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劳累一天,又在池子里泡了近两个时辰,王福嘉再醒时,眼睛还没睁开,就被宁婆子灌了一碗姜汤。
“侯……奴清早起来熬的,昨夜姑娘吹了冷风,喝点姜汤驱驱寒”,婆子汗颜,差点说漏了嘴,颜明津再三嘱咐她,千万不能透露他三更半夜失眠去煮姜汤的事,不然祐安又要笑他。
王福嘉被姜汤顶出一身汗,问道:“侯爷他们到了吗?”
婆子气血足,一双手热得像火炭,一边喂她喝姜汤,一边慈爱的捋着她的头发,“放心吧,姑娘昨夜睡下,各位大人不到一个时辰也都到了。”
就在这时,房门被猛地推开,门口一个火球径直朝王福嘉砸过来,乌日娜一把抱住王福嘉,“嘉嘉,你怎么又一声不响地跑了,叫我好找!”
王福嘉赶紧扶住她,把她拉上床榻。
宁婆子见乌日娜来了,放下碗,笑道:“姑娘们叙叙吧,奴去看顾家宴了。”
王福嘉摁住乌日娜摇晃她肩膀的手,问道:“什么家宴?”
“侯爷嘱咐的”,婆子道:“晚上给各位大人接风洗尘。”说完她便出去了,还顺手带上了门。
送走一个,王福嘉还得收拾手边这个粘人精,最近天气渐冷,乌日娜还穿着单裙满地跑,王福嘉赶紧把绣被盖到她身上,问道:“昨夜没睡好吧,怎么不多睡一会?”
“颜明津让我来看看你,怕你着凉”,红衣似火的小胡姬挽起她的袖子,给她把脉,撇撇嘴道:“他好着急,赶鸭子上架。”
此话一出,王福嘉顿时沉默了,过了好一会,乌日娜才察觉气氛不对,她小心问道:“你怎么了?”
王福嘉眯着眼,道:“他怎么知道我着凉了?”
“我们昨夜刚进门,就见宁婆婆慌里慌张的要去池子里捞你”,乌日娜无视王福嘉心如死灰的神情,兴致勃勃道:“我们所有人都知道你掉水里了!侯爷当然也知道!”
王福嘉眼里的光一下子就没了,她抬起右手缓缓地按在脸上,从喉咙里硬挤出一句话,“是在温泉里睡着了,不是掉水里了!”为什么这种丢人的事能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广而告之……
“侯爷怕你生病,还特意多送了一床被子给你”,小胡姬指着她身上盖着的绣被,道:“就这这个。”
王福嘉仰面倒下,觉得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她把自己团吧团吧塞进被子里,用被子捂死自己的心都有了。
……
宁婆子来催了她三次,王福嘉做足了心理准备,才换了衣裳去赴宴。
中途碰到贾川八卦,问她掉到哪个池子里去了,王福嘉狠狠剜了他一眼,贾公子灰溜溜地跑了。
花园里灯火通明,平日里王宫贵族都不轻易用的酥油香烛,在这里仿佛不要钱一般,近万盏酥油烛摆放在花园中央的黄金烛塔上,整个院子宛如白昼。
只是,王福嘉环视一圈,颜明津今晚好像并没有来赴宴。
亭台楼阁每隔两步挂一盏花灯,乐师三五成组散在各处,奏乐起舞,宾客觥筹交错。园中的枯枝树缠了一层层金箔,风吹过,落了路过的小梅一身金叶子。
小梅手中端了一杯西域葡萄酒,面颊酡红,整个人都晕晕乎乎,见了王福嘉就委屈,“姐姐,昨天,你和侯爷怎么丢下我们就跑了!”
王福嘉赶紧搀扶住这个喝得晕头转向的“酒鬼”,也被小梅弄糊涂了,“颜明津?”她沉默片刻,“我昨天没和他一起走啊?”
