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上，希萌吃得开心，一不小心把私下里和许雀聊天时的言论爆了出来。
她平常就戏称李建和吴理两个为“吴李组合”，正好是“无礼”的谐音，也符合她对他们的刻板印象。
李建一听大为震惊，“什么？你确定这里面真的有我？”
怎么听怎么看都像只有吴理一个人……
原本希萌还因私下里给人取外号颇感良心不安，听他这么一说，不大相信：“你就这么接受了？”
他摸上后颈，“叫我外号的人多了去了，要是因为这点儿小事就大……大动肝火，多累啊。”
说着，他向吴理投去一个“我没说错成语吧”的求救信号。
对方在餐桌下偷偷比了个赞。
他不禁松了口气，又继续道：
“平常大家都是喊我‘你贱’，被按进组合里还是第一次哈。不过，我们的哆啦A梦现在可不姓吴了，你应该改成‘吞李’组合。”
希萌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倒是许雀眸光轻转，放在了自顾自夹菜的某人身上。
他充耳不闻，漠不关心。
她到现在还记得学校之前的传言。
说不良团体的老大发下狠话，说两天之内不把他赶出校园，姓就倒过来写。
吴理敢作敢当，一直都很坦然地接受了这个称号。
“为什么呀？”希萌最大的优点就是喜欢张嘴发问。
李建表示：“嗯，那是个美丽的误会，现在误会解除！”
希萌点点头，勉强理解，却还有个疑问：“那你们之前为什么要针对那个转校生？”
那个学生可是被整得很惨，最后连家都搬去了外地。
这个便说来话长了。
还得请吴理上场。
源于吴理背后那庞大的亲戚关系网，当转校生转到他们学校之后，他立刻得知了此人转校的原因——偷拍女生的私密照被举报。
更准确地来讲，是被勒令退学。
也根本不是什么因父母工作变动而被迫转校。
他是在原来的学校待不下去了，辗转几所学校都没人要，最后只能塞进这所普普通通甚至在某些方面有些差劲的高中。
得知这一切，吴理就开始特别关注他的动向。
因家中表哥在派出所工作，他对这种人略有了解。
离开熟悉的环境，没有人认识他也不知道他曾经的经历，也就等于换了个场所作案。
李建知道后主动担起“监督”那学生的任务。
在他的不懈坚持下，终于被他抓到了再次偷拍的证据。
对方理直气壮，巧言令色，像是有着极大的底气。
他们将证据提交上去，校方却并未行动。
才得知，那学生的父母不仅塞了人，还往校长的口袋里塞了钱。
所以，吴理走了下策。
却也是最有效、见效最快的方法。
所以，当顾行也这名从外地来的、身份信息不明的转校生出现在学校里时，就已经被他们盯上。
那什么劳什子的挑战书也是为了给他个下马威。
没想到的是，顾行也主动找到他们。
没有言语挑衅，也不是力求武战，而是就那么躺在草地上，用着最平淡的声音，将那件事不遗毫发地讲了出来。
那一刻，吴理便知道，这世界还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平常在印象里是“地痞流氓”、“不良学生”，经他这么一说，陡然转换身份，变成了“暗地里的英雄”。
这对希萌的冲击力可不算小。
不过之前已经有过更加震撼的事情，这点，小意思啦。
她喝着果汁，视线幽幽一转，落到许雀身上。
还好这令人汗流浃背的目光没停留太久，希萌爸爸就因为接到了学校的通知，进而找到了她。
两个月未见，并未见到什么太大的变化。
他依然那么笑着，只是夹杂了许多小心翼翼。
她已经没那么天真，还期待回到从前。
许雀想送送希萌，她小肉手一挥，很是大度，“我一个人可以。”
等到没人的地方，又忍不住偷抹眼角的泪。
-
经此一战，许雀在学校内的名气大增。
不过碍于挡在她前面的那个名字，也没人敢往她面前凑。
有人风头正盛，有人心怀不平。
阴暗的角落，最容易滋生阴险的恶意。
拔得头筹的奖金已快进账，许雀被叫去办公室签名。
办公室里只有祝老师一个人，他坐在那里，扶了下鼻梁上的眼镜，递给她一张纸。
许雀取过笔签下，还未抬头，便听见那温和的声音：“不要和他走得太近。”
没有任何征兆的，如此直白，让许雀恍若如梦初醒。
白纸上最后一笔挫顿，划出一条不甚明显却曲折无比的痕迹。
原来，她和他的一举一动，都早已落入了别人的眼中。
眼前女生垂头不语，还维持着之前的姿势，祝老师不忍苛责，却还是要履行为人师表的义务，给予她忠诚的告诫。
