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意思?”秦影不解。
“这个鬼,出手很重,我们二打一都讨不到好处。”她捂住胸口,忽蹙了眉。
很快又缓了过来,“但他只是伤我,不是杀我。他拿走了我的袖子,应该是为了交差。”
“你的命是真的买了,青鬼也是真的出手了,只是雇主不是买凶杀人,而是买凶伤人。不杀人又为什么要请鬼,多此一举,怕是做戏。”闻清语给林英之递了水壶。
“是梅千行。”秦影笃定,“他在晏府的时候有意想要放我们一码,但是却不直接放人而是要和我打赌。”
“这个鬼只能是晏老头的主意,但是事应是交给了梅千行去做,所以他才又能放过我们一次。但是,他为什么要对晏老头阳奉阴违呢?”
“若他不是要改邪归正,就是有别的目的,很可能是你们身上有什么,或者背后有什么,是他想要的。”闻清语分析。
秦影眼底闪过一丝惊诧。
他一直对梅千行抱有敌意,一是因为他说话犀利难听,二是行事是为着晏家,但他两次都有放他们一马的行为,意欲何为?
他既帮着晏家行绑架残害女子之事,又于暗处阳奉阴违放他们生路......莫非,他是专门帮着自己来的?
不会这么巧吧......
抬眸对上闻清语目光,秦影藏下一丝慌意,强行转换话题,“说完了梅千行,说说你吧闻大哥,或者说你们。”
他转而注视林英之,“英姐,你们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什么闻大哥会起死回生?”
林英之苦恼闭眼,终于还是问到了。
“我原以为英姐你是生了什么怪病,头发才会一直变白,原来你本就是白发,闻大哥也是吗?”
闻清语看了眼林英之,后者完全不想面对。
他犹豫道:“这其实和你无关,你不用这么好奇的。”
“可是我都看见了!我看见了怎么能不好奇呢!让我知道又不告诉我,这也太折磨人了吧!你不会是神仙吧!只有神仙才能死而复生!告诉我吧,闻大哥,求求你了,就告诉我你怎么复活的......”他目光诚恳,哀求道。
面对秦影突然的哀求,闻清语显然有些束手无策。
“我......不是起死回生,我本就未死。”他斟酌用语,“我......受到了诅咒。”
“和玉衡有关?玉衡可以解开你的诅咒?”秦影挑眉,语气上扬。
“......是的。”
“那玉衡可是直直插在你心口上的......”秦影眼珠一转,“若是再将玉衡插入你身,你是不是就......”
“最好别那样做,很痛的。”闻清语无奈笑了笑。
他信了三分,试探性转向林英之,“英姐你也一样吗?”
林英之闭着眼,沉默着,一贯如此。
“那你的头发......”
依然沉默着,三人达成了一种奇异的安静。
初见闻清语时他身上插着玉衡,看他的神态和下意识说出来的话,可见那种状态确实与玉衡有关。
林英之闭口不答,摸不准她是不是和闻清语一样,也能变成那种尸体状态。
这时林英之又淡定地往旁边吐了口血,两个男人这才回过神还有个负伤的人。
“对不起对不起,英姐,我不问了。”秦影打了下自己的嘴巴,“我真该死,现在还问东问西的。”
“没事,看着严重,我休息几天就好了。我们还有钱吗?”她擦了擦嘴问道。
“有的。今夜将就一晚,明日我我们往镇上去。走小路都能被找到,再躲也无用了,更何况......”
二人看向闻清语,“新一年得吃个好饭,睡个好觉,对吧?”
“言之有理!”秦影立马举手赞成,“能买新衣吗!”
梅东这边,民间在喜气洋洋准备过年,灵山上,最大的事便是张未鸢出嫁。
她一点儿没有待嫁女子的矜持,回到灵山派便连着给钟离瑾写了好几封信,虽然回信只收到寥寥几笔,但她依然乐此不疲。
此时她一只腿踩在椅上,哼着小曲晃着身子起信。
“未来的夫君,你未来的妻子来信......”
她写下这开头时,都能想象到钟离瑾皱眉黑脸的模样,一想到这她便逗笑了自己。
“鸢妹!”她在房中,就听见方尔辞远远跑来的声音。
“鸢妹!我终于赶出来了!”他眉梢带着得意之色,将一幅织锦堆在张未鸢面前,“这是送你的出嫁礼物。”
“你还有这份心?”她狐疑,但眼中含笑。
打开织锦,锦上右下角绣了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往外是一片云海,云雾缭绕间隐约可见初升之日。
她张开了口,惊讶道:“这是哪?景色真美。”
“这是灵山啊,我天不亮就起来,蹲在悬崖那块,就等着升日呢。”
听到这话她对着方尔辞翻了一个白眼,“你在灵山这么多年有哪日是起得来的?还天不亮,你当我傻啊,这是你自己画的吧!”
她扔下织锦,继续写信。
吸了吸鼻子,有种被戳穿谎言的羞涩,“我是没起来......不过这是我亲手画的,去城里找了绣娘织的,花了我好多钱呢,你看看。”
“不看!”她继续写信。
方尔辞继续扰她,被扰烦了,才敷衍道,“好好好,我答应你,我出嫁那天带着,就挂在我的婚房中,我天天见天天看,行吧!”
方尔辞这才作罢,又盯上了她旁的玩意,一边拨弄一边问,“你嫁去离山后,今年灵山派和紫薇剑的比试你会去吗?”
