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怪物,竟有这样的本事,可以随意进出他人的心境。”白月明说道。那双头蛇怪嘶嘶怪笑,口吐人言:“我可没有那个兴趣,四处窥视宵小之辈。能被我选中的,必是执念深重的心境。但像这个心境这么有趣的,可是少之又少。执念如此强烈,表面却是一片空白。”
另外一个头探过来:“因为实在太有趣,我破例在这多停留了一阵,竟真被我发现了这处心境的秘密。”白月明怒道:“你这妖物,忒促狭了,窥探他人隐秘,还不快快滚出去。”
双头蛇怪反而将两个头凑得更近:“你莫非是恼羞成怒了。这又不是你的心境,你激动什么。”两个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起阴阴怪笑起来:“你不想知道,我却偏要告诉你。这处心境看似空白,但这空白本身就是执念。”
一个头伸长出去,扫过一大片芦苇:“这满地的芦苇,每一支都是一次悸动。你看这无边无际的悸动,却不能宣之于口,真是好生可笑啊。”两个头同时大笑起来,笑得前后摇摆,如果是人的话,恐怕已经笑得前仰后合了。
白月明眼睛微眯,冷冷说道:“你这妖怪,看身量,没有千年也有百年了,竟然不知道人心似海的道理。你在此地,必有缘由,据说凡是巨妖出现处,必有宝物。”她心念一动:“莫非,这才是你在此地徘徊不去的原因。”
在双头蛇怪怔愣的一瞬间,白明月已经坐实了自己的猜测,她一展双袖说道:“我对你的宝物并没有兴趣,你尽可以携宝离开。说吧,你是自己出去,还是我赶你出去。”双头蛇怪将身子盘旋了一圈,说道:“要是我不走呢。小姑娘有眼力,我确实是护宝之妖,只不过我那宝贝需要吸取执念作为养分,这里执念深重,对我那宝贝而言可谓是洞天福地。既然你不是此间心境之主,何必纠缠不休。”
白月明厉声说道:“我能来到这,就与这心境有关。你要是再不走,休怪我不客气。”闻言,双头蛇怪显是一惊,双头将白月明上下打量一番,又同时仰天大笑:“没想到我修行百年,也有看走眼的时候,竟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此间心境,分明是由你而起,说起来,你才是真正的心境之主。”
白月明顿时万千念头涌起,整个苇海如同被劲风吹过,波涛浩荡。她强自将许多前世今生似明非暗的事情压下,又敛神说道:“既然你这么说,就休怪我这个主人清理门户。”双藤出手,左右开弓,但只欲逼走蛇怪,不愿伤它性命。那蛇怪左闪右避,甚是灵活,但始终不离东南方位。白月明看准空子,虚晃一招,诱得蛇怪离开原地,见那里果然有一株红果仙草。白月明喜道:“梦魂仙草。”
蛇怪转头发现自己已经上当,索性承认了:“你也算是个识货之人,可惜这宝物你虽然认得,却拿不走。”白月明微微一笑:“虽然我不是什么高人,但也愿尽力一试,你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吧。”
蛇怪绕着白月明盘桓了一圈,得意说道:“早在你之前,有不少高人意图来取梦魂仙草,但都铩羽而归,你可知是为什么?”白月明说:“你是想说你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吗?”蛇怪两个脑袋一同摇了起来:“非也非也。”两个头一左一右,同时凑近白月明的双耳:“是因为他们都太惜命了。想取梦魂仙草的人,必须沾染我的蛇毒,否则仙草被摘下的瞬间便会化为乌有。但我的蛇毒嘛…。”说到这,两个头得意地同时大笑起来:“我的蛇毒可是沾身必死。”
白月明冷声说道:“梦魂仙草我高兴便取,不高兴送给我也不要。但我今日势必要将你逐出此地。”蛇怪嘶嘶吐信:“那你便来试试。”白月明甩出双藤,与蛇怪斗在一处。双藤所到之处,漫天的芦花腾起,如一场茫茫的雪。
正缠斗间,白月明单手一挽,青藤牢牢缚住蛇怪的一个头。蛇怪反应神速,另一个头腾空跃起,俯冲直下,蛇牙雪亮,直往白月明的脖颈而去。白月明见势不妙,借缚住的蛇头为支点,手挽青藤,一蹬之下,腾空而起,往后荡开,堪堪与雪亮的蛇牙擦肩而过,但后背正结结实实地撞进一个怀抱。
