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慈稚伤(十)

齐王?

赵灼玉和李逢舟对望一眼,心想在楚长昀那里听到的消息不错,临溪诗社确实和王子皇孙有牵扯。

可秦承志又是怎么掺和进去的?难道秦庸和齐王有联系,连带着他儿子也跟着沾了“光”?

思及此,赵灼玉又想:可是不曾听父亲说过秦庸齐王走的近啊。

“五月十五那日齐王殿下可在?”赵灼玉问。

褚管事忙不迭摇头,斩钉截铁道:“不在。”

赵灼玉又让褚管事把五月十五发生的事再细说一遍,褚管事还是一样的话:阿兴出临溪诗社的门时还好好的,至于胡二和李正为何骑走马,他并不知情。

问其他问题,皆是一问摇头三不知。

离开时,李逢舟冷冷道:“一个谎需要用无数的谎去圆,但愿你不要露出破绽。”

赵、李二人转身后,褚管事目光随着二人的背影移动。

好生意气风发又张狂的年轻人,潇洒得让人忮恨。

他们会自不量力地去触齐王的霉头吗?

褚管事期待欣赏鸡蛋碰石头后的粉碎,想到这,他觉得有了慰藉,冷冷一笑。

跨出大牢,天光扑来。

赵灼玉被刺得眯起眼,等了李逢舟一步,与之并肩而行,“我觉得他知道阿兴是怎么死的,他也知道水月庵的秘密,否则那块玉佩就说不通了。”

李逢舟点头,“他和秦承志关系匪浅。”

“我想见见秦承志。”

“你怀疑你听到的话出自秦承志之口?”

“是。”赵灼玉承认,“褚管事原先说那人是钱伯清,可我听到他的声音,可以确定他不是,那八成就是秦承志了。”

她面色一沉,似联想到什么,又道:“你说想杀褚管事的刺客会是齐王殿下的人吗?”

李逢舟听罢左右一顾,把赵灼玉引至无人之处,缕析道:“能找到褚管事身在何处,必定是先怀疑到了我们头上,今日钱伯清试探,可我猜他并不确定我们就是柳氏兄妹,那怀疑我们的还能有谁?”

“秦庸。”赵灼玉脱口而出,“他是第一个知道我们五月十七日夜去过水月庵的人,换种说法,是秦承志最先怀疑我们。”

李逢舟很是认同,“他既与齐王走得近,那齐王知道此事不足为奇。我也觉得秦承志没胆子派刺客灭口,想杀褚管事的人或许正如你所说,是齐王。”

倘若真如二人猜测这样,案子办起来就更加困难了,但赵灼玉不会就此退却,轻叹一声后笑道:“没想到我们的推测出奇的一致,勉强算你聪明。”

李逢舟不接招,而是反问:“你猜这说明什么?”

“什么?”

“我们心有灵犀。”

李逢舟笑得眉眼弯弯,赵灼玉听出其中深意,耳根一热,下意识踩了李逢舟一脚。

“你好野蛮。”李逢舟不恼,笑着往后退了两步。

赵灼玉挥了挥拳头,“你以后再口误遮拦,我非揍你不可。”

斗了几句嘴,赵灼玉想到一个主意,笑道道:“我有一计,能快速探探秦承志这个人。”

-

是夜,秦承志到沁音阁听曲。

沁音阁多男伶,秦承志依旧指名要乐公子。

掌事的闻言讪笑道:“乐公子半个时辰前已经被人认下了。”

秦承志不悦道:“谁这么没眼力?”

“秦公子有几日没来了,小的以为您今晚也不来,就没让人候着。”

秦承志冷哼一声,摔了一锭银子在桌子上,“把银子给那个不长眼的,把乐景逸带回来。”

掌事的拿走银子,不一会儿又灰溜溜地回来了,摊开手露出两锭银子,“秦公子,这是另一位公子让小的转交给您的,他说‘凡事总得有个先来后到’。”

秦承志本就因临溪诗社的事烦闷,此刻有人不顺他的意,他顿时怒火中烧,夺过银子就让掌事的带路。

掌事的劝不动,只好照做,待去到乐公子所在雅阁门口时,一个身着青衣,面容清俊的男子恰好推门而出——正是沁音阁的乐景逸。

“秦公子。”他朝秦承志见礼。

秦承志却没理会,眼疾手快地抠住即将关上的门,朝里面的人喊道:“敢跟我作对,现在放人,晚了!有种让我进去。”

雅阁内的赵灼玉闻言一喜,心道:十七日夜说话的人果然是秦承志。

她当即压低嗓音道:“我还多给你钱了呢,人我也不留了,你还想怎样?”

