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知薇去叫闻澈回来后,即使屋内搁了炭盆,姜玉禾仍觉得有一丝丝一缕缕的寒气从脚底升起。
目光更是频频往院中看去,似在着急的等待着什么。
很快,当院外响起脚步声后,姜玉禾也跟着站起来,竭力压住喉管里冒出的颤意,问,“三爷回来了吗?”
可是推开门,随着呼啸的寒风灌入屋内,门外站着的就只有孤零零的知薇一人,也让她的一颗心跟着沉入谷底。
他没有跟着回来,是不是因为魏恒说了什么?
“少奶奶,三爷醉酒了,今夜怕是要歇在客房不回来了。”知薇说完,又想起什么,将自己用帕子包住的簪子递过去。
“少奶奶,这是那位魏大人托我转交给你的,说簪子是在马车上捡到的。”
随着蓝色条纹帕缓缓展开,只见里面安静的躺着一支铃兰花银簪。
即使没有风吹来,好似都能见到大片大片的铃兰正在春日的欢愉中轻轻摇曳着它纤细柔软的枝叶,也见到了那个拥有着酽酽晚霞的傍晚。
自从魏家被抄家后,他们便搬来了位于城南的贫民区,因为家中在没有成群结队的奴仆伺候,有很多事都得要他们自己亲手劳作。
正淘好米,把米放在清水中浸泡的姜玉禾听见那扇破旧的木门发出的刺耳“吱呀”声,便知道是谁回来了,两只手往围在腰间的围裙一擦,走了出来,“你今天怎么回来那么早?”
要知道他往常是在太阳快下山时才回来,如今她抬头看了眼半空中,距离太阳落山只怕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今天掌柜允许我带书回来抄。”穿着件浆洗得发白,连袖口都缀着补丁的青色长袍的青年一手拿着书,另一只手拎着个油纸包。
糕点的清甜香正一丝丝,一缕缕的透过油纸包,从内里散发着勾人的甜香。
“你怎么突然想到买糕点了,你明知道我们现在没有多少钱。”姜玉禾话虽如此,仍是很高兴的接过他递来的油纸包。
天知道自从抄家后,她就再也没有吃过糕点了,久到她快要忘了味道。
“最近多抄了几本书,这一次买得少,下次我再买给你。”魏恒将书放进屋里仅有的一张桌子上,复又走出来。
此时他的手上正拿着一个用蓝色条纹帕包裹着的物什,眉眼间溢着笑意,“你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正捏了块白玉方糕塞到嘴里的姜玉禾的眼睛没有落在那个帕子,而是落在他的手上。
原先他的骨指分明,白皙修长而有力,薄薄的一层皮如柔光覆盖,漂亮得似玉雕,如今他的掌心上布满了细密的伤口,特别是虎口那处更是因为长时间握笔而迸裂出伤口。
“下次不用给我买了,其实我也不是那么的喜欢吃。”姜玉禾忽然觉得嘴里的白玉方糕不甜了,连停留在舌尖上的甜意都幻化成了涩意。
若不是他白日到码头搬货,夜晚还回家抄书,手也不可能会变成这样。
也知道这小小一块的白玉方糕有多贵,哪里是他口中多抄了几本书就能买到的。
“可我喜欢买给你吃。”魏恒再度提醒,“你不打开看一下吗,阿玉。”
随着帕子的掀开,姜玉禾的瞳孔微微瞪大,像是震惊得连反应都忘了。
“这是………”蓝底帕子上正安静的躺着一支珍珠为蕊,花枝叶均为纯银打造的铃兰花簪。
魏恒抬手将她落在鬓间的碎发别在耳后,“上一次我们一起逛街,你多看了几眼这支簪子,难道你都忘了。”
“可是这支簪子很贵的。”都够现如今的他们一个月的嚼用了,她是喜欢华服珠宝,但也分得清情况。
“簪子再贵,只要你喜欢它就值得,否则它就是一样漂亮的死物。”魏恒取过她手上的铃兰簪,低下头笑道,“阿玉,别动,我帮你戴上,”
得了新簪子自然高兴的姜玉禾清楚买了就买了,总不能拿去退了吧的垂下头,“那你不许弄乱我的发型,要不然我可是会恼了你的。”
“嗯?要是我弄乱了阿玉的发型,罚我重新给你挽一个好不好。”
“那我要飞仙髻,这个好看。”
“好,阿玉无论想要什么发髻为夫都帮你梳。”
“簪子素了点,下次我给你买支更好的。”
那日魏恒为自己别簪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清晰得像是昨日刚发生过。
若说前面的旧物只是个引子,那这支簪子更像是他给自己的警告。
“少奶奶,可是这支簪子有什么问题?”知薇想着,若是簪子没有问题,为何少奶奶会瞧着走神许久。
直到此时,掌心握着簪子留下一圈鲜红簪痕的姜玉禾才收回了溃散的瞳孔,嗓子发哑得厉害地问,“除了这句,他,魏大人还说了什么吗。”
等待知薇回话的间隙,掌心被簪身印得发红的姜玉禾仿佛被命运扼制了喉管,不但绷紧着身体,连呼吸都变得越发急促。
生怕对方接下来说的话,是她完全所不能承受的晴天霹雳。
知薇不明白少奶奶为何问自己这个,仍是回,“魏大人说很晚了,让少奶奶早点休息,要不然明日容易没有精神。”
“还有吗?”
知薇摇头。
随着知薇下去休息后,姜玉禾先是将屋里的烛火全熄了,随后来到仅余月光落下照明的角落里。
拿出刚才那支铃兰花银簪细细摩挲,而后闭上眼思考着魏恒话里的意思。
因为她了解魏恒不可能会是一个说些无关紧要之话的人,若他一旦说了,就得小心他是不是布置了什么陷阱。
让她早点休息这句话并没有任何问题,有问题的是那句,“明日容易没有精神?”
明日?
没有精神?
一般需要用到精神的事情只有。
而明日,公公和婆婆他们定然会邀魏恒一起用膳。
席间除了公公婆婆,二位妯娌还会有大伯二伯们。
有什么能比明日更适合戳破她身份的场景,想到这个可能的姜玉禾呼吸一窒,眼前阵阵发黑得险些摔倒在地。
说不定连夫君今晚上没有回来,也是魏恒提前和他说了什么。
越是在这种高度紧张的氛围中,她就得越平静,否则但凡走错一步,等待她的只有掉入悬崖后的粉身碎骨。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
可是当姜玉禾刚抬脚踏出屋外,就被迎面而来的寒风吹得瞬间清醒。
如果她现在过去了,岂不是坐证了自己心虚。
若非心虚,为什么会在明知夫君睡着后,今夜客房里还有其他客人在后还要过去。
可不过去,难道自己就要等着坐以待毙吗?
月色越来越深,满地银辉白霜如雪降。
双手负后的魏恒立在月光洒满的六角棱花窗边,眼底晦暗不明得像是风暴在里翻滚沸腾。
摇曳的烛火拉长着他的影子投映到墙面,显出了几分诡谲。
再过不久,天就要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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