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万里,我五弟是不是在你这儿?”
门口传来粗犷的男声,祝常乐轻车熟路地进屋,刚迈过门槛,一看璞玉也在,忙低下头行礼。
璞玉往九万里身侧走了一步,使自己略往后,半掩在九万里后边。
见几人皆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祝常乐问道:“你们遇上什么事了?”
乔灿看了九万里一眼,正犹豫着要不要说,旁边的花酌先开了口:“公主要送给皇上的贺礼出了些问题,我们正在想办法补救。”
“什么问题?”
花酌上前两步,从璞玉手里接过斗篷,展开给祝常乐看:“这个位置被炉火撩了一下,烧出一块黑,公主的意思是想重新做一件,但是离除夕没有多少天了,她来不及。”
祝常乐眼睛转了一圈,看看这几人,半晌,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要是公主需要帮忙的话,在刺绣制衣方面,我五弟刚好懂点皮毛。”
乔灿心领神会地一笑。
在令安十年,身居高位又是九万里的好友,祝常乐必然清楚璞玉公主有问题。
以令安人对魔物的痛恨程度,皇帝肯定不会放过祝卿安。而眼前这位公主不懂法力,直接把祝卿安放在她身边,保证了祝卿安的安全,之后他们再慢慢调查另外一个有法力的公主。
就算调查不出来也没事,祝常乐已经跟皇帝提出要辞官回乡,只要能让祝卿安混过这一段时间就好。
璞玉犹豫着,低声咳。
忽然,璞玉瞥到门口一个人,脸色刷地白了,忙道:“祝将军,我身子不适,先回去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会考虑的。”
九万里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面色严肃,上前两步将璞玉挡在身后,而后挥了挥手,让人掩着璞玉从侧门离开。
待璞玉走后,九万里有些不悦地开口:“将军,你为何要将这人带进来?”
他的眼神带着仇恨与厌恶,盼儿缩了缩脖子。
祝常乐有些不明所以,解释道:“我方才在门口的时候,这位夫人跪在地上一个劲地求我,说她的女儿在你府里当丫鬟,已经十来年没回过家了,她想来看看她的女儿,我就把她带进来了。”
“你真是这样说的?”九万里的目光未从盼儿身上移开过,他握紧双拳,手背上青筋暴起,仿佛随时能给盼儿一拳。
盼儿有点畏惧,期期艾艾地开口:“我,我是来看女儿的,我给她带了衣服,我,我还带了些吃的,现在冷了,衣服得穿厚点,那个,那个丫鬟吃得也不好……”
“不用,带着你的东西给我滚!”九万里被激怒,抓起盼儿手里的东西扔出去,然后提着盼儿的领子,把盼儿往外拖。
祝常乐愣在原地,他何曾见过九万里这幅模样,如此失态,暴怒无常。
他不懂这名来看望女儿的普通妇人到底有哪点惹怒了他,但九万里他带了很多年,清楚地知道他的性子,所以他选择了沉默和相信。
于是,在盼儿对他投来求助的目光时,他选择了忽视。
小插曲很快过去,回到客厅时九万里又恢复了他往日那般模样。
九万里对几人一笑,道:“各位见笑了,这里吵闹,我叫下人在后院准备了些茶水点心,我们一边赏景一边谈事,还请移步。”
祝常乐点点头,先出去了。
乔灿抱着手炉,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就不去了,我怕冷,我帮你们叫祝卿安吧。”
他不去,花酌也跟着不去,随他一同回屋。
离开客厅,绕过院子,乔灿回头见九万里已经离开了,便回了前院。
门口盼儿还在,坐在台阶上,手里抱着她带来的衣服和吃食。
盼儿坐了很久很久,天色渐渐黑下来,下起了雪。
盼儿终于起身,一步一步慢慢往家里走。
她步履蹒跚,腰弯得很低,步子慢慢地,一条街要走很久很久。
“回去吧。”花酌道。
乔灿回头看他:“花酌,为什么她的女儿不要她了?仅仅因为成为公主,就能拥有更好的生活吗?”
