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中你侬我侬的场景并没有出现，绿柳进了颜栩提前定好的厢房，乔装打扮一番。
颜栩对乔灿解释：“沈姑娘每逢年关便要去城外一趟，二位可要同往？”
左右回到相府也无事可做，乔灿便应了下来。
颜栩到楼下叫了车，三人一猫同乘一辆车，半个时辰后，车子到了城门。
守卫拦住他们，要他们出示身份。
颜栩掀开帘子，给出去一份文书：“我是徐家的门客颜栩，家主叫我出城去谈点事情，这是文书。”
守卫查了印戳，将他们放出城。
颜栩当然没有当什么门客，这份文书是他通过强大的人际关系网获得的。
出了城，马车一路往南，先走官道，不过一个时辰，进了条乡间小路，再有一刻钟，马车颠簸起来。
乔灿掀开帘子一看，马车不知走到了哪，四周全是灌木，不远处有条河，河中散发着腥臭。
往回看，城中灯火早已不见，他们离城四五十里，往前看，一望无际的灌木丛和杂草。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实在是个杀人灭口的好地方。
左右两个凡人也伤不到他什么，乔灿拉了帘子，靠在座椅靠背上假寐，只是有只手无意识地轻轻抓住花酌的腿。
花酌将腿抽出来：“别担心，我知道他们要去哪。”
自从被人骗了一次以后，乔灿总是对一些无关紧要的人设防。
花酌道：“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再有两刻钟，能到一个很偏僻的小村子，名叫腐村。沈姑娘本来不是盛京人，后来家道中落，因是庶出，和妹妹一起被卖到醉香楼，在经过腐村的时候，沈姑娘偷偷把妹妹送走了。”
“逃掉了吗？”乔灿问。
“逃掉了，可是沈姑娘也不知道她跑到了什么地方。”
乔灿不解：“醉香楼就在皇城，买卖妇女，皇帝居然不管吗？”
他以前只在话本里见过这些事，话本里的游仙最后都会伸张正义，将青楼那些坏人全部抓起来。
乔灿想着在盛京这些天一定得多收集证据，哪天到官府去把醉香楼里的人全告了。
“不会管的。”花酌一句话给乔灿浇了一头冷水，“而且你若是问起来，那些姑娘们全部都会说是自愿去的。”
“为什么？”乔灿在花酌这里得不到答案，看向绿柳。
绿柳笑了笑，面上是深深的无奈：“那个时候家里真的很困难，家中长辈犯了事被抄家，家里教的那些琴棋书画没人要又不能换成钱，亲戚恨不得断绝关系，罪人之女也不能去当侍女。都快饿死了，幸好有副还不错的皮相，就换了点银子。”
乔灿无话可说，默默地靠回去。
他想，如果他是个人间的普通姑娘，那是万万不愿去接客卖笑的，可真到了要饿死冻死那一步，有人推一把，那他……大概也是不愿意的。
好吧，乔灿无法理解。
“你可以试想一下。”花酌在乔灿耳边，以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解爷爷被人抓了有性命危险，抓他的人要你陪他一晚就放人，你陪不陪？”
这话够歹毒，乔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以嫌恶的眼神看着花酌：行，他理解了，理解得不能再理解了。
看着乔灿的脸色变化，绿柳也猜到花酌是对乔灿说了什么，感激地对他笑了笑。
花酌慢悠悠地趴到乔灿腿上，浅浅睡着。
马车开过一段，乔灿闻到一股刺鼻的腐臭味，像死去的老鼠扔在水沟里泡半个月散发出的味道，令人作呕。
乔灿忍不住掀帘去看，这个地方真的能住人吗？
腐村内人口比乔灿想象中要多得多，有七八十户人，房屋堆在一处，大多破破烂烂，马车只能走到村口，要再往里，得走一条仅能两人并行的小道。
除去睡得昏天黑地的颜栩，绿柳早已习惯了腐村的味道，花酌则是不在意，真正受罪的只有乔灿一个人。
村内还长了几棵枝叶稀疏的树，乔灿不得不佩服，腐村的水他可不敢喝。
他们的马车边还停着另外几辆车，车上装的都是干粮，早他们一步送到这里。
绿柳从车上拿出张桌子，将干粮和花酌摆到桌子上：“花酌，今天也要拜托你了。”
三年前绿柳捡到花酌，那年初一绿柳也是在腐村派发干粮，穷人家大多都想多拿一些，于是发生争抢。绿柳顾来的侍卫根本管不住那些地头蛇，他们甚至想上前抢绿柳手中那些。
