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成果令希萌颇为满意。
死亡芭比粉并没有带来灾难性的毁灭，它被覆盖在暗红色的下方，晕在了一起，中和过的颜色像是碾碎了玫瑰滤出来的汁液。
那样特别。
许雀那张脸被送到了镜子前，修长手指从她下巴上离开。
她怔怔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他扫去了原本眼中较为明艳的酒红色，换上清冷靓丽的宝石蓝，最后再在眼尾画上沉寂的黑。
每种颜色都不过分浓郁，调和地恰到好处。
不会有人觉得她像是在KTV里宿醉了一夜，也不会有人认为她是芭蕾舞者，而非古典。
顾行也站在她身后，恰巧也能透过那不大的镜子看到她的表情。
看到她抬起手摸了摸唇。
他一手横在胸前，垂下的那只便抬起，捻了捻指腹残留的口红。
改妆的过程很短，这时，舞台上的过场介绍还没结束。
可是又好像很长，安静的让他们以为已经错过了比赛。
许雀对镜扬起嘴角弧度。
那唇上的颜色，一如春日朝阳下的樱花。
后知后觉的柔软在摩擦的指腹间逐渐蔓延开来，一点点，缠绕整个手臂。
顾行也猛然握住手腕。
希萌看过来，又不以为意地移开视线。
她才不想对他另眼相看，说：你可真真真厉害啊。
却没看见那只手已经开始发颤。
许雀转过身来，却抽了纸巾，想要拉过他的手，擦去他指腹上的痕迹。
被他闪身避开。
许雀疑惑地看向他，却见他随意在领口上蹭了两下，那印记，与他颈间露出的红绳，遥相呼应。
他不甚在意地说：“好了。”
这样就好。
出去没多久的李老师再次回来，她刚要提醒许雀，却因她的变化而微怔。
还没讲话，跟在身后的那人越过她走进来。
目光，落在了那白色的T恤上。
妖冶的红，如此耀眼。
宋听无视众人的存在，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气定神闲地坐在那里。
许是察觉到此刻略微怪异的氛围，李老师便开口道：“她表演结束就该你上台了。”
“老师，我没听明白，她表演不是早就结束了吗？”
希萌忍不住问道。
“宋同学报了两个项目呢。”
希萌颇感惊讶，她一直以为高贵的校花女神只会拉大提琴，她从没表示过自己会跳舞……相同的，也没说过自己不会跳舞。
直到她上台，即使没有亲眼目睹，听着底下的欢呼声，也知晓那场舞的精彩。
希萌不禁又去看许雀。
她正在努力将一缕碎发固定在发顶。
不久之前上演过的场景仿佛再次重演，只不过角色从短发女生变成了希萌。
她按上她的肩，安慰道：“我相信你，你一定跳得比她好！”
许雀便对她笑了笑，表示收到。
可是她实在太过平静，让希萌莫名其妙地担忧，难不成紧张感都转移到她身上来了？
“你真不紧张啊？怎么感觉上台的是我啊，我都想去厕所了！”
许雀终于把那缕头发固定好，语气轻轻，说：“没关系的，即使她跳得比我好，也没关系。”
是在反过来劝慰希萌，也是在说给自己听。
她已经明白，这场比赛和名次无关。
无声的言语却被顾行也轻而易举地捕捉，那双深邃的眼睛微微转动，与她相逢。
便见他的唇微微张开，也用了无声的两个字：加油。
嘴上是这么说，可当许雀真正站到舞台上，她的身体还是情不自禁地紧绷了起来。
舞台下坐着陌生的同学，一张张脸，望着她。
有期待、有好奇。
在这中间，她敏锐地看到了混在其中的李建和吴理。
他们正拿着应援棒，激动地朝她挥舞。
“我们爱你！！”
话音刚落，就被吴理当头一棒，“能不能说点正经话？”
李建委屈地摸头：“我很正经啊。”
许雀看不到这细小的互动，只听到那洪亮的声音，动摇了她心中的那座大山，一转眼，在看到他们身后的那人后，轰然瓦解。
音乐声起。
希萌也拿出了手机开始录视频。
然而她察觉自己像素太低，慌忙向身边人讨要，也没注意那人是谁。
那人递过来。
“谢谢啊。”
她一边道谢，一边目不转睛盯着舞台，唯恐错过什么重要部分。
清晰的画面里，只留舞台，以及舞台上的许雀。
音乐清沉悦耳，已缓缓铺开画卷。
而舞台上的画中人仍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以半蹲着的姿势抱住自己。
当一个琴键急促而有力地落下，那垂落的裙摆也蓦地摇曳。
那身姿纤薄，也柔软地不可思议。
缀满了羽毛的洁白长裙划出一条美丽的弧线，继而，稳稳站立。
她是只青涩的雏鸟，时而笨拙莽撞，时而小心胆怯，试探着世界。
