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在别人生病的时候提这个要求很过分,黄思慧也知道,只恳切地望着她,说:“我就想让他们见识一下我终于有朋友了。”
没两秒又瞥开视线,随意道:“我知道你觉得很奇怪……其实也没什么,他们之前总是讽刺我没朋友。现在我终于交了你这么好的朋友,非得让他们羡慕死不可。”
她神情几分落寞。
许雀点头,答应陪她去。
黄思慧顿时开心起来,给她递上剥了皮的橘子。
许雀道谢,忽然想起什么,她摸了摸身上的口袋,手机还在。
打开翻出通讯录,才惊觉,除了希萌和父亲,她没有任何人的手机号码。
这一停顿,手机那点可怜的电量再也撑不住,罢工关机。
黄思慧家的充电线也不适配接口,却没有想要把手机借给她的意思,她撑着腮望着她,慢悠悠道:“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既然离家出走,为什么不大干一场?”
许雀似乎明了她的“大干一场”是什么意思。
不去上学、不和熟悉的朋友交谈,完全封闭,将自己放入一个陌生的环境。
或许可行,或许会激发她以往看不到的潜能。
可是她害怕顾行也找不到自己。
他一定会生气。
她并非想要旷课,她想回去上学。
许雀掀开被子下床,迟缓的行动忽地一滞,抬头,语气很是急迫:“你说……我睡了二十多个小时?”
“是啊,从昨天早上到今天早上,可不是二十几个小时嘛。”
她说得不以为然。
却让许雀心底的惊慌彻底成真。
顾行也口中的“明天”已成了昨日。
她虽然极力躲避,以保全自己仅剩的尊严,却也不想失约,和他失约。
“哎!”她叫起来,把她按住,“没听见你要休息吗?你发烧,身上还有伤口,万一感染了可不好治。”
见许雀不听,有些生气:“有什么事不能等身体好了再去做吗?以你现在这样,事情能不能做得成还不一定呢。”
这话成功地让许雀停了下来。
黄思慧说得没错,她已经失约了。
就算她再怎么后悔、自责,也回不到已经失去的昨天。
-
晚上。
大约六点的时候,黄思慧带着许雀前往聚会地点。
在她一下午的照料下,许雀已经好了很多。
她现在除了头还有些微微地沉,虚浮的四肢也渐渐恢复了力气。
黄思慧还给许雀换了件款式简单的连衣裙。
她说:“这样能显得我朋友很漂亮。”
许雀当时在看路,这片地方她从没来过,陌生朴素的小巷子里暗藏玄机,处处红灯酒绿。
她好奇、疑惑、警惕。
同时,也忽略了黄思慧话中的别有深意。
她带着许雀走向一家相比其他门面装修得比较豪华地KTV。
这种地方,许雀也是第一次来。
她很是不安。
一向被灌输好好学生世界观的许雀,当然理所当然地认为这地方很不正经。
她跟在黄思慧后面,停下脚步,不由得也拉住对方的手臂:“你的朋友……”
话没说完,意思却很明显。
你的朋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黄思慧一改白日里的好言好语,冷了脸很是生气,甩开她的手:“你不想陪我进去就算了,不用这样假惺惺。”
许雀因而吓了一跳,两秒后,又去拉她的手臂。
“对不起,我不是……”
明明是她白天答应她要陪她来的,现在又做出想要反悔的态度,她生气是应该的。
见她道歉,黄思慧脸色才好了一些,她也重新拉住许雀的手臂,带她往前走,一边说:“你放心啦,这两个朋友都很好,也很帅。你见了就知道了。”
帅?
许雀微怔,“男生?”
“是啊,”黄思慧转过头来,“我之前没告诉你吗?我以为说过了。是两个男生。”
许雀怎么想也不想不起来她是否说过。
脑袋又开始发沉。
她脚步迟疑人也跟着有些笨重,黄思慧半拉半带地将她带到一间包厢里。
一进门,许雀闭了闭眼,却挡不住那五彩斑斓的颜色。
待她睁开眼,发现包厢里只有她们两个。
慌恐的心绪得到半分缓解。
黄思慧拉她到沙发上坐下,取来桌上的玻璃汽水,再用开瓶器,熟练而迅速。
对上许雀惊讶的目光,她耸肩,将手中的药片放进去,咕噜咕噜泛起一串细小水泡。
她递过去,许雀接过来。
果汁的味道比起中午的白开水,要甜上好多,连带着泡腾片的酸涩也不易察觉。
一瓶果汁慢慢地抿着,也有半瓶。
黄思慧说的那两个朋友还不来。
她也有点焦躁了,对许雀说:“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外面看看什么情况。”
不知是因为感冒滞留的疼痛还是被这迷离灯光眩晕,脑袋的沉重感越发明显。
“你要是觉得累,可以先休息。”
黄思慧对她说完,起身离开。
走出包厢,探寻了一番,发现走廊里有个男生,吊儿郎当地站在那里。
她往旁看了眼,“另一个呢?”
“有这种好事,还要和别人分享?”来人语气里充满了不屑。
也是。黄思慧点头,伸手:“钱呢?”
