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陽公再派出弟子到更遠的地方收風,甚至去往尚都以外,各人回來,師徒就在書房裏商議下一步行動。
回來幾日,大夥兒都沒見過子綬,去看了他的房間,門窗已被封住,但感覺房內的物品似有後期移動過的痕跡,唯一的解釋是子綬在某個時候回來過。
連日外出,各人都察覺,這兩年多以來,尚都發生了很大的變化。許多的高仕都下來了,他們不是一般的被革職,而是被抄家,被關押,被流放到邊陲之地。
根據流傳的消息,鍾陽公夫婦及其親信弟子,都被關押在絕密的處所,他們是被關在尚宮還是尚紀衛大牢,就無人知曉了。鍾陽府的其他『黨羽』則多數被流放,去了不同的地方。可謂一人失勢,全家遭殃。
與鍾陽公有關而被刷下來的,人數之多,難以計算,鍾陽公要想把他們全部營救出來,殊非易事,得來個天翻地覆不可。
這三數日,子繻穿着便服四處行走,與普通族民無異,他發現沒有人認出自己,心裏倒是輕鬆了不少。現在,每日還需翻翻牆,其他的也沒什麼。
除了考察現世,子繻正在找一個人,因為他猜測,那套引領他們回到實境的晶石與接收架子,很大可能是薇思安排的。剛回來時,子繻直覺認為薇思就藏在府中,便偷偷地尋找,可找了個遍都找不到。
後來他又在想,或許薇思看他們師徒回來了,覺得不方便露面。可就是不明白她為什麼不來見他,甚至連個針葉信兒也沒有,給他指示個方向也好。兩年多不能相見,她就不想見他嗎?子繻實在太想她,連茶飯都不甘味了。
今回趁着師父派他去遠地,他就向師父多要了幾日,準備去米瑪叢林尋找薇思。
薇思為什麼沒有來?兩年多了,她是怎麼過的呢?
鏡頭切換至兩年多以前。
鍾陽府被圍困當日,薇思在列疆執行任務,待她得知,鍾陽府已經遭難了。不過,話又說回來,即使她及時得知,也不能改變什麼。
鍾陽府被圍了三日三夜,族民漸漸散去。鍾陽府內大部分人被衛隊扣押,貴重財物及重要文件都被抄沒入庫,留下的也被砸得七零八落。之後有一段時間,尚宮安排衛隊在府內查找遺漏,致使府邸佈滿了衛兵。
薇思多方打聽,卻沒有收到有關子繻的確切消息。坊間傳聞,說鍾陽公和一些弟子下落不明,有說他們已被正法,有說他們已逃到其他疆界去了。各種說法傳來傳去,口徑不一,莫衷一是。
後來尚紀衛和尚虎衛的人從府中撤走,鍾陽府被封禁起來。直到那個時候,薇思才有機會潛入府中四處察看。
一個雲蔽星珠的夜晚,薇思在園中遊走,她來尋找子繻的蹤跡。聽說鍾陽公和弟子最後固守的地方是鍾陽公的辦公樓和院子,她就先從那裏開始。
院子裏遍佈未被清理的雜物,薇思在上面繞行,細心地觀察,卻沒有發現異常之處。
正要沿着路徑進入辦公樓,突然有個人從牆頭上飛下來,落到院子裏。此人與薇思打了個照面,四目對望,竟是舊相識。
來人語帶嘲弄,先開口道:『馬薇思,果然是你,三更半夜做賊做到這兒來了。』
薇思嘻嘻調侃回敬:『是又怎麼樣?堂堂的楚言小主不也是要做賊嗎?』
『這是我的地方,在自己的地方怎能說是做賊呢?我就知道你對子繻哥哥心懷不軌,你趁早死了這條心。』楚言冷哼一聲。
『關你什麼事?得不到的都是酸的,你就認了吧。』薇思笑着反唇相譏。
薇思與子繻之前曾在魅界同遊,廣佈線眼的楚言小主又怎會不知道?況且薇思並不打算隱瞞。
楚言冷眼瞧着薇思,忽然神情變得柔媚起來,說道:『誰酸還說不準呢?子繻哥哥對我可好了,我們日夕相對,情意綿綿。』
『哈哈,你說我就信了?好笑!』薇思輕蔑一笑。
『子繻哥哥如今在我府中,你說呢?』楚言說道。
薇思一聽,心裏一驚,莫非子繻被他們抓起來了?她臉上盡量不動聲色,冷笑道:『那又怎樣?我敢打賭,就算你跪着求,子繻哥哥也不會喜歡上你。』
楚言撇了撇嘴,不服氣地說:『我要跪着求嗎?我楚言是什麼人!我看誰一眼,誰就跪了!』
『當然了,你的眼睛像鈴鐺,把那些人嚇跪了吧?哈哈哈,子繻哥哥一定不會!』薇思故意像她那樣喊『子繻哥哥』,又用兩隻手指指着自己的眼睛,還得瑟地扭了幾下腰肢。就是要氣死她!
