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的绫罗绸缎自床上漫下,整个金雕玉琢的清风阁蒙上了几分缱绻旖旎。垂泪的红烛烧得旺盛,暖色的光一打,绘有画壁的墙面影影绰绰,屏风勾勒两人的身影,将人印在山水间,只余一阵又一阵果壳的轻响。
桌上堆了小山高的果壳,溪烟棠吃得津津有味,珠钗稳摇却不响,江春漾满脸黑线地站在她身前,两人隔着一方小桌,男人眼神十分幽怨地盯着溪烟棠,沉声顿字,“为什么不等我掀盖头!”
溪烟棠眉心微动,没急地咽下一口果肉,头都未抬,“不过是个过场夫妻,你我都到洞房了,也没旁人盯着,那些礼节也就不必守了。”
少女话语轻飘飘的,像是羽毛垂落,温婉的面容在红烛的衬托下宛若清池里绽放的彩荷,她抬手擦拭沾了汁水而黏腻的手,顺了顺珠钗,才抬眼看他。
男人眼底依旧带着怨,也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失落,溪烟棠不解地蹙眉,却没多言,只觉是江春漾第一次成婚,有着掀盖头的新鲜而已。
一双秋水眸撤下视线,她轻撇唇瓣,暗暗在心底道他幼稚,不过是个过场,何必在乎?且她日后也会同他和离,若是江春漾以后的心上人知晓他曾为过场夫妻掀盖头,那心底该多委屈。
溪烟棠虽这么想着,却没说话,她等了良久,等不到他开口,默认这件事揭过去,便起声问道:“对了,让你办的事你做了没,帕子送到了?杜思衡怎么说?”
听她还有闲情雅致在洞房花烛提别的男人,江春漾不由觉得好笑。
男人似笑非笑地拉开椅子坐下,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溪烟棠,盯得溪烟棠有些发毛,蹙眉问:“你这么盯着我做什么?”
江春漾:“溪烟棠,你当真好样的。”
溪烟棠被他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好得虚头巴脑,“什么?”
男人抬手托腮,眼神意味深长,一双桃花眼似是生了蛊人的钩子,话语低沉揶揄,“还以为三年未见,你是个端庄典雅的世家小姐,没想到骨子里依旧是儿时这种不守规矩的,小爷当真高看你了!”
闻言,溪烟棠微微一笑,抬手拢过额间的碎发,毫不示弱地摆摆手,“一般一般,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小女子与世子成婚自然要入乡随俗。”
说完,溪烟棠低头整理着衣袖间的坠穗,等着他的答复。
江春漾没理她,抬手为自己倒了一杯大婚之夜的合卺酒一饮而尽,殊不知,薄唇与酒杯贴合之处,正印着一抹鲜红的胭脂。
舌尖燃烧的辛辣似是点燃了心火,修长的指尖在杯壁摩挲。
江春漾一想到自己在进来前整理衣襟就觉得可笑,他到底在担心什么!溪烟棠根本就不在乎今日。
“东西你到底送没送!”溪烟棠见他没着急回复,便又问了一句,音色提高。
江春漾抬眼,一字一句道:“没送!”
新婚之夜提别的男人,小爷送了也不告诉你!
溪烟棠:“……”
燃烧的红烛衬着少女嗔怪的杏眸,柔色的光都染上了一丝微愠,溪烟棠眯了眯眼,纤长睫羽扇动,琉璃般的眼底正倒映着江春漾得意的表情。
溪烟棠气不过他这幅得意洋洋,随即丢他一个白眼,迅速抓起一把果壳朝男人丢去。
“你爱送不送,等明日我自己送!”
刹那间,果壳乱飞落在男人身上脆生生的一阵响,江春漾急忙起身抖着衣袖,却在听到她下一句后,连同手上沾染黏腻的果渍都未处理地抬步过去,语气略显慌乱,却底气不足的威胁,
“溪烟棠你敢!”
她勾唇一笑,敛膝坐到榻上,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红唇微启,话语反问存着讥讽,“我为什么不敢?”
床头柜上博山炉里盘旋出一阵幽香,朦胧的香气在空中浮动,却因二人的话语而破碎,融入整个清风阁。
“你!”江春漾被她这话噎得说不出话来,他当然知道他不可能让她送去,且不说明日是她们大婚的第二天,就算是他们大婚的第二年,江春漾也不会让溪烟棠去!
溪烟棠见他这幅说不出话的模样俏然一笑,她似乎发现,江春漾这个大魔王,总在她这吃瘪,有趣得紧!
