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日娜今日穿了一身靛蓝长裙,手臂间挽着飘逸的绸带,闻言得意扬眉,从层层叠叠的衣摆里摸出两个荷包,道:“西域的雪上香,只要一点,一丈之内的人,统统晕倒。”
贾川大惊:“你怎么敢随身带着这种东西啊?”
乌日娜面露不解,“只是迷药而已,我还带着十几味剧毒,你要看看吗?”
贾川面有菜色地从她身边退开,默默站在邓晏身后。乌日娜不睬他,问道:“我只带了两个荷包,谁要,和我一起?”
“这位姑娘,外面人多,你又是行医之人,这些事交给我们便好”,眼看着乌日娜挽起袖子,邓晏问道:“难道你要亲自出去吗?”
“你说什么?”乌日娜迷惑,“我需要人,和我一起,帮我打个下手。”
颜明津在一旁帮王福嘉擦剑,闻言笑道:“你们不要小看她,她十几岁的时候就在草原上猎狼了,料理这些杂兵还不是小菜一碟。”
邓晏恍然,拱手笑道:“姑娘恕罪,在下邓晏,不知道姑娘的英勇事迹。”
乌日娜茫然地点点头,压根没听明白,她自顾自地说道:“我要找个人,和我一起去”,她环视一圈,最后落在邓晏脸上,“就你吧,你长的不错!”
邓晏眼中的讶异之色一闪而过,“不知姑娘芳名?”
小梅赶紧跟乌日娜咬耳朵,乌日娜努力念准自己的名字,“我是乌日娜。”
邓晏随即笑道:“愿为乌日娜姑娘鞍前马后。”
这时,鹤影来报,说外面的杂兵已经进来了,此刻汇聚在前院,正在四处找他们呢,他眉头紧皱,道:“但死士不在人群里,不知隐在何处。”
“先说杂兵”,邓晏道:“我和乌日娜和从两侧回廊绕后,药从背后撒效果更好。”
“杂兵只是障眼法,扰人视线,死士才是真正有威胁的”,王福嘉随意从颜明津桌上抽了支狼毫毛笔,在宣纸上草草画了地图,“我们剩下的人一分为二,一队清理没有被迷药迷倒的杂兵,另一队分散潜伏暗处,专门对付死士,如何?”
汤子馔道:“我来清理前院,那些没晕倒的我来收拾。”
贾川附和道:“我同汤子馔一起。”
“这些人不足挂齿,还得把背后主使逮住才行”,颜明津道:“韦仲和陈衍不死,后患无穷。”
“这两人交给我”,裴遗燕道:“他二人时刻关注我们的动向,必然就在附近,我掘地三尺也要把他们找出来。”
“这个给你”,颜明津从腰间解下一块翠玉,“这是颜氏令符,如果韦仲狗急跳墙真要动用府兵,这道令符管用,府兵不敢擅动。”
王福嘉思索片刻,道:“我和从舟一起,守在左侧。”
小梅接道:“那我在右边拦着死士,定让他有命来没命走!”
邓晏点头,“这样正好,我和乌日娜正好守在后方,后方的死士就交给我们二人了。”
“江垚,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非你不可了”,颜明津道:“我们一会出去,你就开始写折子,用我的口吻写,把韦仲和陈衍的事一五一十交代清楚,就说我替皇帝除奸佞,已经就地将这二人斩杀了。”
“还有……”他看了王福嘉一眼,道:“在折子里,把所有的功劳揽到裴遗燕身上,实在圆不过去就说是我干的,其他人不要提。”
如果让符俟知道,他派来的人反了他的水,不论是邓晏、汤子馔还是江垚的父母,只要在朝堂上一日,符俟就能让他们的日子难过一日,还不如把所有功劳揽到裴遗燕身上,正合了皇帝看重少年英才的心,一举两得。
江垚颔首应下,但他踌躇道:“我与侯爷笔迹并不相似,皇上是侯爷母舅,要是看出来了……”
“不碍事,你放心写,皇帝才不关心我写成什么样呢”,颜明津笑道:“再说了,折子是不是他亲自批阅的还不一定,八成是叫公公念给他听。”
邓晏道:“要是没别的事,我和乌日娜就先走一步了。”
王福嘉和颜明津对视一眼,“我们走。”
几息之内,屋里便只剩下江垚一人。他提笔磨墨,伴着前院的叫喊声,缓缓落笔。
……
乌日娜和邓晏从檐廊绕到院子后,从屋顶瓦楞间往下看,院子里的杂兵点着火把,三五成群,正挨个屋子找人。
乌日娜把荷包递给邓晏,又解下裙子上装饰用的绸带,塞到他手里,悄声道:“一会用药时,把口鼻掩起来,屏住呼吸,一点都不能闻到的。”
见邓晏歪头看她,她严肃道:“你不要不信”,说罢作势往后一仰,“不然你第一个晕过去。”
邓晏小声道:“得把他们聚到一处,我们才好下手。”
乌日娜茫然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邓晏一愣,无奈的用手拢成一个圈,“一起,中毒,晕倒”,他仔细解释道:“我下去吸引注意,等他们聚到前院,你就下去撒。”乌日娜点头,但邓晏怀疑她还是没听懂。
