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什么死？”
枕月一脸懵逼。
乔灿把枕月扯到背后，右手两指并拢点在未悟额心，读取他的意识，左手在空中泛出盈盈蓝光，将读取到的内容呈现在众人眼前。
这一招还是药神教的，乔灿嫌它不道德非常少用。
蓝色的光晕渐渐聚拢，变成一幅小小的画面。
画面中未悟跪在西天门，双膝和额头全是血，看得出来跪了很久。
西天门不像如今一般时常有人经过，没有人理会他。
朱渐赋不满地道：“你们怎么这么凉薄？”
枕月按住他的肩膀：“那会儿是一千四百年前，天界和魔界动乱，打得不可开交，那时神啊，魔啊，人啊，死的死，死的死，死的死，能有人分心理他才奇怪吧。”
朱渐赋：“……好惨。”
不知过了多久，画面总算出现了变化，西天门隐隐约约走出几个人，几个和尚架着一个年轻人，把他扔出去。
枕月看着画面中狼狈的年轻的自己：“这就不要放了吧，太丢人了。”
朱渐赋凑近看了看：“你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干什么了？”
枕月避开他好奇的目光。
见他不愿回答，朱渐赋带着疑惑看向树神。
“我听说是，他走进大雷音寺里把所有的佛全部骂了一顿。”树神没用太肯定的说法。
而枕月没有接话。
朱渐赋：“……你怎么活到现在的？”
枕月强撑着镇定的脸色：“我就是讨厌和尚。”
画面中枕月从地上慢慢爬起来，树神示意他们别吵。
枕月撑着坐在地上缓了很久，等到苍白的面色好看了些，才缓缓站起来，扶着柱子往回走。
没走两步，他就看见了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未悟。
很显然枕月不想理他，当作没看见从他身边绕过去。
枕月就这样慢慢走出画面，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实质性内容，乔灿眼眸微合，将时间跳转到几日后。
神仙的恢复力很强，几日后枕月又是一幅完好无损的样子，他迈着慵懒的步伐从西天门路过，未悟还跪在原来的位置一动不动。
大概是想看看未悟是活着还是死了，枕月低下身，戳了戳未悟的光头。
未悟没半点反应。
枕月踢了他一脚，四周看了看：“这帮秃头也太没良心了吧，信徒在这求他们，人都跪死了也不给收个尸。”
抓起未悟的衣领，枕月拖着未悟的尸体来到人间，寻了个风水不错的地方挖了个坑，准备把他给埋了。
“施……主……”
枕月在未悟脖子上探了一下，往他身上注入些灵气：“不是我不救你，只是你这情况没救了，我最多就能让你痛苦地苟延残喘几天，不如给个痛快，省得你受苦。”
手中快死的人明显还有很多话想说，枕月没好气地又给他施了法术。
得到救治，未悟的情况却没好多少，气息粗重，勉勉强强能讲出几句完整的话。
“有人愿意帮助神佑镇了吗？”他问。
虚弱到这个程度，未悟已经很难看出枕月的身份了，而这里是人间，估计是把枕月当成了来给他收尸的好心人。
“没有。”枕月无情地道。
未悟吊着的那一口气终于散尽了，心如死灰，瞳孔涣散，双目渐渐覆上一层白膜，这是要死去的征兆。
“喂，秃头。”枕月咬牙，别过脸不去看他，“之前我跟药神打赌，赢了一种药，可以让人以最好的状态活几天，但之后会死得很惨，你用不用？”
未悟涣散的双目看向他。
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但枕月能理解他的意思，把药喂给他，然后把他丢在原地离开了。
走的时候，枕月嘀咕着：“枕月你发什么善心，白白赔进去一颗药。”
没多久他又自言自语道：“算了，反正这药也没什么用。”
枕月走后没多久，未悟身上的伤口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不出一刻钟便由濒临死亡的青年变回身强体壮的青年。
未悟动了动手脚，没感觉到什么异样，药物确实是将他变回了最完美的状态。
只剩下几天寿命了，未悟一刻都不想耽误，连夜回到神佑镇。
彼时神佑镇不如现在繁华，只有零星几个房屋。离这里不远有魔族驻扎，所以常年阴云密布，时常下雪。
未悟顶着寒风，守护在神佑镇清理入侵的魔物。
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又寻不到帮助，所以他清理得格外卖力。
也不知是出于哪种心理，枕月随着一场大雪来到人间。
见到他的那一刻，未悟施法的动作停住了，双手停在半空，像个摆着笨拙姿势的木偶。
“我要死了吗？”他祈求着，“能不能多给我点时间？还有很多魔物盘踞在这里。”
枕月站在雪上：“你没那么快死，我是来帮你的。”
说完他不忘骂自己几句：“我简直闲的，把你扔那以后回去横竖睡不着，我都不知道我原来还有那么点良心。”
未悟喜上眉梢，就要跟过去。
“别靠近我，我最讨厌和尚了。”枕月一脚把他踢远。
