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抬起头见到对方的脸,她顿时怔住,笑容也停在了脸上。
峦城可真小。
顾行也扬眉,侧面照过来的光使得那双眼眸散发出金绿色的微光,懒洋洋的,有些不善:“啧,见到我不开心?”
许雀当然摇头。
为了否决他的说法,立即又重新挽了个笑容。
顾行也却觉得这笑怎么看怎么别扭,抿起的唇角中透着两分不情愿和僵硬。
后面有人过来,他把人拉到一边,站在路牙石上问:“干什么了,笑成这样。”
站在路牙石下显得她更矮了,她抬脚蹭了下,说:“老师答应给我编舞了。”
顾行也双手抱胸,没明白:“编舞?”
“嗯,我报名了学校的才艺比赛。”许雀蹭掉鞋底上不知什么时候沾上的泥。
他眼神落到她脸上:“什么时候报的名?”
许雀察觉不到他微妙的变化,回答:“上个星期五。”
刚一说完,她就感受到了面前人散发出来的深深寒意,她缩了缩脖子,抬头看他。
不明白她哪句话又惹到了他?
他见她费力仰头,糟糕的刘海往后散开,露出光洁额头,眼底几分不悦:“为什么不告诉我?”
既然她之前问过他的意见,那么后续的事也告诉他,不天经地义?
她竟然没这么想。
许雀登时心虚,一下子将头埋低。
希萌的事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一时忘了他。
余光瞥到他抬手压下帽檐,又抬腿,竟要走。
“喂……”许雀顿时伸手拉住他袖子,紧紧扯住,急忙挽留,“孟老师答应给我编舞的事你是第一个知道的。”
他转过头,暗影下的眼睛绿幽幽的,轻飘飘落在她的脑袋上。
“嗯。”所以?
漫不经心地好似全然不在意。
许雀叹口气,接着道:“我把那件事告诉希萌了,就是我们在饭店里看到的事情。”
“哦。”
简单随意的语气词完全听不出来情绪,许雀抬眸看他,撞进他幽邃的眼中,没忍住,问:“你,你还生气吗?”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眼尾一压,扯了下冲锋衣的领口,口罩下的声音清晰明朗,还带着几分反问:“我在生气?”
不不不,一听就没有生气。
许雀却不想松开袖子,生怕他一个眨眼原地消失,忙说:“你要去哪里,我能跟着你一起去吗?”
顾行也抬起手捏了捏她脑袋上的丸子。
淡淡吐出两个字:“不能。”
简短,还透着霸道无情。
随即用力甩开她的手。
还说没有生气!
许雀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忍不住撅起嘴。
离才艺比赛只剩三周,时间紧迫。
许雀除了学习就是练舞,就连张虹都察觉到了不对。
她之前撒谎说是舞蹈老师增加了教学时间,必须提前去,勉强过关。
张虹当时正忙着对付住了几个月还没走的钱英淑,根本没有多想,等到钱英淑大儿子那边打电话过来说老婆怀了二胎,像是儿子,老太太才准备走。
老大媳妇第一胎是个女儿,老太太很不高兴。
“都快四十岁的人了,还搞什么二胎,我看这胎八成也是个女孩。”
这一要走,她瞬间就觉得这小儿媳妇看着也顺眼多了,拉住说了很多话。
张虹皮笑肉不笑地把她送走,再在这住一段时间她得脱层皮。
她有个牌友的侄女也在学跳舞,刚上小学,打牌的时候就听对方八卦:“舞蹈机构来了个新老师,水灵灵的,眼睛往那一看,多少男人走不动道呢。”
“有这么夸张?”
张虹很是不屑,崔丽丽的脸偏偏像是魔咒在她眼前浮现,她一顿,扔了张不该打的牌。
牌友一笑,紧跟上去:
“要说漂亮还是没你漂亮,关键是那股劲儿,一看就是从大城市里出来的女人,知书达理……”
张虹眼神冷了冷,这是拐着弯说她不知廉耻?
奈何对方没那么多心眼,根本不晓得戳中了她的脊梁骨。
“你不知道啊?”牌友突然好奇。
“我女儿没跟我说。”
“那可能是学习太忙了,明年就高三了呢,你闺女长得也不错,人也聪明,多少孩子就等着高考考个好大学呢。”
牌友一声大笑,摊牌,胡了。
张虹配合地假笑了声,眼底渐冷。
回到家,她看了眼时间,下午四点,许雀还没回来。
许雀已经走到自家单元楼下,她脑子里还在想着孟老师的编舞动作,一进家门,碰上张虹的眼神,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什么也忘了。
张虹扯掉手套,瞥她两眼:“怎么回来这么晚?”
“老师留得晚……”
“别人家小孩三点就回去了,就你留得晚,说你笨还嘴硬。”
许雀何时嘴硬过,向来是她怎么说,她也不反驳。
“听说你们换老师了?”
许雀不知道她为什么问这个,她从来不管她跳舞,除了和钱相关的事。
她低着头,轻轻地说:“换了,老师人很好,加时课也不收费,还是和以前一样。”
张虹却打了她一巴掌。
清晰的巴掌印逐渐显现在她那白皙的脸蛋上,她不敢摸,也不敢动。
她将人上下打量,又问:“你剪刘海了?”