说完用力一拉,“嘭”地把门合上了。

这秦承志果然如传闻一样,对寻常人沉不住气,果真找来叫骂了。

“谁要你的臭钱!”秦承志狠狠拍门,“有种别躲着,爷跟你好好理论理论,什么叫先来后到。”

“我没种。”

秦承志一噎,含在嘴里骂人的词倏然化了,张了张嘴,吐出一句:“你、你确实没种。”

乐景逸和掌事的好言相劝,半晌才把秦承志推了回去。

赵灼玉靠在门边呼了口气,原以为会和秦承志面对面叫嚷几句,不曾想得来全不费工夫,多亏乐景逸主动提议离开——

“公子,该说的我都说了,我走不走秦公子都会来,你若不想见他,就让奴走吧。”

赵灼玉一面暗道走运,一面捏了捏瘪瘪的荷包,愁眉苦脸地嘟囔:“钱,我的钱啊,早知道给碎银子,他肯定更气。”

来不及伤怀,赵灼玉匆忙离开。

才出沁音阁的门,赵灼玉便察觉到有人跟踪,她心一沉,只好沿着街走走停停,假意在小摊前挑东西,用余光锁定跟着她的人。

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过来了。

赵灼玉觉得此人就是明晃晃地冲自己来的,且不怀好意,于是扭头就走。

孰料那人随之更快,靠近赵灼玉后直接抓住她的肩膀。

“赵姑娘。”

赵灼玉当即推开他的手,转身警惕相看,“你是谁?”

男子面无表情地拱手,“赵姑娘,齐王殿下有请。”

-

万福楼最大的雅间之中,一名身着锦衣、年轻俊美的男子晃悠着酒杯,嘴里念念有词:“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话音刚落,雅间的门被敲响,男子微微一笑,扬声说“进”。

进门的是赵灼玉,和桌边坐着的男子对视一眼后,她垂眸福身施礼,“殿下万安。”

齐王姜珂不应,打量赵灼玉良久才笑问:“你就是被陛下破格引入京兆府姑娘?好生厉害。”

“承蒙陛下恩典,民女才得以在京兆府效力。”赵灼玉始终垂着眼。

姜珂指着他对面的位置,“别站着,坐吧。”

赵灼玉依言落座,立在门边那个带赵灼玉来的男子上前给赵灼玉倒上酒。

赵灼玉心下愤懑,她不喜欢喝酒,更不喜欢跟生人喝酒,可眼前人掌握着让她吃不了兜着走的权力,她不得不忍着别扭率先端起酒杯敬姜珂。

姜珂眼含戏谑地看着赵灼玉,把杯中酒一饮而尽,“赵姑娘看起来不像传闻中说的那样……”

离经叛道,看不懂人的眼色。

赵灼玉笑了笑,不想接姜珂的话,也不问他为何找上自己。

闲聊几句,姜珂也懒得拐弯抹角,开门见山道:“听闻京兆府近来很忙,水月庵的案子查得可顺利?听说还查到了临溪诗社?”

正题来了。

赵灼玉目光平静地迎向姜珂,“回殿下,京兆府职责所在,凡有案件,自当竭尽所能,无论是临溪诗社还是旁的地方,都是列行排查,不敢有丝毫懈怠。”

“是吗?”姜珂嗤笑一声,眼中寒光乍现,逼视着赵灼玉道:“我实话告诉你,临溪诗社是我的地盘。有些人不是你们该盯的,有些地方也不是你们该去的,有些事更不是你们该知道的。就算知道,也要当作不知道,把嘴巴闭紧。”

姜珂起身缓缓踱至赵灼玉身后,声音不高,字字如锤:“赵姑娘是个聪明人,你赵家清流门第,你父亲在朝为官不易,你自己在京兆府求的是前程还是公道我懒得管,但你的‘不敢懈怠’若搅了我的安宁……”

他话音一顿,如有实质的视线落在赵灼玉后颈。

“那后果,不是你一个姑娘,更不是你赵家承受得起的。适可而止,对谁都好。”

赵灼玉置于腿上的手越攥越紧。

适可而止?得利者当真是恬不知耻。

赵灼玉深深吸气,压下心头的怒意与无奈,起身朝着姜珂再次施礼,语气陡然变得恭顺:“殿下金言,民女谨记于心。京兆府办案依律而行,民女会恪守本分,凡事量力而行。”

姜珂没想到赵灼玉的脸上竟无一丝不服,这让他感到满意,却也有些失望。

观赏叛逆猫儿露出尖牙颇为有趣,可惜权力越大,这种机会就越少。

好没意思。

姜珂冷了脸,挥了挥手道:“记住就好,退下吧。”

“民女告退。”赵灼玉谨小慎微地退出雅间。

走出万福楼,她才惊觉后背微湿。

原先她以为**的歹心相比隐蔽的恶意显得微不足道。但她错了,“恶”在权势的包裹下,无论明显与否,都让人胆寒。

就此收手吗?

想起阿兴的尸体、阿芸的泪眼,那垒成小山的森森白骨,赵灼玉做不到适可而止。

因为生命不该被**如此摧折。

再者,今夜齐王能主动找上门,说明他知道赵灼玉等人查到了关键线索或人,但不知道究竟到了哪一步,他一定在忌惮着什么。

赵灼玉愈发觉得刺杀褚管事的刺客就是齐王派来的。

她本想回衙门和李逢舟继续商量明日计划的细节,却忧心再有人跟踪,自己才许诺就往衙门赶,恐惹齐王不快,于是回家去了。

想了许久,次日一早,赵灼玉因病告假。

李逢舟得知消息后并不惊讶,而是带着官差前往秦府,敲响了黑色漆门。

“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调张籍》韩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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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慈稚伤(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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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讨厌鬼合作之后
连载中砚边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