“去啊,为什么不去,有我未来的夫君助阵,你还怕赢不了?哦我想起来,你上回是输了吧?”说完便嘲笑起方尔辞。
果然他涨红了脸,羞道:“三年前我才几岁,你都上不了场,你凭什么笑话我。”
“我可不想做什么灵山几子几子的。”二人竟因着此事开始斗起了嘴。
而这时,有人被这斗嘴声吸引来。
“是哪个没心肝的惹了我们鸢妹。”张固子座下三弟子,齐暄。
成熟的声音总是让人错判他的年龄。
他狭长带笑的眼神在方尔辞身上停留,“师弟来寻鸢妹做什么?鸢妹不日便出嫁,我竟是不知师弟也出嫁吗?如此闲暇。”
方尔辞闻言马上起身,对齐暄行了一礼,敛了面色,“师兄,师弟是来给师妹送礼的,这就去练功了。”说完便要走。
“师弟,今年和紫薇剑的比试可全看你了,到时候别又让人捏断了腿。”狭长的眼睛弯弯一笑,眼中却全然没有笑意。
“是。”方尔辞羞愧低下了头。
“哦还有,”齐暄又转身叫停,“师弟得空了也规劝规劝赵长老,别哪日又碰上了那女子,一招半式都赢不了,我们做弟子的,脸上也不好看呢。”
“是。”方尔辞几乎是咬着牙,头低得更甚。
张未鸢吊着眼梢听完了他们的对话,待齐暄转过身面对她时,复又现明媚笑容。
“齐师兄有什么事吗?”
冬日阳光映在屋内,将整个房间照得暖洋洋,张未鸢脸上也泛着淡淡亮光。
齐暄注视着她,从袖中拿出一盒,眯笑着眼递给她,“没事就不能来看看鸢妹吗?打开看看。”
她停下笔,听话将其接过,打开是一对嵌着珍珠的耳坠,珍珠有女子小指指节大小,外固着金边,金边是麻绳编织状,下面又坠着一颗小珠子。
华丽又繁复。
齐暄瞥了眼桌面的信,而后观察着张未鸢面上表情。
“哇!师兄,这也太绚丽了!”她果然露出了欣喜神色,眼中是少女不谙世事的光彩,拿起来上下细看,转动无瑕珍珠,害羞道:“师兄,你给我买的首饰也太多了,我哪戴得完。”
齐暄对她的反应非常受用,微扬下颌,“师妹喜欢的话,师兄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要给师妹弄到手。”
张未鸢把玩片刻,欣赏完毕便要放回盒子中,天真道:“可是师兄,这坠子太重了,我戴着不好出剑。”
齐暄见她就要放下,巧手将盒子接过,取出珍珠坠子,调笑道:“有师兄在,还需要你出什么剑?听话,多好看啊。”说着便上手替她戴上。
他动作轻盈熟练,好似做过无数遍,并没有弄疼她。
替她戴上后,轻轻捏了把她的耳垂,俯身欣赏,目光毫不避讳,“果然,只有在鸢妹身上,这耳坠才能展现原本的华光。”
听到齐暄的夸赞,她咯咯而笑,“师兄这样说,那我就出嫁那日戴着罢!”
听到“出嫁”二字,齐暄终于敛了目光,眉梢微动,和张未鸢闲聊了几句,便以“不便久留”为由离开。
“烦死了,一天天的。”待听不到脚步声了,她不耐烦地摘下耳坠,扔进盒中,又将木盒随意扔到妆台,继续写信。
“有什么了不起的!闲暇!勤勉!练功!”方尔辞小声学着齐暄说话的模样,摇头晃脑,边走边不服气。
“我师父还用得着你来教训!”他塌在石阶上,踢飞一小碎石。
想到师父赵忍,他顿了脚步,脑中闪过赵忍那日与林英之交手的画面。
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师父让他吃下的到底是什么。
若真是小元聚魂散,他不能伸张,会让人耻笑他们师徒用卑劣的手段比试。
若是毒更不能伸张,不仅会给师父引来麻烦,而且掌门发话说是误会,他这个当事人再去引出这个话题,只能让人以为他方尔辞输不起。
但他还是忍不住回想,师父明明知道此事和林英之无关,却偏偏还要在试剑大会上给她难堪,逼得她动手。
师父为什么要这么做......果然还是自己给他丢人了吧。
他垂头,走一步叹一气,丝毫没有关注到迎面走来一人。
“师弟,你叹气做什么?”清亮的声音在头顶,吓了方尔辞后退一步。
来人身上一股药草味,肤色似小麦,但眉眼深邃,五官立体,但气色不佳。
待看清来人后,他拍下后脑,疑惑道:“衍肆师兄,这个时间药阁不是在年末清点吗,你怎么在这?”
“师父炼了新药,命我给各长老送去瞧瞧。你怎么一个人唉声叹气的?”
“再有半年,就要和紫薇剑比试了,我烦着呢,上次输得太难看了......”他一屁股坐在廊下,对着师兄开始一通抱怨。
衍肆只是站着微笑倾听。
“齐师兄话也在理,不想输只能勤勉练功。”衍肆看了眼天边,“时候不早了,我要回药阁了。”
“哦好,师兄慢走。”从背影上看衍肆走路虚浮,一瘸一拐的,方尔辞想叫住他,“师兄,你摔了吗?”
但是衍肆好像没听见,只留下一个远远的身影。
方尔辞挠了挠脑袋,也没当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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