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尸？”
“不是僵尸，是水鬼。”缓了会儿花酌的脸色好了不少，跟乔灿具体描述，“大概有十多个，全身浮肿，被水泡发了。地板底下全是藤蔓，水鬼被挂在藤蔓上，一看见我就朝我扑过来。很奇怪，水鬼不在水里，在树上挂着干嘛？”
乔灿心虚地挠了挠脸。
花酌：“不能是你干的吧？”
乔灿眼神躲闪。
“真的是你干的啊！”
“也不能完全这么说吧，前任水神在这里陨落，我在这里飞升，水天镇灵力很足，有些鬼怪受了我们的影响之后会生出自己的意识，但一般都很低级。”
“那这种会挂树上等着我跳下去的是怎么回事？”
乔灿躲开他询问的眼神：“所以说是一般……”
眼看花酌就要骂人了，乔灿连忙道：“我飞升之后把这里所有的鬼怪都清理掉了，绝对没有遗留！这些都是新生的，没道理还会被影响。”
“那些看着也不像三百年的老鬼。”花酌坐在地上，下巴往供桌的方向抬了抬：“你说那供的会不会就是这些水鬼？”
“倒不是没有可能。”乔灿跟着看过去。
有人虔心供奉，这些鬼怪会比平常的更强，生出意识的可能性很高。
乔灿无法从枝干的洞里爬下去，要见到这些水鬼得绕挺远的路，两人决定先探查下这个房子。
这房子很小，绕过树枝丛，越过一道拱门就到了正屋。
镇长似乎并不住在这里，前院比后院萧条许多，满地腐叶，被雨水一淋，臭味满院。
正屋屋门上贴了几张封条，字迹已经很淡了，有几张脱落在地，与腐叶糊在一起。
“从外面看这不像是个没人住的屋子。”乔灿走到围墙边，“这还有个脚印。”
脚印很小，应当是七八岁的小孩留下的，已经很旧了，脚印下的墙灰掉了不少。
花酌站在正屋门口，捻起封条的一角搓了搓，泛白的纸成了灰簌簌往下落。
花酌右手施法，左手慢慢推开门。
屋门有些年头了，被腐蚀得很严重，但推起来全无压力，门被推动时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只推开一条缝，难以压制的魔气从屋里蔓出来，花酌大步往后撤，同时用早已准备好的防护法术保护自己。
乔灿闪身上前，灵力运转如水，格挡魔气的同时猛地将门关上。
魔气逸散，进入后院，院子里被他们打倒的人无知无觉地被魔气侵入，肢体极不协调地站起来，迈着浮夸的脚步朝他们靠。
“里面有魔物？”乔灿凝出水泡把自己和花酌包围在中间。
“不是魔物，是人。”虽然只看到一眼，但花酌可以肯定，“一个被强大的魔气包裹着的人，身形出奇瘦弱，比病最重时的祝卿安还瘦弱，个子很矮，光看背影分不清是男人还是女人。”
被魔气侵入的人已经包围上来了，乔灿施法将他们全部打退，倒在地上没多久，这些人又缓慢地站起来。
乔灿抓住其中一个人，手掌击上他的额头，魔气被打出，不过瞬间便进入另一个人的身体，根本来不及净化，恢复的人刚被乔灿放开，马上又被相邻的人的魔气污染。
乔灿咬了一下舌头。
这些人不能杀，他们也不能逃走把这几人放出去伤害镇民，但照这样下去他和花酌会被耗死。
花酌跳到高处：“乔灿，用水泡把他们分开，离得够远应该可以挨个处理。”
乔灿立即凝出水泡，将其中一人从人群中分离，一掌将魔气击出。
魔气无人可依，乱蹿一阵后企图越过围墙，花酌早已在高处等着，魔气刚碰到围墙便被净化。
两人还没来得及高兴，人群突然暴动，魔气开始往一个地方聚集，任乔灿使尽办法也无法阻止他们聚拢。
最中央的那个人双眼外凸，仿佛要掉下来，全身青筋暴起，黑色的魔气绕在他周围，散发着不详的气息。
“这种东西怎么可能那么聪明？有人在控制这些魔气。”乔灿调转方向，去闯正屋的门。
被魔气控制的人速度快了十倍不止，拦在乔灿面前令他无法前进半步。
这些人的肤色肉眼可见的泛青，身体浮肿，不用多久便会死去。
“我明白了，屋子底下藤蔓上吊着的水鬼就是这样来的。”花酌看着熟悉的怪物，咬牙道，“你拖住他们，我去把祝卿安叫过来。”
“他现在的状态不适合除魔，叫他来做什么？”
回应他的只剩下远方的回音：“让他把这些魔气都吞了。”
不过一刻钟祝卿安便被带来了，他只扫了眼院子中的情况，抬手便将逸散的魔气吸收掉了，乔灿连劝阻的话都没来得及说。
没有魔气支撑，这些人全部像烂泥一样瘫软倒地。
乔灿不安地看着祝卿安，对方浅浅一笑，仿佛全无压力，唯有苍白的唇色出卖了他。
花酌伸出手：“祝卿安，你先吸收一些我的灵力中和一下吧。”
“用我的吧，我修为高，灵力也足。”乔灿挡住他。