“对。”花酌肯定地道,“仅仅因为能拥有更好的生活。乔灿,慢慢看吧,你会明白的。”
乔灿尚不能理解花酌的话,只拢紧了衣服,回屋。
由于在外边站了很久,乔灿被冻得不轻,花酌让他去火炉边坐着,自己去喊祝卿安。
乔灿人都被冻傻了,只得点点头,坐到火炉边,迫不及待地用法力点燃。
被叫醒之后,祝卿安揉了揉眼睛,一脸迷茫地看着花酌。
懵了会儿,祝卿安终于想起来自己在哪,从床上爬起来,拿起盖在被子上的短斗篷。
他将短斗篷抖开,抓着领口两边披在身上,而后把斗篷带子抓到一起,非常迅速地打了个活结。
穿好斗篷时乔灿的火炉还没点好,速度之快,动作之流利,一看就是常年穿。
乔灿给祝卿安指了去后院的路,打开门,一阵冷风吹进来,乔灿打了个寒颤。
而身侧的祝卿安轻声与他道了谢,带上短斗篷的帽子,面不改色地走进风雪里。
乔灿惊喜地回头,花酌已经抱臂站在门口了。
“等我会儿,我去给你买件更暖和的。”
说完,花酌撑开伞,手伸进乔灿怀里,掏了他的钱包出门。
乔灿微微笑了笑,关上门,缩回屋里,抱着手炉看话本。
话本翻到第四十三页,祝常乐走了,话本翻到第四十五页,花酌回来了。
花酌很能理解乔灿的喜好,不用管斗篷外观如何,重要的是保暖。
他带回来一件灰蓝色上面绣有黄鹂的长斗篷,很厚,手伸进去不一会儿就能暖和起来。
乔灿提了一下,沉甸甸的。
乔灿将短斗篷抖开,抓着领口两边披在身上,而后把斗篷带子抓到一起,打了个活结。
穿好斗篷,乔灿抬眼便看见花酌正看着自己:“怎么了?很不好看吗?”
“不是。”花酌把钱袋扔在桌上,手指曲起,不停地轻轻敲着桌子,貌似有些烦躁,“我在想,刚刚祝卿安穿斗篷的时候,你是在点火炉,没看到他是怎么穿的,对吧?。”
乔灿点头:“对啊。”
花酌眉头少见地皱起来:“可是你的动作跟他一模一样。”
乔灿只当他是发现了个有意思的巧合,道:“那挺巧的。”
“不过,”花酌顿了顿,语气严肃起来,“祝卿安打完结以后会拉一下领子把带子拉高,再伸手理一下帽子,他拉带子是因为身高不济长带子碍事,斗篷有帽子所以需要理,而你身高足够,斗篷也没有帽子,为什么还是有这两个动作?”
乔灿怔在原地:“我有这么做吗?”
“有。”花酌肯定道。
有种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乔灿预料到,花酌可能发现了什么,而且很可能会跟他吵一架。
千万种思绪在脑海里打转,就是没有哪种能跟花酌解释清楚现如今的情况。
花酌就立在那里,一声不哼。
他在等待,等乔灿给出一个合理的说辞。
乔灿想说些什么,但又觉得无论说出什么话来都不合适,几次话语已到喉间,又被他咽下去,几番酝酿。
两人僵持着,最终还是花酌先打破沉默:“早在盛京的时候,我就发现你生活上的各种习惯都在刻意模仿谁,我怀疑过祝卿安很多次,到刚才确定。”
他一开口情绪便有些无法控制,语气在极力地压制着:“你要找的那个恩师就是他吧?难怪你只要来人间就一直追着他跑,他去哪你就去哪,亏我还以为你是被胡编乱造的话本糊了脑子,没成想我夹在你俩中间,原来是你们玩转世情深游戏的一环……”
“我没有!”察觉到花酌越讲越气,头发都快炸起来了,乔灿连忙打断他,把心中所想一股脑地全倒了出来,“我看话本只是因为找到他以后不知道该怎能做,所以想看看人类的书里是怎么写的;我来人间就跟着他只是因为你一直在他身边,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没有要消遣你,只是没找到机会跟你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不知为何,这些话明明很正常,但对花酌说出来就有点暧昧。
乔灿讲完以后卡了半天壳,愣是不知道接下来该接什么。
花酌明显也愣住了,耳朵尖红了一阵又一阵,最后实在无法,抬手捂住一只耳,边往门口走边道:“我现在还是很生气,你让我单独待会儿。”
看来是解释得不太好,乔灿想跟上去。
“别过来!”花酌突然大声喝住了他。
乔灿顿在原地,花酌回头看了他一眼,而后拉开门,只一瞬间便消失在雪地里。
雪越下越大,乔灿追到门口,吹了阵冷风。
从雪地里留下的脚印看,花酌是从院子里翻墙跑了,乔灿跟着脚印翻出去,墙外车水马龙,花酌的脚印早已被掩盖。
左右犹豫,乔灿破罐破摔地朝祝将军府的方向跑去。
然而,事情并不总是那么顺遂。
祝卿安和祝常乐根本就没回来,他扑了个空。
不在将军府,那花酌能去的地方就太多了,乔灿失去了目标,只得盲目地在街上寻找。
天已经全黑了,但令安城的居民并不急着回家,人们提着灯逛夜市,许多孩童在雪中嬉戏,就连猫猫狗狗看起来都比往日多。
乔灿实在不能理解大冷天的这帮人跑出来干嘛,花酌一身黑在雪地里还好找,跑到人群中根本看不见。
而且,他还想到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花酌没钱。
要是找不到的话,他会露宿街头吧?
万一被冻死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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