那时花酌还带着伤，不好动手，只得想办法劝说，哪知他一开口，村里人当下战战兢兢，动都不敢动了。
之后食物派发很顺利，从此绿柳每年来都会带着一只黑猫。村里人见了黑猫，以为是花酌本人，每次都老老实实。
“花酌对他们很有威慑力吗？”乔灿摸了摸下巴，花酌确实长得有点儿凶，不过还没到能吓住刁民的地步。
绿柳道：“他们应该只是没见过妖怪吧，人对自己没见过的东西都会害怕的。”
乔灿点头，相信了她的说辞。
绿柳看向马车，嘴角带笑：“不过花酌不在也没关系的，颜公子一直陪着我，每次都能把我保护得很好。”
天一亮，绿柳请来的侍卫都到了，很有职业道德的站成一排，面色铁青也没有作出呕吐状。
村民一大早就排好了队，队伍排到村子里，望不到头。
有想要偷偷多拿或者站在那里求情多要的村民，花酌会冲他叫一声，村民便不敢再留。
颜栩靠到乔灿身边：“乔兄，粮食派发要点时间，大概要天黑才能派完，你要不要先去转转？”
“行吧。你们知道这附近哪有味道小点的地方吗？”看到颜栩也若无其事地在腐村走动，乔灿自愧不如。
粮食通常是绿柳一个人派发，村民一个一个来领。乔灿知道她的用意，也许来领粮食的村民里会有一个是她的妹妹，或许她会认出妹妹，或许妹妹会认出她。就算都认不出，这些干粮发出去，虽撑不了多少天，但有总是比没有要好的。
颜栩指着村子中的一栋地势稍微高点的房屋：“你往那边走，那边味道小点。住那屋的老人家今年没来，应该是不在了吧。”
“不在了？”
颜栩显然是已经习惯了：“这儿生活条件太差了，每年都会少很多人。你注意到这些村民没有，都是有残疾干不了什么活的，去了其他地方找不到事做，只能当乞丐，在腐村好歹还有屋子住有几块地种种，哎，都不容易啊。”
仔细想想，这里离盛京也不过百里而已。
乔灿顺着村中路往里走，村民见了他，皆投来打量的目光。这目光使得乔灿十分不自在，他加快了脚步，到了那栋地势稍高的房子前。
房中不住着什么老人，只住了个年轻的母亲和两个孩子，母亲给孩子穿戴整齐，带着他们去村口领粮。
大点的孩子从乔灿身侧走过时，出于好奇，在乔灿衣角摸了一把，留下一个泥土色的手印。
他离开的时候一直看着自己的手，乔灿没叫住他，清理掉那个手印，继续沿着路走。
再走一段，空气果然清新很多，那几个干巴巴的树也都长在这里。
乔灿施了个小法术，浇灌了这几位同类，然后挑选其中一个看着□□些的，靠在上面，很快便睡着了。
“乔兄，乔兄！醒醒！”
有人在叫他，乔灿睁开眼，颜栩焦急的大脸正对着他。
“怎么了？”乔灿刚睡醒，反应有点迟钝。
“花酌不见了！”
乔灿后背一凉，困意全无：“花酌不见了？你仔细讲讲，到底怎么回事？”
颜栩欲哭无泪：“我们也不知道，本来粮食都发完了，我们就在一边收拾东西，一抬头花酌就不见了。”
“没什么人在那边？”
“那也太多了，多的是村民等着我们粮食发不完，多发几个给他们的。”
颜栩不敢多言，道一句要去找猫，急忙走了。
不急，不急不急，不急不急不急。乔灿深呼吸几口气，在心里默念。
花酌是妖怪，村民都是凡人，就算被抓起来了不用多久肯定能跑掉，没人能伤他。主要问题是，村民为什么要抓花酌？
腐村村民都是知道花酌是妖怪的，要是想要粮食，抓人质的话，明显一身书生气的颜栩更容易成为下手对象，就算不是颜栩，也是睡着了全然放松警惕的他更好下手，为什么会抓花酌？而且抓得无声无息，当时在场几十人，居然没有一人看见。
总不能是花酌自己跑了吧？
不可能。乔灿否定自己，花酌离开之前一定会打个招呼，至少会跟绿柳说上一声，没理由就这么不见了。
那到底是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回过神，乔灿已回到村口。
粮食已经发完了，守卫和颜栩都在找花酌，绿柳留在村口，见他回来，眼中有一瞬间亮起来，看清是他，很快暗下去。
村口泥地上的脚印很乱，没有猫的脚印，花酌确实不是自己走的。
天色已暗，找起来会更难，有几个胆大的村民在帮忙找，大多村民已回到家中，门窗紧闭。听到猫妖失踪，绝大多数村民都感到畏惧。
乔灿锁着眉，给祝卿安去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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