花酌按了按乔灿的肩膀：“知道你修为高，里面那个还得你来搞定，更何况这主意本来就是我想出来的，让我来。”
“别争了。”祝卿安把这两个人分开，“我没事。乔灿，你把屋里那个拿下，花酌，你把这些无辜的人带走，我去抓两个人。”
话音未落，后院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乔灿还想说什么，祝卿安一眨眼便不见了，紧接着，后院响起两声痛苦的嚎叫。
“算了。”乔灿被那两人嚎得脑子一阵阵地疼，“你把这些人都带走，剩下的交给我。”
留在这里帮不上什么忙，花酌便依照这两人的意思去搬晕倒的人。
待人都被搬远了，乔灿灵力护体，召出戒尺，缓缓推开屋门。
进屋便是一股寒气入体，乔灿眉头蹙起，手中托起一股灵光，屋子瞬间被照亮，看清屋内情形后，乔灿倒抽一口凉气。
整间屋子里全是血红色的诡异的图腾，扭曲的人物在图腾中舞动，伸出尖利的手爪仿佛要将人拖入图腾中。
在幽蓝的灵光照耀下，图腾中人头舞动，血盆大口张开，露出阴森恐怖的笑。
“笃。”很轻的一声，门关上了。
乔灿感受到了脚下的潮湿，水腥味和血腥味交缠着涌入鼻腔，扭曲的人物跳动得更为欢快，水面漫上来，猩红的液体由墙面渗进水中。
水下渐渐浮现一个小村庄，桃花树开得正艳，几个孩子从树下经过，偶尔有调皮的会跳起来摘一朵桃花。
幽蓝的灵光落地，化为一片万里无云的天。
三百年前，乔灿还是一棵桃树。
他刚刚生出灵识不久，对一切都懵懂而充满好奇，但苦于无法离本体太远，只能每日都在村子里飘荡。
桃佑村春日多雨，细雨下了小半个月还没完，乔灿的灵识躺在树干上，看着树下经过的那几个熟悉的面孔。
此时是桃花开得最好的时候，但孩子们无心，他们只匆匆赶路。
乔灿记得，离他本体不远的地方有个书塾，教书的老先生十分严厉，如果迟到了就要挨戒尺。
乔灿望了望天，他脑子里所备的知识无法让他用人类的方式分出这是几时几刻，他只知道天亮了有一会儿了，这些孩子应该到书塾去。
有个小男孩从树下经过，跳起来抓了一把桃花，连带树枝也一起折断了。
乔灿气鼓鼓地借力一弹，被小男孩放手的树枝反弹回去，树上的雨水弹了他一脸。
小男孩气恼地将桃花扔在地上，踩了路面突出的树根两脚。
不疼不痒地挨了两下，乔灿等着这孩子接下来的招数。
他记得这个孩子是最顽皮的，往日里就他逃学最多，不怕挨打，让老教书先生很是头疼。
可今日这孩子一反常态，踩完以后整了整书箱，往书塾去了。
乔灿有些好奇，书塾里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他？
乔灿跟着小男孩前后脚进了书塾，小男孩的座位在窗边，窗边刚好有根未开花的桃花枝。
灵力流转，桃花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粗长长，伸进窗户。
乔灿坐在树枝上，半个身子探进屋子里，好奇地等待着。
没等多久，老教书先生领进来一个少年。
“原来是新同学啊，还以为爹和娘说的是什么人呢？”乔灿听见小男孩嘀咕。
“不过，他看起来家境很好啊。”小男孩语气里透出些嫉妒。
乔灿能多少听明白一点，在桃佑镇，家境好就意味着拥有更多圆圆的铜板和银色的石头，穿更漂亮的衣服和吃更美味的食物。
他并没有在这个少年身上看到圆圆的铜板、银色的石头、漂亮的衣服和美味的食物，不明白小男孩的判断从何而来。
但他觉得这少年生得比其他人好看些，与其他人健康的古铜色皮肤不同，他皮肤有种奇异的黯淡的白。
蓦地，乔灿感受到一个危险的视线。
他浑身颤了一下，下意识想要逃跑。
可危险感只在一瞬间便消失了，仿佛刚才是种错觉。
他往后缩了缩，只露一双眼在窗前。
老教书先生让孩子们安静下来，介绍道：“以后这就是你们的新老师了。”
乔灿听见孩子们交谈了很久，大多数人抱着怀疑的态度。
老教书先生拿出教案，坐到了教室最后，少年站到讲台前，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举起来给孩子们看。
乔灿睁大眼睛，他一个字都不认识，只觉得这少年作了弊，这字不像写的，像拓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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