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那臣子还想再开口,帝早已不耐,拂袖站起:“再有议论者,格杀勿论。”
我在一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的跪安声和众臣们毫无收敛的横眉冷对中,轻轻地弯起了嘴角。
早朝散后,我没有立刻打道回府,而是转去了帝的后宫。
及至宫门口,未见人影先闻人声。除却帝的窃窃私语,还有女子娇俏如银铃的笑。
我抬眸看了一眼宫门上金漆朱笔龙飞凤舞的“御书房”三个字,在心底冷笑出声。
“南卿,你来的正好。”帝搂着胡地新献上来的歌姬,见我在下面叩首请安,轻笑道,“三年一次的选秀快到了,爱卿可愿为朕一力主持安排?卿为朕肱骨,必定不会像那些酸腐儒臣那般极力劝阻,徒惹朕不快。”
他怀里的是那胡蛮地方新献上来的美人,妩媚到了极致,也动人到了极致。
她闻言,作势勾住了帝的脖颈,用半生不熟的中原话问道:“你有我,还不够么?”
帝哈哈一笑,并不予以理会,眼中的几分不屑几分轻蔑却早已代替了回答。
那女子咬了咬唇,终于沉默着垂下了眼。
我含笑道:“陛下是天子,天子做事,何须过问凡臣。”
帝大喜:“那此事便交由你来编排罢。”
我俯身一跪:“臣遵旨。”
“只不过……”帝的声音忽然沉了下去,“切莫再生出上次选秀的事端了。”
我一怔,几乎要被全数遗弃的记忆碎片如同飞舞而来的蝶,在帝阴沉的话语下被拼凑出完整的容样,然后在我心底辗转成业火。
熊熊燃烧的火焰里有人朝我嫣然一笑,我看得心口一滞,几欲窒息。
“南卿?”
我回过神,垂下眼眸,声线维持了一贯的杀伐决断:“若再有是非,臣必定要那些乱臣贼子千刀万剐,不得好死。”
帝大笑:“爱卿的赤胆忠心,朕自是知晓的,朕统治的吴越王朝能够家国安定天下太平,也多亏了有你这般的贤臣辅佐。”
于是我也跟着笑了起来,目光所及之处却是不切不实的恍惚。
“陛下过誉了。”
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已近暮色,我端坐轿辇之中,闭目养神。
除了那几个轿夫,便只有我府上的客卿策马跟在我的轿辇一侧。
马蹄嗒嗒,听得我昏昏欲睡。
“将军,陛下交予您的选秀,您想如何安排?”客卿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我懒懒地答道:“朝中官吏家中有待嫁女眷的送上去一批,余下的,便在民间挑些身家清白的女子即可。”
他低低地笑了两声:“属下以为,将军不若再效仿上一次选秀时的作为,了结他,主子也好安心。”
我猛地睁开眼,沉声道:“绝对不可。”
“为何?”他似乎极为诧异。
我闭了闭眼,一字一顿地答:“我自有安排。”
他轻哼一声,没再作答。
我按住心口,那里火烧火燎的疼痛仿佛是在反复地告诉我,阿蓝的死再不能有无辜的女子步上后尘。
“将军,实不相瞒。我确实很钦佩您。”
他的声音因为隔了一层轿帘而有些时远时近的模糊,“能在敌对势力里做到隐藏自己的忠心,且能一步一步地往上爬,确实不容易。可是——”
他顿了顿,没再说下去,我却了然他话里的意思。
霎时,一把利剑刺穿那层薄薄的木板,横在我面前一寸的距离,他的话再度响起:“可是,若你对主子不忠,我就会立刻杀了你,明白了么?”
剑身散出阵阵寒意,我却浑然不觉,只漠然答道:“我明白。”
他笑了笑:“你明白就好。”
剑被他一寸一寸地抽回,我望着在暗处也依然反射着寒光的利刃,低声喃喃,我明白。
只是,我明白得终究是太迟。
太迟了。
叁
我从小就擅于骑射,近战搏斗是我的弱势。
但我除却一柄银弓从不离身之外,还时常随身携带着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
旁人都不能理解,只因我的箭法精湛无可比拟,极少有敌寇能近我的身。
我笑笑,总说防患于未然是好的。
实则,那是阿蓝刺杀帝时,所用的匕首。
我抚摸着刀鞘上镂刻得细致入微的花纹,想着阿蓝以前是如何将它贴身地收藏,又是如何将它毫不迟疑地抽出然后挥向那九五之尊,又是如何被我一箭穿心血溅三尺,却直到临死的最后一刻都不愿放开它。
只因那把匕首,是我亲手打磨出来又亲手赠予她的。
傻姑娘。
我用手一寸寸温柔地抚过,那上面依稀还残留着阿蓝的气息与温度,仿佛透过那打磨得寒芒凛冽的刀刃,我就能看到阿蓝巧笑倩兮的模样。
那天,是吴越王朝选秀的日子。
阿蓝一袭大红衣裙立于殿前,娉婷袅袅,那双眼眸脉脉含情,好似浸饱了一池春水。
丝竹的乐声被缓缓奏出的时候,她素手轻抬,眸光流转,在那场光影交错霓裳羽衣的繁华中,一舞倾城。
每每回想起来,我总觉得那就是阿蓝最美的模样。
让我都几乎要忘了从前那个大大咧咧的野蛮丫头了。
曲终,她一跪到底,帝被她的一舞惊艳,于是他急不可耐地下位,用那双肮脏的不知抚过多少女子的大手去搀扶她。
阿蓝依旧是笑盈盈的,反倒是我,乱了呼吸。
只因那一瞬,变数陡生。
锋利的匕首从她宽大的广袖中被抽出,然后直直地刺向毫无防备的帝。
然而我终究是比她快了一步。
我抽出箭矢弯弓拉弦,甚至无需找寻目标。
我一松手,例无虚发。
“当啷——”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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