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
还未见人，先听见一阵哭嚎。
祝卿安蛮力按住伤者，从他的腰侧取出一块断掉的剑刃。
乔灿拿胳膊肘捅了捅花酌：“祝卿安平时都这样吗？”
“不是。”花酌带着乔灿找了个宽阔点的位置，“还能喊说明没事，真伤得重的连声音都没有。”
“有道理。”乔灿跟着花酌坐下。
把伤口缝好，再把伤患送出门，祝卿安注意到他们，然后无视了他们。
他并不忙，一个人默默地清理方才留下的血迹。
见状，乔灿和花酌寻了块抹布，隔着点距离帮忙。
祝卿安低着头，一小片地方擦了又擦，最后不动了。
乔灿想乘着这个机会搭话，抬眼看去，祝卿安正望着某处虚空发呆。
乔灿上前两步，伸手在祝卿安眼前晃了晃。
“好累，不想干了。”祝卿安忽然开口。
“要不干脆不干了？”乔灿试探性地回。
祝卿安真的放下手里的抹布，转身出门。
乔灿正要跟上去，花酌拉住他：“每隔一阵都要闹上这么一回的，大多发生于祝卿安忙到没空睡觉的时候，习惯就好，等祝卿安睡一觉醒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那他今天还回来吗？”
花酌扔下抹布，撑着床沿，无奈地笑笑：“不回了。”
通常来讲，这时候祝卿安会去找祝常乐，要是他们两跑进大将军的帐篷里，多少是有些不合适，只能等着祝卿安自己回来了。
天色已暗，乔灿干脆躺在病床上休息。
半梦半醒间，一声巨响，乔灿猛地坐起来。
花酌从猫窝里跳出来，现了人形：“这声响，应该是打起来了。”
屋外嘈杂，连能走动的伤员都拿起了兵器。
“魔物突袭，将军有令，医护和伤员全部后撤三十里。”傍晚见到的那名少年拿了两枝长枪给他们，而后匆匆离开。
他走得很急，几乎是一只腿拖着另一只在前行，那只伤腿落地时几近扭曲，少年顾不得疼，背着武器在医帐间大声传递讯息。
“我去看看能不能帮忙。”乔灿说着就要走。
花酌拉住他：“前方有将军他们在，你去了用处不大，不如待在后方，现在祝卿安不在，若有魔物来袭，你能保护这些伤兵的安全。”
花酌指着站在高处的银甲士兵：“那个是来协助我们撤退的，你是生人，先去找他，他会告诉你该怎么做。”
乔灿冷静下来，将手中长枪随手给了身边没有武器的人，拿了戒尺，回头问花酌：“那你去哪？”
“当然是去把那些跑不出来的人捞出来。”
说完，他急匆匆地离开。
有阵风过，乔灿闻到了血腥味。
不是寻常的血腥，是带着油脂味的，令人作呕且腻味，同时还有些酸臭。
地面上的草芽迅速枯萎，叶片由绿变黄，军营内渐次响起咳嗽声。
身后响起异常的响声，乔灿夺过银甲士兵手里的弓箭，一箭射出，刺破皮肉的声响传来，紧接着是泥土倒塌般的声响。
脚下的土地不再稳固，诸多魔物从地面钻出，由泥土构筑的身形坚固且可再生。
地面多出许多坑洞，他们撤退的步伐渐慢。
乔灿几乎是一路横扫过去，魔物刚露头就被他的戒尺击中，化为浮土，而后再生，再灭。
几轮过后，乔灿汗流浃背，魔物没完没了地再生使得他十分无力。
不远处一声尖叫，有位将士长矛刺穿魔物的胸膛，与此同时，他也被魔物抓住。
魔物胸膛往下埋在土里，仅露出的上半身有两人高，单手便能抓住将士全身。
乔灿听到声音，手中凭空握出一个水球，对准魔物的脑袋扔出去。
水球击穿魔物头部，魔物失去力气不动了，身体却没有同之前一般下陷，也没有再生。
乔灿恍然大悟，双手结阵，灵力化为水柱，以他为中心冲向四周。水柱精准得击中魔物，在道路的分岔中分为几股，灵力四溢，霎时，整个军帐都像被巨大的手掌包裹。
魔物被冲散，四周静了一瞬，将士们行动起来。
漂浮在空中的水变为细雨，温温柔柔地落下。
他们刚撤出，原先扎营的地方“轰”地一声陷进去，地面只余一个巨大的深坑。
身侧的人咬着牙：“幸好撤得快，那帮魔物用这种手段不是一次两次了。”
乔灿跟着队伍后撤，远远地能听见厮杀声。
军中医士几乎没有受到伤害，很快他们到了新的扎营处，得到治疗。
乔灿双手在胸口环成圈，几十颗水珠飞出，埋进军帐四周的土里。
完成这些，乔灿寻了个高处，眺望着原先军帐的位置。
三十里不远，只是暂时撤退，祝常乐他们很快就能打赢。