“怎么会没有?你走了以后,侯爷明明骑马去追你了”,小梅眼睛都要睁不开了,还要跟她八卦,“昨夜我去小厨房找吃的,正好撞见侯爷在给你煮姜汤……他还说你睡了,让我不要去扰你呢。”
王福嘉不说话。
“而且,听说姐姐你在温泉里睡着了,也是侯爷先发现的”,小梅看着她的脸色,试探着道:“难道你不知道吗?”
王福嘉抢过小梅手中的酒杯给自己灌了一口葡萄酒。
她怎么会知道?她当然不知道!她哪里知道颜从舟那个王八暗度陈仓假装不在场!
这样一想,之前很多事都明了了,怪不得她刚到醉台门口就有人在等她,怪不得她倦了就被领到濯露轩休息,她早该想清楚,没有主人点头,主卧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能进……原来是所有人合起伙来匡她。
王福嘉面有菜色地又灌了一口酒,想杀了颜明津的心都有了。
不知是西域酒劲大,还是她情绪起伏太大的原因,酒才喝了两口王福嘉就有点晕。
身边的小梅更是不济,已经开始说胡话了,还不认人,她拽着王福嘉的袖子,大着舌头道:“你说……侯爷是不是喜欢……我姐姐?”
“什么?”王福嘉强打精神,但话已经不过脑子了,“颜从舟个混账喜欢谁?”
“我觉得姐姐也喜欢他”,小梅人都要站不住了,“我姐姐那么好,便宜他了。”
王福嘉又喝了口酒,已经不知道她口中的姐姐是谁了,附和道:“肯定喜欢,喜欢。”
这时,乌日娜也端着杯酒蹭过来,“什么喜欢?喜欢谁?快跟我说说!”
王福嘉伸手一指,“就是他!”
贾川。
小梅点评道:“这个太瘦了,纸片子,风一吹就没了……”
“那个呢?”
邓晏。
小梅还没来得及开口,乌日娜就指着邓晏说了一通叽里呱啦的鸟语,边说边笑,几乎就要笑到地上。
“你说的……我听不懂”,王福嘉摇摇头,又指着远处亭子里的汤子馔问道:“那个是谁?”
小梅依靠着金箔树,醉得不省人事,看着汤子馔,喃喃道:“我想吃桂花糖。”
这句话刚说完,汤子馔就朝这边招招手,又指了指桌上放着的盒子,让她们过去。
“他好像是在叫我……”小梅神志不清,对着汤子馔挥挥手,“我要过去看看我的糖。”
眼见小梅一脚踩空就要栽倒河里,王福嘉赶紧把她拽回来,塞到乌日娜怀里,“娜娜,那边应该是开宴了……小梅就交给你了,你们先过去吧。”
“姐姐,你又要去哪啊?”小梅闭着眼嚷道:“要我陪你一起吗?”
“我去逛逛醒醒酒,你们先去”,王福嘉说着喝完了瓷杯里的最后一口酒,葡萄酒见底,彻底的神志不清,“……不用等我。”
送走了踉踉跄跄的二位,王福嘉头疼得紧,正准备找个人少的地方坐坐。她穿过竹林后的月洞,门后延伸出两条不同方向的路,一条东南,一条东北,濯露轩到底该往哪里走?
王福嘉平日的理智被葡萄酒搅成了一团浆糊,靠着门框想了半天也没想起该往哪走,干脆头也不回地一脚踏上朝东南方向的小路,还了还没一盏茶的功夫,就见路尽头立了一块琉璃照壁。
有十几位工匠在照壁前敲敲打打,画匠彩绘补色,刻匠雕刻纹样。
照壁后隐隐传来说话声。
“房梁上的彩画重新画,东厢房画三宝珠吉祥草,西厢房画莲花水草天花”,是个温润清亮的男声。
画师应下。
男声继续道:“门和窗换成楠木的,屏风用织金紫檀的,落地罩用花梨木重新打几个,上次那个西番莲纹的就不错,香壶用珐琅的,两边放紫檀雕花架几案。”
小厮尖细的声音问道:“这些东西,是只放在您屋里,还是所有厢房都这么摆?”