两张粉红票放进手中,她动了动手指,仍然张开,盯着对方的眼:“双倍。你让我另一单生意跑了。”
孙袁佑从鼻子里冒出一声气,掏出几张数了数,将四张拍在她手上:“三倍,不用谢。”
这还差不多。
黄思慧把钱收起来,“我刚给她吃了药,药效发作还得再等等。”
瞧见他那急不可耐的样子,翻了个白眼,转身走人。
许雀在沙发上躺了片刻,她也不知道是多久,或许是几分钟。
晕沉的状况没有得到缓解,越加浓烈。
黄思慧也还没有回来。
这等待的时间,太长太长了。
许雀终于有所察觉,只是还不等她起身,那扇门便被人从外推开。
-
顾行也通过祝星礼联系上港城的人,再通过港城介入此地,才终于感受到可以掌控的局势。
在失踪人口足够报告的二十四小时之后。
他得到了有关许雀的消息。
准确地来讲,是得到了孙袁佑的动向。
还好,他没忘,还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一点也不敢耽搁,他立刻前往那条偏远小巷。
炫彩的灯光透过玻璃窗的缝隙落到泥泞土地上,一间KTV的大门被人从里推开,与正往里跑的人擦肩而过。
蓦地,他止住脚步,转身将那人一把抓住。
“说,你手机从哪儿来的?!”
“还能从哪来,当然是我买的!”黄思慧抽不动手臂,恼怒地瞪向对方,“你神经病啊!”
他又逼近,踏入光中。
一双眼眸幽沉深邃地像深山野林里的狼,阴戾、冷漠、有着随时都能冲上来将人撕碎的狠劲。
手中力道也几乎让她骨头断裂:“说。”
黄思慧是真的害怕他那青筋凸起的手掐在她脖子上,顾不得疼痛,忙道:“我捡来的。”
满口谎言。
顾行也没时间跟她计较这个,直接点破:“这个手机的主人现在在哪!”
他绝不会认错这个手机。
因这手机壳背面的图案是他亲手所画。
是那天庆功宴结束后,他问她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她说,想要他在她的手机壳上画一只鸟。
简笔的、潦草地,可爱的。
由她描述出来。
桌上正好有着服务员提供的记号笔,他便提笔画了一只,寥寥几笔,肥头大耳。
许雀笑得开心,说很喜欢。
她不知道记号笔也能被磨损掉色,也不知道就算不够完整,顾行也也能一眼就发现它。
黄思慧再次充当一回好人,给他指了路。
宛若迷宫般的路径,而他的终点只有一个,一个只属于他的出口。
他踹开那扇门,在炫目灯光中准确无误地找到孙袁佑,无视他的求饶,携着满身戾气揪起他的衣领。
一拳又一拳,又狠又重。
每一拳都打到了骨头里,每一拳都是顾行也宣泄而出的愤恨。
他恨不能这个人去死。
他恨不能将这个人大卸八块,恨不能让他断子绝孙。
他狠狠地踢在孙袁佑的□□,继而,用力碾了碾。
“啊——”
那惨叫让他亢奋,让他失去理智。
直到听见轻微而痛苦的呼喊,他猛然停下拳头,那双猩红了眼却止不住地开始颤动。
他不敢抬头看。
正如那座他跨不过去的山。
“顾行也……我好难受……”
她微弱的声音还是使得他抬起了头,快步走过去。
顾行也撩开她凌乱黏腻的发,触及她惨白的脸,声音不自觉轻了下来:“吐出来,吐出来就好多了。”
他扶她起来,拿起桌上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拧开口递到她嘴边,将水一点点喂给她。
又用剩下的一些清洗了手,将她扶起来。
许雀想要摇头,脑袋千金重,于是,她紧紧抿住唇,表达着抗拒。
顾行也哄着,趁她不注意将手指探进她的嘴里。
异物使得她的喉咙开始发痒,干呕。
这反应来得太迅速,她用完了身上最后一丝力气,匆忙扒住沙发的边缘,才没让自己吐了他一身。
几乎也要将胃吐了出来。
浑身酸得像是要散架。
她无神地望着地上的污秽,趴在扶手上,迟迟没有起身。
顾行也跪在她身边,温热的手掌缓缓地顺着她的背。
忽地,一顿。
他感受到那纤弱身躯的颤抖。
再多想要说出口的安慰在此刻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顾行也只恨自己没能早一步找到她。
万幸中的万幸,最糟糕的结果并没有出现。
他不敢去想如果。
短暂的静寂后,许雀忽然起身,扑进他的怀里,纤细手臂用尽毕生力量将他抱紧,再抱紧。
这份近乎放肆的情绪使得他可以忘却所有,他将手掌按在她的头上将人纳入怀中。
行动轻缓,却格外用力。
胸腔里的心脏扑通扑通,那胸前纤薄的布料一下子就被浸透,她放声大哭,哭得可怜,哭得不能自已。
或许有人知道她在哭什么,但那并不能足以概括她的全部。
这份隐而不宣的晦涩,只有她自己知道。
仅此而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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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月光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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