再寻常不过的语气,许雀却不由自主地开始发抖。
她急忙解释:“我、我只是……太长了……”
不等说完,张虹反手抓住她那点比以往轻薄了许多的刘海,毫不掩饰眼中的嘲讽,将她脸上的惊慌尽收眼底。
她狠狠一扯,在许雀的痛呼中,又将她用力推到地上。
输牌的郁气此时才消散许多,她拍拍手,拍掉那些被她扯掉的头发。
又以一种近乎温柔的声音道:“都几点了,你还不快去接你弟弟,是不是又忘了?”
张虹根本没让她去接乖宝,但她只能忍下眼中的湿润,照着她的话去做。
她迅速跑下楼,却在楼道里蓦地停住,转头看向紧闭的家门。
许雀紧紧按住口袋里的银行卡,那是许志东给她用来参加艺考的费用,她不能告诉张虹,死也不能。
她暗暗地想,只要忍一年,再忍一年,她就可以离开这里,彻底离开。
春日乍暖,草地上长满了嫩绿的小草。
天然的地毯柔软清香,成了每逢风光和煦时顾行也最喜欢光顾的地方。
搭一课本挡住脸庞,枕着胳膊优哉游哉。
多半是他独自享受,多半身边还有个许雀。
许雀是被喊过来的。
老师一声解散,那边李建就充当跑腿过来把她叫走。
徒留无数神色各异的面庞。
她难免汗颜,被人当做焦点的滋味真是难捱。
不断安慰自己这也是登上舞台前的锻炼。
内心又情不自禁、小小地埋怨了一下顾行也。
许雀走到他身边,只闻咔哒一声,她脚顿时一僵。
抬起来,底下有个耳机。
此时已经碎了一块,里面的金属线都露了出来。
做了错事的心虚霎时从心底涌上,她呼吸都开始放轻,看向顾行也。
也许他说得很对,她干脆叫乌鸦好了。
上次惹他生气,这次又踩坏他的耳机。
对方也不知是听到了碎掉的声音还是因她迟迟没有动,将课本从脸上掀开,看了过来。
他撑起上半身,一双眼睛似醒非醒,浓密的睫毛下蓄满慵懒。
看清之后,他满不在乎地又躺回去,“碎就碎了吧。”
反正另一只耳机还健在。
许雀犹自站在原地,指甲扣着裤子上的边缝。
许是好久没听到她的存在,顾行也又睁开眼,长臂一伸将她拉到身边。
这才看清她满脸的歉然和懊悔。
多大点事啊,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眼见她小嘴一瞥、一开一合间又要说出那句耳能熟祥的话,他眉毛不禁一跳,率先轻呵:“闭嘴,我要睡觉了。”
别让他听见任何声音。
许雀委屈地住嘴。
在旁观望了许久的李建屁颠屁颠跑过来,笑得谄媚:“那个什么,老大我把书拿走了哈,下节课要抽查课文,我还不会呢。”
他可是看也哥睡醒了才敢过来。
顾行也烦躁地闭了闭眼。
“拿走。”
“好嘞。”
许雀瞄了一眼那书。
好干净。
又碰上李建抛过来的眼神,眨巴眨巴,许雀看不懂他想要传递什么信息,也跟着眨了下眼。
其实李建就是单纯的想眨眼而已。
顾行也看他们“眉来眼去”,顿时抬腿踢了一脚李建。
“还不快滚。”
许雀还没来得及同情他,手腕就被人粗鲁地扯过去。
她略微吃痛,身体也跟着歪了过去。
只听那人带着起床气的声音又沉又懒:“就这样放。”
许雀忙不迭调整好姿势,双手掌心向下,平放在他脸的上方。
可是阳光仍在所难免地直射过来。
许雀便将双手往右边平移了一些,直到阴影笼罩住他的脸庞。
这样,那张脸也完全暴露在了许雀的眼底。
那头墨黑的短发显得那样柔软,半长不长的刘海搭拢在额头,睫毛像蝴蝶翅膀一样。
画上的线条分明,用色比课本上的欧洲古典画还要干净、纯粹。
许雀瞧得入神,完全没注意到那双眼睛已经完全睁开。
顾行也望着她呆愣的模样,抿唇静默。
直到她目光猝然撞上,眼中透露些许慌张和强装的镇定,他才伸了手过去,将掌心按在她的脖子后,迫使她低头。
影子移开,明澄的阳光跳进那双眼。
许雀清晰地看见它收缩了一下,颜色变得很浅很浅,几乎快要与光同色。
“看不够?”
许雀想要躲,却避不开。
离得如此之近,那双眼宛若宇宙。
“嗯。”她闷闷地回应。
“喜欢?”
这次许雀没声了。
顾行也轻哼,手指划过她的眼,“天生的没办法。你的眼睛也很好看,如果不用那种傻不拉几的表情看着我的话。”
“……”
他松开了手,许雀慢慢坐直身体。
她的腿有点发僵,尤其是当他捋平她的双腿,将头放上来的时候。
“嘶,你腿怎么这么硬。”
被那小腿硌了一下,顾行也挪动身体,枕到她的大腿上。
两厢注视,空气突然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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