男声道:“所有厢房都先这么摆,他们不满意再换”,他想了想,“除了这些以外,濯露轩里的木制器件全都换一套新的,院外的温泉再派两个婆子过去看着,别再让祐安睡着了……”话还没说完,他惊呼一声,“撕,轻点咬。”
王福嘉听到“温泉”两个字,就已经下意识的要过去找人算账了。
照壁后,一张摆满图纸的梨木大桌,桌后一把花梨圈椅,椅中坐着一位公子,白玉冠,花青长袍坠地,怀里抱着一只鸳鸯眼的狮子猫。
猫被他抱的不耐烦,正一口咬在那人的手腕上。
“祐安?”颜明津面有惊诧之色。
周围的下人识趣地悄声退下。
“你这是喝了多少酒?”颜明津把猫放在桌上,猫一蹬腿跑了,颜明津也无暇去管它,赶紧去扶王福嘉。
但王福嘉眯眼看着他,好像不认得他了。
醉鬼不可怕,可怕的是平日里最清醒的人醉了。
颜明津不敢擅动,他心里惴惴不安,为什么祐安看他的眼神既疑惑又愤怒,疑惑可以说是没认出他是谁,那愤怒是怎么回事,她觉得自己昨天帮她擦掉嘴边玫瑰糕的碎屑是越界了吗……
颜明津伸出手,把王福嘉脸边的一缕碎发拨到耳后:“我……”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眼前人打断。
“颜从舟……那个混账是谁?”王福嘉看着眼前的男人,不知为何特别想揍他一顿出气,但又想不起来他哪里惹过自己,于是只能皱着眉头问他。
“混账”本人被问懵了,他把神志不清的醉鬼抱到圈椅上,问道:“什么混账,你跟我说说。”
王福嘉靠在椅子上,换了个顺服的姿势,仔细地思考起来,结果越想越忘,“我不知道他是谁”,她自己都不耐烦了,皱眉道:“他骗我!”
“他骗你什么了?”
“他明明比我早到这里了,一直躲着我,还跟婆婆一起骗我!”王福嘉怒了,“要是这样,他怎么昨天不跟我一起走!”
她知道了——颜明津觉得自己大概也是被葡萄酒熏晕了,哪怕他平常舌灿莲花,现在也哑火了。他想了一圈也没想明白到底是那一步露了馅,只能寄希望于祐安醒了以后能把这事忘了。
他艰难开口道:“他没骗你,他是不敢见你。”
王福嘉歪着头,“他有什么不敢的……没脸没皮。”
我应该告诉你吗?颜明津双手撑在椅子扶手上,静静地看着椅子里的醉猫,你醒了以后还能记着吗?。
他和王福嘉之间,恩人仇人难分难舍,即使两个人现在能和平相处,这种岌岌可危的关系,也不知道能维持到几时。
但在这个瞬间,在这个远离陵阳,远离朝堂纷争的院子里,在葡萄酒的醉意里,也许他可以……可以稍微放纵一点点,哪怕就一点点。
颜明津轻声道:“他想亲你,又怕你不愿意。”
王福嘉没听清,她眯着眼睛,拽着颜明津的领口把他拉下来,两人视线平齐,咫尺之遥,被酒精蒸起来的体温顺着敞开的领口钻了进去,她皱眉问道:“什么?”
颜明津被她烫的声音嘶哑,“他说……”他额头靠在王福嘉肩膀上,深深吸了一口气,“他不敢亲你。”
王福嘉的手像抚摸小动物一样无意识地在颜明津下巴上打转,轻轻哼一声,“胆小鬼,我就敢。”
“是吗?”颜明津慢慢地揽着她,哑声道:“那我把颜明津叫过来,你自己跟他说,行不行?”
猫猫终于出场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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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醉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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