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办公室里只剩下余未和宋冬逸。
其他同事都出警去了,余未搬来椅子,坐在宋冬逸工位旁,看他演示警情录入系统。他警校出身,经验丰富,此刻自然成了她的前辈。
余未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屏幕上,思绪却总被身侧的人牵走。两人距离很近,她能闻到他身上那股干净清冽的青柠檬皂香,和四年前一模一样。
气味是记忆的钥匙。大脑不受控制地开始回放——拥抱时的体温,亲密时她将脸埋在他颈窝的感受,温暖而柔韧。
她默默咽了咽。
都怪他。怎么会有人连续四年都用同一款香皂?
她的目光落在他操作鼠标的手上。棕黑色的编织手绳衬得他手腕很白,虎口处那颗细小的黑痣,像一枚深色的朱砂,烙进她眼底。
这手绳,他也一直戴着。他是这么念旧的人吗?
“系统大概就是这样。”他毫无预兆地转过头。
“啊,”余未猛地回神,“嗯!”
他眉头微动,眸子眯起:“你在听吗?”
“当然。”她语气笃定。
“你刚才发呆了。”他同样笃定。
“才没有!”
他把鼠标推过来:“那你操作一遍。”
余未没有犹豫,伸手握住鼠标,一阵温热的触感传来——是他残留在上面的体温。两股温度交融,她忽然觉得耳根有些发热。
“在这里录入警情信息,案件信息,人员、车辆……”她一边操作一边讲解,越到后面越流畅。演示完毕,她微微扬起下巴,像个等待表扬的学生。
宋冬逸淡淡瞥她一眼,拿回鼠标:“别得意,这只是最基本的。”
“嘁。”说句好话会死吗?她瘪嘴小声嘀咕。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所长推门进来:“好了好了,下班了。我带你们去看安置房。”
余未换上微笑:“没事,我们自己过去就行。”
“我带你们去,”所长走近,看了眼电脑屏幕,“才来第一天,不急着加班,后面有的是时间。”
“好吧。”
三人绕到派出所后面。一栋三层自建房立在眼前,外观还算新。一楼几个房间门紧闭,门前铁丝上挂满了男人的衣物——破洞的内裤,发黄的袜子,洗旧的大裤衩。
上二楼的楼梯在右侧,经过门前一堆散发异味的鞋子时,余未下意识抬手掩鼻。
楼梯口是一扇陈旧的绿色铁推拉门,挂着把打开的锁。所长和宋冬逸各站一边用力,门却纹丝不动。余未见状,也上前帮所长那边。
宋冬逸猛地发力,“滋啦——”一声刺耳的锐响,铁门被他硬生生推开一边。他走过来示意余未让开,将另一边也推开。
余未缩回手,掌心沾满了棕褐色的铁屑,带着浓重的铁锈味。
“太久没人用了。”所长笑笑。
“很正常啦!这没什么。”余未妥帖地回应。
二楼东边有一间房,尽头是公共卫生间。
余未率先走到房门口。“这间因为靠近公卫,没做独卫。”所长在后面提醒。
“哦这样。”她站在门口打量。房间布满蛛网和灰尘,一张脏兮兮的铁架床是唯一的家具,里面有个隔出的小厨房和中等大小的阳台。确实没有独立卫生间。
“女孩子住这不方便,看看那边吧。”所长领他们走向走廊西边。
西边并排三间房。余未推开第一间房门,意外地发现里面十分洁净。天花板没有蛛网,墙上的空调虽泛黄却一尘不染,地板光洁锃亮,中央的木床也擦拭得干干净净。
“这里有人住?”余未诧异。
“哈哈,没有。中午我过来简单打扫了一下,不然哪好意思直接领你们来住。”所长背着手,笑眯眯地说。
“这怎么合适呢?!”余未没想到所长亲和到这种地步。
宋冬逸开口:“我们自己来就好。”
“没事!都是自家人,你们远道而来,不嫌弃我们这里就好。”
余未不好意思再细看,生怕显得她在检查所长的清洁工作。
“旁边那间我也打扫了。这边三间布局一样,独卫、厨房、阳台,电器只有空调,其他的……”所长顿了顿。
“够了够了,有空调就很好了。”余未赶紧从客厅退出来。
“我就打扫了这两间。你们住这儿行吗?还是想去三楼?三楼没空调和床。”
“住这就行。”宋冬逸说。
余未点头:“嗯,不上去了。”
“那行,你俩自己商量住哪间,布局都一样。”
“你挑。”宋冬逸对余未说。
余未觉得再去看另一间显得过于挑剔,便指了指刚看过的这间:“我就住这间吧。”
“行,”宋冬逸看了眼时间,“所长先回吧,我们自己处理。”
“对,您先回吧,今天真的太谢谢您了。”
“那好,不打扰你们年轻人了。要不要上我家吃饭?”
