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江春漾从清晨睡到未时末才悠悠转醒,不过他才醒来没半刻钟的功夫,便被苏青芝叫去遇芝院训了半个时辰。
直到他将昨日一天一夜的行踪解释清楚,苏青芝才将信将疑地把他打发至书房,由溪烟棠看着看书。
酉时,小雨依旧没有要停的意思,书房早早点了灯,溪烟棠望着他神情恹恹习书法的模样,不自觉勾了勾唇角。
既然让她看着,溪烟棠自然要尽心尽力,虽然答应不能逼他读书,可他又没说不能看他习字。
光晕下,少女嫌弃地打量他那鸡爪般的烂字,摇了摇头,真是不足江念的冰山一角。
溪烟棠实在见不得他这般要死要活的模样,这才起身出门,给了江春漾喘息的机会。
玄关啪嗒一响,高德在这时推门而入,将两封信件递了过去。
一封是溪烟棠写给江念的信,另一封则是自己兄长的。
桃花眼映着烛光打量两封信,江春漾在心底算了算日子,兄长与表妹确实要回来了,他还需给溪烟棠知会一声,毕竟这事她并不了解,以免到时乱了阵脚。
随后他提起笔来回信,高德将昨日发生的事一点一点交代,其特别交代了青丘的别有用心,让江春漾不由得深想溪老夫人的意图。
可溪烟棠已经嫁了过来,这是皇家准的婚,任由别人怎么阻止也无法越过皇权,难不成老夫人打的是溪烟棠被休的心思?
思量至此,江春漾在心底捏了个角,想来这几日是不能出门了。
……
晚间,清风阁内静悄悄的,溪烟棠翻来覆去,窸窸窣窣的声音在房内回荡,尤其刺耳。
江春漾从地铺上起身,点亮一根烛火问:“你怎么了?睡不着?紧张?”
溪烟棠咬唇没回他的话,只是抬起头问:“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要不我出去待会吧…你先睡……”
她声音又低又弱的,显然有些紧张。
是了,明日回门,溪烟棠又要回到那苦海之中,不免难受。
江春漾由是想。
暖黄的光下,溪烟棠一双眸子包含怯意地看向他,只见男人起身坐过来,“你……是不是明日回门有些担心?”
溪烟棠:“是,也不是……”
“那是为什么?”江春漾问,起身将屋内的灯都点亮。
羊脂玉般的烛光一洒,江春漾将她眼底的情绪一览无余,却还是静静地等她开口。
“江春漾,你说明日我若是和祖母打起来了你会不会给我撑腰啊……”
江春漾:?
他还寻思她是怕回家呢,没想到是怕这个?
男人不由得觉得好笑,他抬手再次敲她额头,低笑一声,“你这脑袋瓜里都琢磨些什么啊!”
溪烟棠对他拐弯抹角的话不满,扬手来就要打他,却被江春漾握住了手腕,认真道:“你是我夫人,你要打架我定帮你啊!”
溪烟棠:“这还差不多,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睡吧!”
江春漾:“……真是多余担心你。”
……
当江家的马车停在溪府的门前,溪烟棠深呼一口气,不免还是带些紧张,江春漾见状抬手拢了拢她头上有些歪的簪子,安慰道:“别怕,指不定事不像你预想那般糟糕呢。”
溪烟棠点点头,男人划过的衣角在眼前掠过,她伸手帮他提了提,却摸到一指的灰。
望着染了色的拇指,溪烟棠蹙了蹙眉,刚想嗔怪他不穿干净些的衣服,却闻到一股子熟悉的香气。
这像是宁安寺的香?
溪烟棠眼底划过疑惑,正准备仔细看看,却被马车外男人轻叩车窗的催促声打断。
“来了!”溪烟棠忙不迭拍掉手上的灰,探头钻出马车,笑着解释,,“我又理了理簪子,有些耽搁了。”
江春漾不由得歪头轻笑,顾不得她伸下来的手,自顾自地将她拦腰抱下来。
突如其来的接触,溪烟棠登时满面生霞,一双杏眸嗔怪地瞪他,羞愧地低声道:“你干什么!这么多人看着呢!”
“棠棠。”一抹熟悉又温馨的话语落在耳边,溪烟棠猛地一怔,下意识地抬头,便在不远处瞧见了自己朝思暮想的身影。
溪府门前,柳如荫一身银紫牡丹裙站在正中,微弱的春风吹得她青丝飞扬,屋檐斜映枝丫,斑驳的光影打在笑意的面上,便是溪烟棠眼中绝好的景。
她根本不知双脚何时落地,少女轻盈的身姿印在石板路上仅存的几处水洼上,飞溅的水珠在空中跳跃,倒映着母女两人相拥的影。
“娘……”
溪烟棠又惊又喜地抱向柳如荫,双手止不住地攥紧她的衣衫,“你回来了?!”