有时开心、有时顽皮。
她逐渐长大，而音乐却慢慢变得沉重、寂寥。
有一张看不见的网罩住了她，是猎人的麻绳还是蜘蛛的蚕丝，亦或是看不见的命运？
她不知道，也不在乎。
拼尽全力挣扎。
尽管孤身一人。
许雀脚尖轻转，她沉浸在那为她谱写的童话中，没注意到地上红毯已经叠起，下一秒，将她绊倒。
天旋地转间，那嘈杂纷乱的声音侵袭了大脑，一片空白。
她似乎听见了谁的声音在喊着她的名字，却无从分辨。
恐慌、无助，她宛若那只苦苦挣扎的飞鸟。
可是一抬眼，便看到了顾行也。
那一刻，她相信，祈祷和祭拜是真的会带来回报。
也相信，有的人，只是站在那里，沉寂而温柔地望着你，眼底似有深海无尽，便觉千山万壑都可以跨过。
她挣扎爬起来，重新走进音乐。
那本该存在的仓皇，已被从容取代。
希萌捂着嘴咽下那声差点冒出来的尖叫，将视频录到最后。
小小的画框上，音乐戛然而止，画中人也停在了结束动作。
她仰着头，双手交叠托在身前，轻轻喘着气。
炽热的阳光像极了夺目的聚光灯，照亮悠悠落在她身边的羽毛。
寂静的操场上，有人用最热烈的掌声迎接她的开始，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不是谢幕。
许雀对上他飞扬的神采，也弯了弯眼眸，在雷鸣掌声中跑下舞台，跑向他们。
“你做到了！！”希萌激动难耐，给她一个熊抱。
许雀在她热烈的力道下差点窒息，忙拍了拍她的后背，希萌旋即放开她，有点不好意思：“没见过大场面嘛。”
李建和吴理也走过来给了她一个拥抱。
“许雀你好棒啊，你是没看见，周围那些人看你的眼睛都看直了，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贪图你美色呢！”
吴理最近嗓子不好：“咳咳咳。”
像是完成任务般，顾行也停在了她的身前。
他摊开双臂，带着点儿不以为然的态度纳入她纤瘦的身躯，却在入怀的那一刻，格外用力。
“恭喜你。”
那一贯慵懒清沉的音色，低低在她耳边响起。
怀抱没有停留太久，那只方才被贴近的耳朵轮廓上却情不自禁染上了粉色。
比赛的结果不会很快出来，要等到最后一场舞蹈结束。
隔了两棵树的转角。
五人不禁商量起今天的庆功宴，饭店去腻了，李建建议去市中心吃个大的，毕竟嘛掏钱的不是他。
不管结果如何，他们已经认定许雀就是他们心目中的第一名。
许雀也不在乎结果，只是当名次出来的那一刻，她还是难免惊喜交加。
说不在乎，貌似太过清高。
祝老师亲手将奖项搬到她手上，对她和气地笑了一下，“一个人不能参加两个项目，有反规则。”
像是在专门给她解释。
希萌知道后，对祝老师的印象又高了一个档次。
她非常好奇：“钱什么时候会打给你呀？”
第一名的奖金是一千。
对于从没办过这种比赛的学校来说，也算是比较能拿得出手的奖励了。
“一个星期后。”
她留下了那张父亲给她的卡号。
那张卡里足足有两万块钱，许雀把它藏在了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经常随身携带，她怕弄丢。
宋听站在远处看着他们说笑，沉默地站在树下。
短发女生以为她太难过：“这学校什么破规则啊，有能力怎么不能拿两个奖项？”
看到顾行也悄悄拿走落在女孩头上的落叶，宋听收回目光，高傲地扬了下浓密黑发，说：“输了就是输了，没什么好解释的。”
她的确违反了规则。
而她，也的确跳得比她好。
她只是胜在了舞蹈的完整性，赢了，反而胜之不武。
宋听抱胸转身欲走，又忽然停下来，对身边的小姐妹道：“以后，别再说她的坏话了。”
晚上，从万娱出来。
送走希萌，顾行也难得的没有直接离开，跟着他们返回学校。
“怎么了？”他抬高帽檐，扫过三人像是在看什么怪物的眼神，眉头略拧。
“没什么，就是老大你有住宿吗？”
啊。
好像忽略这个问题了。
顾行也一伸手臂，搭在许雀的肩膀上，却是对他们讲：“睡你们的床不行？”
“行行行。”
就是能不能别说得像要“睡了”他们似的。
不过，能被也哥睡，说明他也有过人之处……
“啪”地一声，李建怒目而视，吴理展开手掌，指着它，煞有介事地：“你看，有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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