“不用客气,”余未一口回绝,又想到宋冬逸,转口道,“去也行,我都可以。”
宋冬逸表态:“我待会儿要回家一趟,就不打扰所长了。”
“好吧,有什么需要随时给我打电话。”
“谢谢所长。”
所长笑呵呵地离开了。空荡的走廊只剩下他们两人。
余未拎起包准备回房。她下午已让闺蜜开车送行李来,应该快到了。她不想和宋冬逸独处。
“我今天说的话,你慎重考虑一下。”
余未停下脚步,看向站在一旁的宋冬逸。
夕阳暖黄的光从他背后拥来,温柔地笼住他全身。光影斜分,他一半脸庞陷在阴影里,连轮廓都显得柔和了些。
可这暖光,丝毫化不开他语气里的冰冷与强势。
像在时刻提醒她,他们如今只是陌生的同事。
“什么话?”他的疏远让她竖起警惕,生怕他又说出什么难听的话。
“离开这里,回家去。”他建议的口吻带着命令式,毫无人情味。
“……不要。”她像抵抗长辈的小女孩,语气里带着赌气。
这是她努力考来的工作。尽管初衷不纯,但她既然选择了,投入了时间精力,就要有始有终。
而且,她不想被宋冬逸看扁。他那番话,仿佛认定她考警察只是玩玩。可她是很认真的,认真到一次落榜还考了第二次。
她是因为他才对这份职业产生好奇,但这有什么不对?只要她在岗时认真负责,就够了。
倒是他,不赞成她当警察这一点,和恋爱时一模一样。
“倒是你,”她捏紧拎包带子,“为什么一直阻止我当警察?”
他没有立刻回答。她仔细端详他的脸,紧了紧牙关,吞吐道:“你是……关心我,还是什么?”
他凝视着她,微微仰起下巴,漫不经心地说:“是个女的来当警察,我都劝退。”
意思是,并非独独关心她。
好像有根弦,“嘎嘣”一声断了。连同那根负责让她紧张和期待的神经一起。
她释然地点点头,抿住唇,嘴角弯起一道歪斜的、似笑非笑的弧度:“也是……那谢谢你关心了。”
宋冬逸转身下了楼。
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余未仍站在渐冷的夕阳余晖里,仿佛想汲取这点外界的暖意,来抵消他留下的冰冷。
他已经不喜欢她了。
得出这个结论,她有些丧气地垂下肩膀。
不,其实这一点,她早就验证过了。就在他提出分手后不久,她喝多给他发信息的那次。
在那么早以前,她就得到了答案。只是不甘心,才选择再次碰壁。
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乡镇的傍晚凉意渐起。包里手机震动,是闺蜜。她接起电话,声音有些打不起精神:“喂。”
“余未!我到附近了!但我认不出路,你快出来接我!”
“你在哪?”
“在一个三岔路口。”
“知道了,等着。”
余未挂了电话下楼,很快找到路口那辆打着双闪的白色轿车。她走过去,还没到副驾,车窗就降了下来。
“余未!”闺蜜探过头来吐槽,“我跟你说,我刚拐进前面那条小路,你知道有多窄吗?!我的天,对面还来辆车,我倒车倒了老半天才让开,吓出一身汗!”
余未坐进车里,情绪还没缓过来,平和地说:“那你早点给我打电话就好了。”
“我哪知道离得这么近!这缺德导航,一点都不准!”闺蜜关掉转向灯,准备重新出发。
“你今天第一天上班感觉怎么样?”闺蜜一边在余未指挥下开车,一边问。
“挺好的,同事领导都很亲切。领导照顾我,让我明天再开始出外勤。”余未指着昏暗的村路为她导航。
“啊?出外勤?女的也要出啊?不能申请不出吗?”
“没事,我就想出外勤。不然坐在办公室,和其他工作有什么区别?”车辆行驶几十米,派出所就在眼前,“到了,绕到后面就是。”
闺蜜专心开车,没立刻接话。直到看见安置房,一楼已亮起灯火。
她见状问道:“有人跟你一起住啊?”
“嗯,宋冬逸。”余未脱口而出。说到“一起住”,她下意识想到的就是他。
“哦。”闺蜜将车驶入大门,停在一楼门前。
等余未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时,她才猛地反应过来:“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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