邓晏系紧脸上的绸带,从屋顶跳下,为了故意闹大动静,把屋檐上的琉璃瓦踢得粉碎,漫天的琉璃碎片纷纷雨下,如滚珠入盘响成一片。
杂兵们果然紧赶慢赶的聚过来,各种刀剑矛棒齐朝着邓晏招呼过来,可惜这些杂兵本就是各家临时凑起来的,有些人连剑都拿不稳,况论战术了。衣袍翻飞间,有人哎呦一声,邓晏早已踩着那人的肩膀借力回到屋檐上。
乌日娜应声而来,靛蓝色的面纱在月光下飞舞,映着她比中原人更为浓艳的眉目。邓晏有一瞬间的愣神,在风起的刹那,如梦似幻,亦仙亦神。
待那双眼睛望过来时,邓晏赶紧垂下眼睛,但那抹丽色还是深深的留在了眼底。
乌日娜敞开荷包一条小口,飞身下了屋檐,直朝着人群中央落下去。她手臂一甩,荷包里的粉末如雪花般落下,一股诡异的香气瞬间笼罩了这一小片。
她踩着杂兵的肩膀,闪转腾挪,杂兵还未及碰到她的裙角,就已经浑身酸软的瘫倒在地。几下功夫,她就越过人群,飞身上了对面的屋檐。
再回头时,邓晏紧随其后,也登上了屋顶,两人相视一笑,看着院子里躺倒的一片人,大功告成。
乌日娜身上的铃铛响成一片,她在这铃铛声中歪着头打量邓晏,浅色的眼瞳里满是笑意,一字一字的念道:“邓晏,你长得真好看,武功也不错呢。”
西域若羌国的小娘子要比中原人热情几分,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邓晏脸上覆着的绸带沾着淡淡的药草清香,他垂着眼睛,觉得自己也中了雪上香,有些醉了。
……
另一边,王福嘉扶着剑柄,靠在栀子树上,听着前院的兵器碰撞声,逐渐恢复了平静。
她悄声道:“从舟,乌日娜他们该是得手了。”等了半晌,间无人回应,王福嘉疑惑回头,只见身旁这人正一本正经的薅栀子花瓣。
颜明津根本就不是来抓人的,王福嘉后知后觉,他分明就是来闻香赏月的,也不知这人从哪里掏出来的种种闲情雅致,死士剑都要挑到他脖子上了,他还能忙里偷闲的风雅一把。
“颜从舟,你在干什么!”现在正是深秋,王福嘉想,正是秋后算账的好时候。
只可惜黄雀在后,颜明津早料到她有话要说,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塞了满口的清甜花瓣,后半句话变成了齿间的呜咽。
罪魁祸首饶有兴趣地问道:“怎么样,甜不甜?”
“没想到这地方还有上好的酿蜜玉兰,这东西无论是做成糕点还是直接吃掉,味道都绝佳”,他接着道:“这个酿蜜糕的秘方我爹可是告诉我了,等回陵阳我做给你尝尝。”
栀子花瓣确实是少有的清香,王福嘉大人有大量,不愿意跟他计较。
两人静静地在树下站靠了一会,颜明津微微侧头,下巴正好抵在王福嘉耳侧。风里夹杂着栀子花的香气,发丝拂过他的脸颊,又是一个好月夜。
昨夜那个落在手腕上的轻吻,颜明津想,为什么祐安不问问他原因呢,就这么不明不白的随手揭过去了吗,还是说,这件事只有他一个人在意呢?
他突然道:“祐安,我在檀州和岷州交界处有一处庄子,也种了很多酿蜜玉兰,还有很多我叫不出名字的花,甚至还有一个……元宝”,他说着自己都笑了。
“你们家只有一个元宝?”王福嘉转过脸,看了他一眼,“那库房里都是什么,石头吗?”
“此元宝非彼元宝”,颜明津解释道:“准确来说是一只元宝。”
“所以……等我们忙完这些事,你愿不愿意过去看看?”他欲盖弥彰地说道:“当然,是我们所有人一起去。”
庄子?看看也无妨,王福嘉点点头。
不料颜明津还是不放过她,“你是真的想去看吗?还是说只是不想拒绝我?”
王福嘉抱着剑,从容地转过身,认认真真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她怎么都觉得侯爷不太正常,但又说不出哪里不正常,最后只能问道:“颜从舟,这两个说法有什么区别吗?”
她说完这句话以后,终于发现不对劲在哪里。王福嘉确信,如果颜明津是旁边这棵栀子树,一定瞬间就千树万树栀子花开了。
怎么认识的时间越久,她反而越发看不懂他了,王福嘉觉得自己有必要找时间跟他聊聊,嗯,去庄子那段时间就不错。
颜明津望着天上的月亮,十多年来第一次觉得月色甚美,祐安说,她不想拒绝我。
今晚月色真美,想要评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5章 芙蓉面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