他略沉了语气：“你最近的成绩起伏不定……”
不等他说完，许雀情急抬头，打断：“这和他没关系。”
祝老师见她如此，也只是摇头：
“我说的和这个也没关系。你成绩虽然起伏不定，但能看出来你的努力，只要静下心来，就一定能看到显著效果。”
然后？
话毕，许雀怔怔看着他，紧抿着唇，清澄的眼眸半掩，掩不住眼底惊慌。
她不由自主紧盯着他的唇。
生怕他吐出“再也不要靠近他”、“远离他”之类确切以及肯定的词汇。
祝老师暗暗叹了口气，他不想用冗长大论循循教诲，只轻轻抽出她手中攥得太紧的签字笔。
-
顾行也正靠在秘密基地的桌子上，脚横进凳子里，一手插进裤兜，微弯脊背，欣赏着手机里的视频。
音量快要开到最大，那熟悉的音乐顿时充斥着整间教室。
指尖轻划，反反复复地播放。
仿佛怎么也看不够。
希萌大概也没料到给她手机的人是顾行也，完美演出的欣喜让她连那手机何时被人拿回去都不知晓。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画面里的人再次摔倒后，他鬼使神差地抬眸，瞥见她的身影在窗外一闪而过。
“许雀。”
他赶忙喊住她。
却见她脚步一顿，没有丝毫要进来的意思。
他站起来，随意将手机揣进兜里，走过去。
待靠近了，不等他开口，便见她低垂的头颅突然仰起，对他展颜笑开。
月牙儿一般弯的双眸，挂在脸上。
唇角溢出的甜，浓度严重超标。
顾行也微愣，继而眉头紧锁。
他蓦地拽住她手臂，将她从门外拽进来，又是那样不耐烦的调。
只是他也没察觉，这份不耐烦里早已被添进多少纵容的意味。
“别用这副我好像死掉了的表情对着我。”
“……”
唔，他死了她难道很开心？
许雀脸上的表情彻底垮下来，她轻声道：“又被老师骂了。”
“他？”
顾行也自然想到祝星礼。
这也太不讲究，收了他的钱，还这样对待他的人？
他长腿一迈，意欲准备找对方讨个究竟，许雀慌忙拉住他，“不是，是别的老师。我最近……考得不太好。”
半真半假的谎言，才不会被人怀疑。
“你不是一直考得都不好？”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还带着问号，思及过往累累“罪行”，不免让人觉得是在嘲讽。
可顾行也这次这句，真的只是在叙述客观事实。
许雀也不想承认，她竟诡异地被安慰到了。
但正是这样，她才格外担忧。
“要是一直考不好，那怎么办啊？”她并未期望有人回应，自言自语。
顾行也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给予安抚：“有我在。”
对上那双混了金和绿的眼眸，许雀却一下子明白过来，祝老师那未道尽的言语。
可是，她好贪心啊。
人总是贪心的。
许雀把他的手从头顶上拿下来，那手骨指修长、骨节凌厉，却总能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及时出现。
她把它捏在手里，描摹掌心的纹路。
“你会丢下我吗？”
她问得轻而低。
即使看不到那发音的唇，顾行也还是听到了。
“不会。”
他回答得迅速而坚决。
他那独有的腔调在认真的时候总是有着独特的韵律，让人情不自禁地着迷。
顾行也反手握住，沉声重复：“不会。”
他已经做好了决定，离开时，带她一起走。
只要她愿意。
顾行也也相信，她一定愿意。
所以，这句被赋予了特殊意义的、更似誓言的承诺，他傲慢自负地没有讲出来。
以至于此后的多年，他反反复复想起这时的画面。
她手心的温度，她不小心抿进唇里的发丝，她抬起眼眸时眼底的盈盈笑意。
他被她由衷的笑容所感染，也情不自禁地勾起了唇。
如果，时空穿越，他一定会在这之后补上那句没有说出口的话，说不定后来的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可是，谁又说得清如果呢。
顾行也心想，最直接的方法还是这时候牵住她的手，带她坐上最近的航班，直飞港城。
从此天高海阔。
峦城没有机场，顾行也也松开了她的手。
一直隐隐约约存在的钢琴声诉说着思念，又道着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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