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旧物里的雨
林小满在父亲的旧工具箱里翻出第三本日记本时，窗外的雨正顺着防盗网往下淌。
那是个霉味很重的铁皮箱，藏在床底最深处，锁扣已经锈死。她用手术刀挑开锁，首先掉出来的是包褪色的水果糖——阿尔卑斯，她小学时最爱的口味。糖纸背面歪歪扭扭写着：“小满六岁生日，爸爸忘买蛋糕了，用糖补。”
日记本的封皮是电工常用的牛皮纸，边角卷着毛。第一页写着2010年10月1日：“秀兰说要离婚，她说我只会修电表，给不了小满好生活。我没怪她，是我没本事。”
翻到10月15日那页，墨迹被水浸过，晕成深褐的团：“雨太大了，天台的护栏螺丝松了。我去修的时候，听见顶楼有动静。是小满，她踩着破纸箱爬护栏，嘴里喊‘看彩虹’——可天上只有乌云啊。”
“我冲过去抱她，她挣扎着要下来，我一不留神，手里的扳手砸到了她的脚。她哭着跑开，我追的时候……”
字迹突然断了。下一页是三天后的记录：“殡仪馆的人说，那丫头穿红棉袄，兜里装着半块烤红薯。她奶奶在楼下喊‘小棠’，我躲在楼梯间，指甲掐进墙里，血把‘小满小心’四个字都染红了。”
林小满的手指停在“红棉袄”三个字上。窗外的雨敲着玻璃，像极了十五年前那个下午——她记得那天母亲值夜班，父亲说要修楼顶的灯，给她买了烤红薯，让她在楼梯间等。可后来的事，她怎么都记不清了。
“叩叩——”
门被推开条缝，母亲端着碗姜茶进来，水汽模糊了她眼角的皱纹。“我熬了你最爱喝的，加了桂圆。”
林小满没接。她举起日记本：“妈，你说爸是为了我……是不是和陈棠有关？”
周秀兰的手一抖，姜茶泼在日记本上。“你爸就是个傻子！”她突然笑起来，笑声里带着哭腔，“那年我要离婚，他说‘再给我一个月，我换份高薪工作’。结果他接了开发商的私活，说修完这栋楼就能拿奖金。可他修着修着，发现护栏的钢材是次品，根本承受不住孩子的重量……”
“小满那天跑上了天台。”周秀兰的指甲抠进桌沿，“你爸追过去，扳手砸到你脚，你哭着往下跑。他怕你再摔，想先把护栏修好——可等他拧完最后一颗螺丝，听见楼下‘砰’的一声。”
“是陈棠？”林小满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周秀兰点头：“那丫头总跟着你玩，红棉袄是她奶奶亲手织的。你爸冲下楼，看见她躺在血泊里，手里还攥着你掉的玻璃珠——就是你总说‘弄丢了’的那颗蓝色的。”
“他疯了一样翻口袋，想找钱送她去医院，可兜里只有给你买烤红薯的十块钱。”周秀兰抹了把脸，“这时候开发商的人来了，说‘老林，这楼明天就拆，死个没人要的丫头，当意外处理，奖金翻倍’。他鬼迷心窍，就……就把陈棠的红棉袄脱下来，套在你摔破的小鞋上，塞到护栏缺口边。”
“所以档案里的DNA报告没了。”林小满终于明白母亲为何发抖，“因为那根本不是陈棠的血，是……是我的？”
周秀兰突然抓住她的手，指甲几乎要嵌进去：“你爸后来天天去精神病院，不是看什么老朋友，是看陈棠！那丫头当时没死透，抢救过来了，可脑袋受了伤，总说‘小满姐姐没死，是叔叔给我穿了红棉袄’。开发商怕她乱说，买通医生说她有精神病，关了十五年！”
窗外的雷炸响。林小满的手机在这时震动，是苏晴发来的定位：“市立精神病院，陈棠在403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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