有了枕月的帮助，魔物受制于阵法难以进入神佑镇，内部的魔物也被清理得很快，只在几天时间内就少了一大半。
偶尔，枕月休息的时候，他会趴在神佑镇最高的房子顶上，俯视着因为魔物减少而渐渐敢于出行的镇民。
很多人都想搬离这里，但神佑镇地势并不好，进出的路都被魔物堵死了。
在枕月发呆的空档，未悟会想尽办法为镇民寻找食物，偶尔，也给受惊的镇民念诵经文。
未悟随身带着一本经书，经书很常见，薄薄一本，因为经常翻阅书页很旧。
药效渐渐过去，未悟的身体如山崩塌般的速度变得脆弱。
因为枕月说过他很讨厌和尚，所以未悟会特意避开枕月，但这日，他却主动找到他。
枕月在树枝上懒散地坐着，未悟在树下仰着头，问了他一个问题。
“雪神大人，你对年幼的魔物也会赶尽杀绝吗？”
枕月未经思索便给出答案：“当然，他们只是长得小，实际可活得比你久，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遇到一个年幼的魔物，他……”未悟稍加思索，“很懵懂。”
枕月轻佻地笑起来：“那你要不要等他再长两年看看会变成什么样？”
未悟不接话了。
魔物与人神的矛盾已千年万年，在他之前有无数前辈试图感化他们，全部都失败了。后来所有人都默认一个事实——魔物全是天生坏种。
他遇到的那个孩子是一个混血，说不定还有教化的可能。
但他没有时间教化那个孩子了。
回来这段时间未悟得知了天界动乱有多严重，枕月能来帮他已是难得，况且枕月没有耐心，恐怕难当此重任。
更何况，他不能拿神佑镇的未来做赌注。
最好的办法就是，除了这个年幼的魔物。
“如果他很强大，怎么办？”未悟又问。
枕月对未悟的实力有个基础的认知，他说很强大那就是真的棘手，于是他跳下树，夺过未悟随身带着的经书，翻到最后一页，准备以法力为笔在上面写一道法咒给他。
“嗯？”
枕月心中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经书最后一页画了两个正在接吻的小人。画画的人虽然技巧不足，但特点抓得很准，这个穿着破旧的袈裟，头有点圆的人明显就是未悟。
另外一个是谁？
枕月指着画上绿衣绿裙的女子：“你心上人啊？”
“是。”未悟居然答得非常坦然。
“你不是和尚吗？”
“本来打算还俗的，但没等我下定决心她就离开了，后来我想去追她，但是神佑镇这边魔物爆发，不得已只能留下。”
未悟简单陈述完，道：“你好像很喜欢听这样的故事。”
“不算吧。”枕月坐回树上，“我父母一般，天资一般，活这么久所有的日子都是顺顺利利的，没挨过饿，没受过苦，这辈子遇到过最大的苦难就是我最好的朋友莫名其妙出家然后跟我绝交了，爹娘都很爱我，当了个不大不小的官，日子还算不错。”
“平安是福。”未悟低笑。
枕月跟着笑：“我也觉得。”
枕月没破坏那张幼稚的画，把咒语写在了另一面，洋洋洒洒的字迹盖住原有的经文。
他已经接到消息，天界和魔界的动乱马上就结束了，到时候神佑镇的魔物会全部撤走，这里安全了。
枕月打了个哈欠，看着难得祥和的神佑镇发呆。
可惜了，未悟应该撑不到那个时候。
然而没等驻扎的魔族撤出，未悟犯了件大事。
枕月赶到的时候，祝卿安全身是伤，眼神狠厉地看着未悟，无数只枯叶蝶飞舞着，随时都能烧起来。
虽说还未回归天界，但枕月早已记住了这位新的殿下。
太子殿下马上就会回到天界继任新的天帝，现在他儿子被自己的法术打伤了。
枕月真的后悔给未悟那个法咒。
“嘶！”
火蝴蝶烫穿了他的皮肤，祝卿安已经发现了他的存在。
枕月眼一闭心一横，抓起未悟就跑。
慌不择路，两人一不注意就跑进了魔族的驻扎营。
魔物还没有撤走，有人闯入，皆是警惕状态。
枕月并不擅于战斗，应付周边的低级魔物还行，在训练有素的魔族面前只能被动挨打，很快被避进死路。
他们身后是一个大坑，坑里爬着看不清形状数不清数量的虫豸。
枕月把未悟往身侧推了一把：“赶紧滚，我拖住他们。”
“不行，你会死的。”
“滚蛋，我可是神仙，死什么死？让你走就赶紧走，老子难得做件好事，怎么着都得有始有终。”
枕月拿出个护身法器给未悟，让他先躲起来，等自己吸引注意力以后就赶紧逃跑。随后他双手结阵，以自己为中心，阵法杀伤力极高，所有进入的魔物都会灰飞烟灭，但这法阵消耗太大，他撑不了多久。
魔族也知这是个难以打破的阵法，并不与他硬刚，而是慢慢消耗他，等他力竭。
终于在一次强烈的攻击下，阵法出现一条裂纹。
枕月慌了神，一步步往后退。
身后就是虫豸坑，他退无可退，硬着头皮撑着阵法。
就在他快要撑不住的时候，魔物之中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乘着枕月分神，魔物再次重击，枕月被重击打飞，掉入虫豸坑洞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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