楚言看着薇思,眼睛都要冒火了,她咬牙把怒氣壓下。為了贏薇思,她故作冷靜地說道:『他的師父師母師兄弟姊妹都在尚宮,我一句話就能免他們受苦,只要對他們好,子繻哥哥有什麼不可以答應我的?即使我提出立刻聯姻,他也會應承,你信不信?』
薇思臉色一變,以端儀和楚言現時的勢力,她不能不相信楚言說得出做得到。這番話連消帶打,確實給了她一記重擊,把她的驕傲自信削去了一半,因為她明白,很多時候,人都只能向現實低頭。
『別向我證明你有病,早看出來了。說得自己多麼厲害,你放他們出來才算你有本事。』薇思強撐着懟回去。
無論如何嘴硬,薇思臉上流露出的難過,已躲不過楚言的眼睛。楚言心中暗自得意,她知道自己贏了,沒想到平日驕傲自大、自命不凡的馬薇思居然如此不堪一擊,隨口說出的幾句話就能夠把她打敗。
『我為什麼要聽你的?』楚言冷笑着反駁,然後又裝出一副陶醉的樣子說,『我和子繻哥哥同堂共事已久,我的心意,他早已知曉,無奈礙於身份,他不敢接受我,所以才會跟你在一起。這次我們也算是共度患難了,他明白我對他的感情堅定,也明白我有多麼重要。我要是你,就知難而退了,免得增添麻煩。如果他的師門有什麼不幸,就是你的過錯了。』
薇思聽着楚言的揶揄,耳朵嗡嗡作響,竟是不懂得反擊,心裏又氣又恨,『卑鄙、無恥、下流、賤貨、婊子……』一堆罵詞在腦中打轉,卻直覺罵什麼都不解恨。
她突然嬌叱一聲:『去死吧!』一揚手,向楚言撒出一大把光針,然後躍上半空御風而去,瞬間隱沒在夜色中。
薇思淚灑鍾陽府,潰敗而逃。只能說,愛情既是鎧甲也是軟肋,軟肋被戳中,她丟失了自信,甚至連基本的分析能力也沒有了。如果不是太在乎,薇思怎會聽不出楚言編出來的鬼話?怎會沒有還手之力,就這樣敗下陣來?
飛了一段路,在夜風的吹拂下,薇思似乎有點清醒了,她才醒起自己為什麼要入鍾陽府,不就是要找尋子繻的蹤跡嗎?現在未能確定子繻就在尚宮,怎能輕信楚言的話?她決定留在尚域,繼續打探消息。
薇思曾想過冒險進尚宮查探,但尚宮的防守極其嚴密,不是她孤身能闖進去的。就算讓她進去了,也到不了要去的地方。對比起高加的宮殿,尚宮的高、大、深、防,更是不可測。
與楚言對抗的兩日後,尚宮傳出消息,證實鍾陽府要員都扣押在尚宮內。另有文告說,鍾陽公及高仕弟子均已被褫奪名號,因念及鍾陽公以往對尚族的功績,尚宮將給予他與他的高仕弟子較好的監禁環境和條件,讓他們體面地接受刑罰,不作公審,也不會示眾。
薇思得知,百味雜陳。
是夜,薇思登上凌風山的山頂,斜臥在遇雲松的橫枝上,遠遠地看着尚宮。整座尚宮就是一個巨大的牢籠,四周被無形的氣光包圍着,而子繻就被困在裏面。
處於劣勢,無法擺脫困境,能得這樣的結果,或許已是不錯。有多少人撐不過公審與示眾而自我了結,裏面包括了那些曾叱吒風雲的人物,了結之後還被說成是畏罪,這些事情,薇思是知道的。自己雖厭楚言,但仍希望她說到做到,護鍾陽府各人免卻比死更難受的心靈殘害。
面對一家子的命運,如果需要用愛情去交換,她自己也可能會作出同樣的選擇。楚言一直以來都沒有隱藏對子繻的愛意,子繻雖曾表示不接受,但也一定不會因別人的愛而產生厭惡之情。
畢竟這場災難不是楚言搞出來的,楚言此刻施予的是恩情,再加上愛意,即使子繻選擇接受也無可厚非。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已不是她人力可挽,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吧。
被戳中軟肋的薇思,已經不懂得思考,她沒有發現,這只是一個欺騙全世界的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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