听着女儿哽咽的话语,柳如荫点点头,在背后为她顺背,“棠棠,娘看你和霖霖过好日子,娘打心底里开心。”
溪烟棠点点头,从她怀里退了出来,豆大的泪水砸向地面,也将心底半年的郁气砸碎了,融成了一股暖意。
须臾,一方手帕映入眼帘,江春漾低沉好听的话落在耳边,“擦擦吧,爱哭鬼,一会泪水风干伤了脸就不好了。”
溪烟棠抬眼接过帕子,破天荒地没讽他,“多谢。”
他望着那清水般的杏眸再次泛起光亮,她笑得真心实意,连同着擦下的泪水都带着幸福的光晕。
彼时的一缕日光透过树缝洒下,她整个人笼在光里,连同着发丝都染上了一层金光,溪烟棠亲昵地挽着柳如荫的手,同她滔滔不绝,右侧也像儿时一般拉着江春漾。
指尖的触感在心头蔓延,他看着她笑魇如花,江春漾鼻尖发酸不由得觉得,值了。
可望着她眼角残留的泪,晶莹的光如刀般刺入心口,似是生出一条条缝隙,浪潮般的酸涩从缝隙喷涌而出,似是爆发般地将他淹没了。
好像一件对他来说很平常的事……
却是她埋在心底的夙愿。
江春漾深吸一口气,垂下的眼帘将情绪抹去,悄然松开了溪烟棠握住的手,“你们先聊,我似乎有东西落在车上了,随后就到。”
“好,那你快点回来。”溪烟棠点点头接过他的话,语气依旧轻快。
……
另一边,书禾带着青丘一起整理着从江府带来的物件,书禾指挥着小厮将一个个摆件送入库房,又亲手抱起一盒首饰准备放去棠阅阁。
可当她抱起来的空档才发觉,因方才小厮的失误将两层的檀木盒摔坏了,正当书禾犯难时,青丘走向前去,故作顺手地接过她掉落的首饰道:“我帮你吧。”
书禾见状,眉头稍微拧了拧,视线在周遭打量,只见众多下人中没有一个女子,才勉强松口,“行吧。”
融融日光下,书禾带着青丘进了棠阅阁。
阁内的门半开着,青丘十分识趣地在门口等着书禾,待她将东西放好了,才将自己手里的物件递过去。
书禾见她这幅识时务的模样也没多想,反正信件在屋里藏着,青丘又在外头,只要她不露马脚,青丘就没办法寻到东西。
青丘笑意盈盈地将手里的东西递去,不过书禾转身的空档,青丘迅速捏起一颗石子,待她离梳妆台进些,猛地喊道:“书禾小心!”
刹那间,书禾来不及回头,脚下便生出痛意,随即摔倒在梳妆台上。
台桌颤颤巍巍,藏在墙角的信纸露出一角。
青丘眼尖撇见信纸,秉着救人心切的心思,脚下生风地跑进棠阅阁,却在临近时自己绊自己的一扑,信纸随着梳妆台的松动而落,她伸手一接,天衣无缝。
而不多时,这封信件也到了老夫人的手里。
……
另一边,溪烟棠与柳如荫相见在主院说了好一会话,正当闻到母亲身上那股子幽香的香火气时,与江春漾挂许愿牌的夜晚也在脑海闪过,悄然一问:“娘,你可记得是如何回来的?可是江春漾救的你?”
闻言,柳如荫心下一沉,摇了摇头,“不是,是一位姓府的公子救我出来的……”
“杜思衡?”几乎是下意识的,溪烟棠便将这个名字念了出来,却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对!就是这位姓杜的公子,不过他也是奇怪,救人还将人打晕了带走,那时娘吓坏了,还以为被人掳走了呢……”
“不过好在,娘还记得他穿着一身雪白的狐裘。”
雪白的狐裘?
溪烟棠蹙眉,不由得低下头沉思:她怎么记得杜思衡似乎没有雪白的衣服啊……
她与他认识两年一次都没见他穿过白衣服。
难不成只是没在她面前穿过?
窗沿的珠帘响动,溪烟棠下意识地闻声而望,正巧瞥见一株迎春花的剪影落了进来。
春?
溪烟棠晃了晃神,登时想到方才马车上,自己一提江春漾的衣角时,指尖染上的香灰,岔开话题:“娘我去看看江春漾怎么还没来,姨母也有许多话想同你说约他转告呢!”
闻言,柳如荫点了点头,“好,你去看看总归是好的,你们是夫妻。”
随后,溪烟棠出了主院的门,向江春漾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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