柳叶眉在朦胧破碎的檀香中微挑,四处大红的绸缎衬得她面若芙蓉,更将抱臂而露出的一节手腕映得白皙羸弱。泛光的金制珠钗微微晃动,在红烛下摇曳不息,竟然向地去透一块朦胧的白影。
良久,江春漾噗呲一笑,溪烟棠登时发觉不对,她料到这人又有混账话了,扬手就要将身后的喜枕扔去,却被男人攥住了手腕。
喜枕错开,悄然露出江春漾那张风流的脸。烛光下,男人俊俏如玉的容颜半明半灭,暖黄的烛光向阴暗处透去一块三角影。
江春漾剑眉扬起戏谑的弧度,一双含情的桃花眼微垂,懒洋洋地眯起来细细打量她,眼波流转间,似要将她拉进一处春池。
溪烟棠下意识向后靠了靠,男人却逼得紧,与她贴近,甚至抬手揽住了她柔软的腰。
察觉腰间一热,溪烟棠本能的想躲开,可熟悉的气息扑过来,她登时怔住了,睫羽颤动,却竟莫名发觉有些熟悉。
回忆似浪潮般涌上来了,轻佻的话却落在耳边,将她硬生生地扯了回来,“大婚之夜提旁的男人,溪烟棠,你还说你不是别有用心?”
溪烟棠:“……”
“世子可真会孤芳自赏!”
不同的熏香萦绕在鼻尖,溪烟棠将自己心底的疑问压了下去。
她甚至觉得自己疯了,竟在朦胧暗淡的烛影下恍惚觉得江春漾与记忆中的江念重叠,她怎么能将江春漾这个花孔雀和江念连在一起!
暗影下的少女闭了闭眼,不由暗讽江春漾脸皮够厚,简直堪比城墙!
溪烟棠微微抬头扯出一抹哂笑,随即快速抬手,指尖不经意间向他侧腰一掐,登时让江春漾站直了身子。
酥麻骤然在全身蔓延,江春漾即刻红了耳根,潋滟的瞳孔正倒映着溪烟棠戏谑而明媚的笑。
溪烟棠撑床起身,错开他后笑着坐到桌前,回头调侃,拉长尾音:“有短板还学着人家风流浪子戏姑娘,
江春漾,你丢不丢人啊,儿时的习惯我可都记着呢,这招对我没用。”
素手抚过眉梢,溪烟棠润了润唇瓣,思绪归至儿时,那时她也是突然发现江春漾侧腰有着如此奇怪的功效,以至于儿时没少用这个法子治他。
溪烟棠低声轻笑,闷笑声从喉咙里溢出来,怔了半晌的江春漾登时炸了,恼羞成怒地愤喊,“溪烟棠!”
“做什么?”溪烟棠难得地忍俊不禁,唇边的笑怎么也压不下去,反而更甚了。
江春漾气冲冲地走到她身侧,抬手敲桌,掷地有声道:“小爷要与你,约、法、三、章!”
约法三章四个字他咬得极重,似是将碎裂的字,一点一点在口中拼出来一般。
溪烟棠歪歪头,在晃动的珠钗间锤了锤有些酸涩的脖颈,“好啊,你说说。”
江春漾的视线跟着她的动作,发觉她顶了一天沉重的凤冠,脖颈定酸得厉害,突然道:“你先将凤冠摘了,等小爷写好递给你。”
溪烟棠倒没想到他会先这么说,神色上下扫过他,敛了神色,起身走到铜镜前,依旧嘴上不饶人,说出来的话也带上些许莫名的滋味,“你倒是有心,估计没少关心旁的姑娘吧。”
闻言,男人眉心一动,反倒是接着她的话,得意地反击道:“那可不,可有不少姑娘迷恋小爷的风姿!”
叫你提旁人!
溪烟棠“噔”的一声将卸下的珠钗摔进首饰盒里,江春漾立马噤了声。
红烛烧了半支,溪烟棠头上的珠钗终于被卸个干净。
想起还有场约法三章要走,她不耐地起身,走到方桌前的,江春漾登时将宣纸递了过来。
溪烟棠略微扫过上头的话,嗤笑出声。
江春漾却又重复一次,“约法三章!”
溪烟棠挑眉,静等他的动作。
江春漾:“第一,不能同床睡,不许馋他身子!”
溪烟棠翻了个白眼,却依旧点头。
见她点头,江春漾乘胜追击,“第二,不管什么原因,绝不可逼他读书!”
溪烟棠:“我还没有那么闲!”
男人挑眉,“但愿如此。”
“第三,绝对不能喜欢上他!”
溪烟棠终于受不住了,露出一个十分无语的表情,指天起誓:“我溪烟棠对天发誓,就算全天下男人都死光了,我都不可能喜欢江春漾!”
“若是喜欢了如何?”
“那我就……不得好……”她恶毒的自咒还未说完,却被男人截断,“大可不必,小爷可不想因此背上一条人名。”
“那你说如何?”溪烟棠问。
江春漾浅笑一声,眼神略带几分柔情道:“如果你当真喜欢我,那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吧!”
他说得模棱两可,甚至不像一个条件,更似是**。
氤氲的烛光迷蒙了眼,男人浅笑的容颜似是刻进了回忆的年轮,溪烟棠睫毛颤动,神情恍惚慌乱地扯下视线,指尖捏着衣裙。
她不明白,哪有人这么说的?
江春漾他……
心跳蓦然漏了一拍,溪烟棠咬了咬唇瓣,没说话。
江春漾像是察觉她的不适一般,猛地向床榻跑去,“小爷睡床!先到先得!”
溪烟棠突地回神,“江春漾你站住!”
[摸头]我来啦来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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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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