叶朗行的黑发在她的脸庞边飘拂,白月明的身子紧紧地贴着他,却觉得他那么熟悉,又那么遥远。还没来得及开口,叶朗行一手抱着她的腰,借青藤回荡之势手起剑落,赤心剑红光一闪,蛇头应声落地。白月明只觉得眼前一黑,叶朗行用自己的袍袖撑在她头顶,她只见漫天蛇血如红雨泼洒,自己却没有被沾染半点,只听见细细密密的蛇血洒在头顶的袍袖之上,如簌簌的雨声。
她猛地抬头:“你!”叶朗行的脸已经尽染鲜血。他的脸近在咫尺,目光贪恋,但猛地后仰,放开了她。白月明一步上前,急道:“你没受伤吧?”“你别过来。”叶朗行又是猛地退后,声音却低了下去:“你衣衫尚洁。”
地上,被斩落的蛇头依旧在嘶嘶怪笑:“我的头死可再生,你就是斩我千次万次又如何。”叶朗行浑身浴血,冷冷说道:“我对你的命不感兴趣,无非是借你的血一用。”白月明心中一刺,正要拉住他,却见他飞身而起,手持赤心,剑锋一旋,梦魂仙草被完整割下,下一瞬,便已经稳稳地落入白月明的手中。
掌心中的梦魂仙草,花瓣白的近乎于透明,花瓣上还带着颤颤巍巍的鲜红的血珠。白月明手捧着这朵小花,眼睛却怔怔地看着叶朗行。他很久很久没有露出这样的笑容了,白月明依稀地记得,很久很久以前,还是少年的他接过澄心剑的时候,也是这般的笑容,似乎终于拥有了心中珍宝。只不过,现在的他虽然也是这样的笑容,却像是奉献出了自己的所有。
白月明颤声问道:“你明明知道的,为何要做到这种地步?”叶朗行依旧怔怔地看着她,忽然低下头去,仿佛是在认错,他的声音也低了下去,近乎于哀求:“你就让我放纵一回吧。”
“当”的一声,赤心剑掉落在地,叶朗行的身躯摇摇欲坠,再也没有半分力气。白月明上前一步,想要像从前一样扶住他。叶朗行却退后一步,勉强支撑着身子,急切道:“你别过来,我已经是如此。定要换你周身而退,得偿所愿。”白月明恍若未闻,扑身上前,勉力将叶朗行背在背上,白衣瞬间被染红大半。叶朗行挣扎了一瞬,便再也没有半分力气,但仍努力地撑住身子,不让身上血沾染到她。
白月明右手一拉,将被绑缚住的蛇头拉到近前,厉声道:“我不信这世间的毒物会没有破解之法。还敢隐瞒,就算你有一千个头,我也能让你死千次万次。”
那蛇头嘶嘶怪笑:“你身染蛇血,早就是强弩之末,却还想救他人性命。”白月明说道:“你休想欺瞒我,我看得清楚,你的蛇血刚喷出时,这方圆一丈之内的苇草尽皆化为灰烬,果然如你所说,沾身即死。但这梦魂仙草染上鲜血之后依旧鲜嫩如初。”她冷冷一笑,说道:“因此,蛇血的毒性只有一次。而梦魂仙草上的血是从朗行身上落下,所以完好无损。”闻言,伏在她背上的叶朗行微微一动,他缓缓地伸出一条滴血的手臂,颤抖着轻轻地环住了白月明的脖颈。
蛇怪金色的眼瞳一转,说道:“也罢,你既已取了梦魂仙草,我留在此地也无益。我告诉你解毒之法,你也休要再纠缠。”叶朗行的口中又渗出一口鲜血,那血顺着她的脖颈滴落。白月明低头一看,只见一缕黑气顺着血脉爬上他垂在自己身前的手,不由急道:“好,我答应你,不伤你性命,有什么办法你快说。”说着,收了青藤。
蛇怪用仅存的一头衔起地上的断头,蜿蜒而去,扔下一句:“要解此毒,必须要对中毒之人施展封心术。此术只有求鬼市的知万事。快去罢,再晚可是大罗金仙也难救。”它的身影越去越远,在即将消失时,忽然转头邪邪一笑,遥遥抛来一句:“不过,被施术之人,将会忘记一切前尘往事。”
茫茫的苇海逐渐开始震颤,苇浪汹涌如大海的波涛一般。白月明心道不好,心境不稳,正是叶朗行的意识逐渐模糊的征兆。不由急道:“朗行,你再坚持片刻,我带你去找人施展封心术。”
背上的叶朗行似乎已经意识不清,他勉力抬起一只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白月明的脸颊,在她耳畔喃喃说道:“不要,师姐。我,要记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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