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来就是如此“热闹”的场景,他愣了愣,雨水在脸上淌落,盖住眼睛,用袖子随意揩去,见那些人看他一眼,又继续窜窜跳跳拍打衣衫,没人同他搭话,他便自己拱手致意,说了一句,“在下许梦回,前来避雨,打扰了。”同样,那些人没有听见,也没有回应。
许梦回挠挠头,见左手旁还有四个人坐在那里看热闹,于是他大步走过去,拱手一拜,询问自己可不可以坐在这里。
庭月抬头看他一眼,问:“你看我是什么样的女子。”
哪有刚见面的人一上来就问这个问题,许梦回很不理解地左右打量她,思考一会,缓缓道:“很美丽的女子,其他,我看不出来。”
“哈哈哈哈哈,”庭月往云渡身边靠了靠,给他空出一个宽阔的位子,“坐吧。”
许梦回高兴地又一拜,拜完庭月,又去拜云渡,老乞丐,之后才放下箱笼,擦干脸上雨水,坐了下来。
那老乞丐两手握了一根长枝,长枝上串了一只野鸡,野鸡清理完内脏,拔完毛,十分干净了,正认真地夹在火上转烤。
在庭月烤坏第三只野鸡,云渡发出第十一声嗤笑时,那老乞丐心疼这么好的野鸡被浪费,僵硬缓慢地伸出手,接过了庭月手中糟蹋地不成鸡样的野鸡。
费了快半个时辰,野鸡终于烤好。
老乞丐将烤熟的鸡交给庭月,浓郁鸡肉香味四面八方贯入鼻尖,狼球已经急不可耐地蹬起后腿,前爪举高,去够庭月手中的烤鸡。
“等一下。”庭月空出一只手,抓住狼球乱挥的爪子,侧头对云渡说:“把你的剑借我用下。”
云渡猜出她要干什么,抿唇,无情道:“不借。”
“你的剑又不值钱,借我用一下,我回头给你打十把。”庭月很急道,狼球口水快要滴到她手上啦。
“用自己的。”
云渡语气坚决。
“真小气。”
庭月撇嘴,还用手肘捣了他一下,他侧过身,躲开她的攻势,垂头看她,挑唇呵呵。
“用你自己的。”
“我的剑可是雪妖之泪凝成,怎么可以切鸡!”她低声央求。
北境有掌管风雪的雪妖,乃万年大妖,其泪注入法宝,可令法宝生出器灵,器灵认主,并与主人心意相通,作战时,相当于多了一位并肩作战的助手,另外,泪珠能穿透世间所有坚硬之物,是锋锐不可当的奇宝。
为取得雪妖泪铸剑,庭梧一去就是三年,最后提回一桶雪妖泪,也负了伤。万年大妖,实力不亚于化神期的修士,取一滴雪妖泪,亦是难于登天,他提来一桶,可以想象,与雪妖的酣战有多惊天动地,最后打得雪妖硬生生流了一桶泪。
剑乃十成十的雪妖之泪铸成,庭梧语重心长对庭月道:“人生不求满,但得尽意欢。这剑便叫尽意剑吧。”
庭月想,那雪妖哭得也应当是尽意了。
话说回来,这绝世宝剑,怎么可以用来切烤鸡!云渡听罢,冷笑,“世间宝剑万万千千,我偏用了这把,难道不说明我与它有缘,一个缘,抵得过任何宝剑,所以,不借。”
“怎么什么都跟你有缘。”庭月也冷笑,某人上次还说过与她是三世之缘呢。
两人都不肯松口,眼看鸡都快凉了,狼球圆溜溜的瞳孔渐渐失去光泽,庭月想,“好吧,好吧,委屈你了,我的剑。”
她伸手去摘发髻的簪子,云渡撇她一眼,又移到那油滋滋的烤鸡身上,拂袖从她手中拿过了烤鸡,分别捉住两只鸡腿,轻轻一掰,分成平等两半,一半扔进狼球大张的口中,一半送到老乞丐手中。
做完这些,立即起身,平抬两只手,走到庙门屋檐,雨珠珠帘一样落下来,他伸出手,接住落雨,不停搓洗掌中的油腻,脸上讥笑凉薄全消失不见,眉头紧蹙,脸色僵硬,搓了良久良久才回去。
庭月心中狂笑,但也不能明面嘲笑他,主要怕惹急了,他将满手油腻擦到她衣裳上面。
等云渡回来,庭月和许梦回聊得不亦乐乎,这许梦回见多识广,经历丰富,喜爱在游山玩水中记录所行所见,出口就是各地风俗奇闻,名山风景特色,讲起来如在眼前,引人入胜。
两人低声说话,见云渡回来,庭月往许梦回那边靠了靠,又听见对面的人大声哄笑,两人齐齐抬头望去。
听那群人不断说起一本书,大加抨击,什么没有营养的读物,不配列入文学著作中,什么庸俗之人才会喜爱,真正的雅士文人绝不屑看一眼,用词浅白、文风无趣、诗词用典全无,许多地方还有抄袭名家的嫌疑,此书受追捧不过是世人有眼无珠,看不懂真正有价值有文采的佳作。
许梦回听完他们对这本书的评断后,面色犹疑,忍不住对那些人道:“我觉得还行啊。”
在一群人同声斥骂某件事某个人时,一个反对者的出现,,从不会让他们反思自己说得到底对不对,只会火上浇油,加深他们对抗拒的事物,更加抗拒厌恶,“看吧,世人皆瞎,我门清。”总之,不服来辩,辩你全家。
那边几人喋喋不休证明这本书就是一本烂书,不配享受盛名,对比先圣名作,简直是狗屎一堆,连带创作此书的人,也是一个祖宗十几代,没有一个考取到功名的学问浅俗之族,此书盛行各地,是文学的衰落,是学识的退步!
