蒙亮，他借着微弱的晨光看到那少女白色的短披肩和头上黑色的环。
因为亮度不够看不清脸，但这两个很有辨识度的装扮看着有些眼熟。他梦里那个追杀自己的好像穿的就是这个样子。
“……”那少女一言不发地看着秦静，不动声色地把抓着他的手紧了紧。
在某种程度上还得感谢自己穿的长袖。虽然因为抓得太紧，他就算打算把衣服脱了跑也没用。
他的腿已经痛到不太想动了，他索性就地一坐，这份突如其来的力量带得少女踉跄一下。
少女跟着他蹲下了，但仍旧没有松手。
算了，反正他也快感觉不到被抓着了。痛感渐渐变得剧烈，他终于放弃了他那若有若无的挣扎，打算任由面前的人处置。
但她似乎什么都没做。
在他还勉强睁着的眼睛的注视下，她将空闲的那只手伸进了他的口袋，拿出了一张纸。
啧，忘扔了。
那是那个小女孩给他的蜡笔画。他一开始还打算把它撕掉来着，但不知道为什么尝试许久都没有成功。
……但是，她是怎么知道他有这张纸的？
算了。秦静彻底放弃了。他的天使症候第一阶段已经完全复发，他现在疼得连眼皮都不想动一下。
在他全力与痛苦斗争时，隐约间似乎听到了一句话。
“……现在还不是拥抱死亡的时候。”
终于，他被拽着有些抬起的手臂被放了下来，这说明这少女终于松手了。
随后是撕纸的声音。少女将那张纸撕成碎片，从天台上撒了下去。
纸屑从高空飘散，这是一个对环卫工人很不友好的行为。
做完这些的少女轻笑一声，回身走向几乎完全被痛感支配的少年，在他面前蹲下，擦了擦他额头的冷汗，将手覆盖在他头上。
他仍旧像具尸体一样躺在地上。
两分钟后，他突然瞪大双眼，猛地坐起看向了身边的少女。
痛感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什么玩意？她干什么了？
少女眼中没有多少情绪波动，在秦静坐起来后，她收回放在他额头上的手，拉起他的袖子握住了他的手腕。
“为什么寻死呢？”这是秦静清醒着听到的少女的第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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