乔灿在高处待到天亮，果然见祝常乐带着兵马回来。乔灿远远地望过去，没有看见祝卿安。
大部队涌入军帐内，祝卿安像是凭空出现一般，找到原先的帐篷，开始忙碌。
他面色不佳，很明显是起床气，不过手中动作认真。
乔灿在一个小角落里找到了花酌，他正坐在地上，靠着墙角睡觉。
乔灿拿手背拍了拍他的脸：“起来了，要点人数了。”
“又不用点我。”花酌迷迷糊糊地，不想动。
“就算没有登记在册，你也得报个平安吧。”
身侧传来熟悉的声音，乔灿抬头：“九万里，你怎么来了？”
九万里摸了摸鼻子，道：“因为你后脑勺流血了。”
花酌惊醒过来，就着坐在地上的姿势，抓着乔灿的肩膀，伸长脖子往后看，果然见到有血顺着发丝流下，灰蓝色的衣物已是鲜红一片。
“我们去找祝卿安。”花酌拉着他就要走。
九万里拦道：“五公子估计忙不过来，问题不严重的话去我那边处理一下吧，简单的伤口缝合我还是会的。”
“那就拜托你了。”乔灿按住后脑勺，鲜血流得还不算太多，以至于他没有察觉。
九万里撩开乔灿的头发，看了眼伤口：“伤口崩开了，得重新缝一下。说起来那天我都以为你已经死了，结果又被五公子救回来，是五公子医术太好还是妖怪的体质不同？当时都把我吓到了。”
乔灿抓了抓乱跑的头发，掩饰道：“我们确实和人类不同，不过主要还是他厉害。”
其实，应该是因为祝卿安用的不是什么正经医术。
那日连乔灿都感觉到魂魄要从身子里飘出去了，双引珠差点熄灭，回了天界以后，乔灿确认过，天界绝对没有这样的法术。
救人的方法估计是祝卿安从魔界弄回来的，能不说还是不说吧。
“要再缝一次的话，你这些头发要剃掉，怪了，五公子怎么做到就着头发缝的？”九万里对着乔灿的头无从下手。
乔灿大概算了算他那道口子的长度，发现他可能要当光头，起码要光半个头。
花酌看出他的犹豫，道：“要不我还是去找祝卿安吧。”
新营地还未具体分配好位置，这里离军医那边不远，还能听到伤患的哭喊声。
乔灿双手握了握，道：“我没关系，你给我剃光吧。”
好像整个光头会比半个光头好看一点。到时候再回天界去问问有没有什么生发的法术好了。
缝好伤，乔灿感觉脑袋上面凉凉的，在帐篷外找了个水坑，对着水面的影子看了半天。
他的脑袋倒是不丑，就是那道伤太煞风景了。
不是普通的红色的伤疤，是黑色的，像涂了太多黑色草药被染了色。
伤口不疼，乔灿也没觉得脑子有哪里不清醒，记忆也没出差错，四肢也很协调，乔灿满意地笑笑，顶着大光头在军营里走来走去。
军营里没人歧视伤员，反而有人看见了他的脑袋，发出惊叹：“哇，兄弟，你头上这样的伤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一直到祝卿安无意间见到他，双手撑腰，指责道：“谁把你的伤缝成这样的？”
乔灿：“之前的伤口崩开了，九万里才重新给我缝的，他手艺很好，我都没觉得疼。”
祝卿安道：“能疼才怪了，这块都是死皮，本来是要切掉的，我特意缝得很浅，你让他缝这么深，是想把自己脑袋都削掉一块吗？”
本来乔灿高空掉落头着地，脑袋早摔开花了，也就是命大才没咽气。对于魔族而言，要想不留后遗症地治好一条腿很难，但是要不顾后果地整活一个死人，那方法可太多了。
祝卿安一顿操作猛如虎，把乔灿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乔灿无话可说，乖乖被带回去拆线重新缝。
毕竟正常人还有能力挣扎且想活，不会头着地。是他大意了。
花酌跟着那名少年，同往常一样绕着军帐转圈走，因为那晚的不管不顾，少年的腿伤又加重了。
路过时他们俩和祝卿安打了招呼，花酌走上前，跟着乔灿。
治好伤口以后，乔灿和花酌低着头给祝卿安道歉。
祝卿安看着两颗截然不同的头，突然道：“要不把花酌的猫毛也剃了？”
花酌：“喵？”
他承认入秋了他掉毛有点严重，但是人类还会脱发呢，他掉几根猫毛怎么了？不至于剃掉吧？
祝卿安一笑：“开玩笑的。”
就算和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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