呵呵,庭月看他们这些人明明是酸得不得了的样子。
在被群儒舌战之后,许梦回面如菜色,抱着身旁的箱笼,很悲伤道:“我真觉得还行啊。”
“你谁啊!家族可出过名士高官,可考取过功名爵禄,可有著书立作教诲后人!”
许梦回抬眼过去,面色复杂道:“这书就是我写的啊”
……
他话一出口,神庙蓦地陷入一段漫长如水的静默中。
那些人脸上表情跟副画一样好看,各种怀疑人生的情绪纷纷闪现到脸皮上,良久,有人试探道:“你是许梦回?”
许梦回沉默一瞬,“不才,正是鄙人。”
这下好,面刺到本人眼前了。
一群人翻书的翻书,低头沉思的低头沉思,烤火的烤火,再不发一言,权当无事发生。
今晚可真是太有趣了,庭月眼睛笑成月亮桥,胳膊往后一架,正架到云渡大腿,火急火燎直起身子,一看热闹,就忘了身处何地,她干巴巴一笑。
云渡用手抚平她弄皱的衣摆,高贵地撇她一眼,懒得开口。
“咦?”那群人中,有人坐不住,起身在火堆旁绕圈,火光正好照亮在神像脖颈以下,在明亮与昏暗之间,有一线模糊边界,他踮起脚去观察,发现那边界线内有一圈断裂的痕迹。
“怎么了?”人堆里有人问道。
那人隔空指向断痕处,“这神像头好像断了。”
有人不信道:“谁敢动福德正神的神像,活得不耐烦了吗?”
“可这个城隍庙已经很久没有香火,看来是废弃掉了,是不是年久失修,神像也坏了。”
人间一到夜晚,就是妖魔鬼怪横行的时候,所以便设了每三十里有一城隍庙的规定,为赶远路的人提供庇护所,有些地方过于偏僻,人迹罕至,城隍庙建好后,无人供奉添加香火,渐渐荒芜废弃,不过即使这样,只要有人进到庙内,也必定会被福德正神的光辉覆盖,鬼怪不敢入内。
这些人一同站起来,围在神像旁仰头查看,有人举着一根白蜡烛,爬到香案上,下面的人则按住香案四角,那人抬高蜡烛,在神像的脖颈摸索起来,也许是动作不够温柔,忽听“咯”地一声,那铜盆大的石像头掉落下来,在地面咕噜咕噜滚了几圈,撞进旺盛火堆中,溅地火光四飞。
“啊啊啊啊!”那老乞丐怀中的小乞丐大声尖叫,仿佛见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此时一道惊雷劈下,青色雷电下,只见庙内人神色惶惶。
吱呀——
夜雨盖天,庙外忽传来开门的声音,这群人脸色大变,不知道掉了头的神像是否还有辟邪趋邪的力量,而天晚雨大,这个时候,已是妖魔横行,到底来得时避雨人,亦或什么奇怪的东西。
“竟然有人啊。”一道娇俏的女人声音讶然响起。
众人胆战心惊地注视着庙门,视野中出现了一身姿曼妙的女人,观她模样,清丽庄雅,介于少女与妇女之间,有天真与魅惑融合的别样韵味,尤是一双水亮狭长眸子,故意做出浅笑爱慕之色,对于未经世事少年人来言,是难以抵挡的诱惑。
她左手执了一柄天青色油纸伞,长发简单拢起,插了一个银色流苏发饰,脖颈修长,墨发乌黑,身姿款款,莲步轻移,来到那群已经看傻了眼的男人面前,怯怯而柔弱道:“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那些人愣了好一会,张启一脚踹开身旁的书童,颇有君子之风道:“姑娘,请坐这里。”
女子放下纸伞,拢好长裙衣摆,缓缓坐了下去,一举一动都十分好看雅致。
庭月掏出感阴铃,举止女人的方向,感阴铃没有任何动静,说明她不是鬼煞,但拿不准是不是妖魔。
云渡只道:“静观其变。”
一群男子聚集之地,忽出现了位美女,沉寂许久的气氛,忽地再次焕发勃勃生机,大有使出浑身解数,究天人之际,通天地之变,博美人一笑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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