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话结束，李清晏和斯密又走回亨利旁边。
李清晏有意慢了几步，让斯密侯爵先到亨利身侧。
“怎么讲了这么久，舅舅，你们讲了什么呀？”
“没什么。”斯密侯爵笑着拍拍亨利的肩膀。
斯密侯爵说完，向远处看去，见到人类共和国总统沧颉仓和正在和刚才跟在李清晏身边的女侍交谈。
“小姐的侍女和沧颉先生认识？”
李清晏轻笑，“更准确地说是女官。”
沉秋和注意到远处的目光，向沧颉先生告辞，向这边走来。
沉秋和行礼后垂眸跟在李清晏身后。
“晟国这一代女性，真是人才辈出。”斯密侯爵感叹。
“也不止这一代。”李清晏笑着答道。
晟国女官集团静水深流，见李清晏与沉秋和，可窥一斑。
李清晏和沉秋和走后，斯凯勒侯爵见到斯密侯爵同阿斯特丽德交谈良久，颇为鄙夷，“和女人谈政治，阿伦，你是太久没有玩过家家了吗。”
“要是玩过家家就能当上军政全权摄政的话，我也想玩。”
“你这话敢让陛下知道吗？”斯凯勒侯爵说。
“那你说的话敢让阿斯特丽德听见吗？”
斯凯勒侯爵不屑一笑。
“看在共事多年的份上，我提醒你一句，不要小看阿斯特丽德，她比你聪明多了。”
斯凯勒侯爵愤然， “你……”
可没等斯凯勒侯爵说完，斯密侯爵就笑着走开了。
晚些时候，内廷大总管约翰·冯居然亲自送来了邀请李清晏游览帝都的计划表，不过并不是单独和太子，而是由太子与杰弗利王子共同陪同。
众人皆知阿斯特丽德是陛下选定的太子妃人选，杰弗利王子横插一脚，不知道是谁为了膈应谁。
李清晏接过来看完，只是一挑眉，什么都没说递给了秋和，和约翰·冯寒暄几句侯秋和把人送走了。
李清晏眼角一抹虚无的笑意，融进了这个不平静的夜色里。
斯密侯爵派人调查李清晏、萧懋庭及一级战犯阿塞西的关联。
李清晏穿一袭红裙坐在桌前，红裙艳丽，呼应着她像花一样妍丽的唇色，衬得整个人更加苍白。月白色的面纱被掀起垂在发髻两侧，尾端的红色宝石随吹进来的微风轻轻摇动。
对面是帝国的太子殿下和杰弗利王子。
这是一个很耐人寻味的场面，就像不是帝国在挑选王子妃，而是晟国执政在选择她的夫婿。
父亲明明一直都不喜欢亨利，这次却执意要亨利娶阿斯特丽德，这让杰弗利觉得很不解。
“小姐尝一尝，这是帝都最好的苹果肉桂派。”杰弗利亲手把端上桌的派切好，放在小盘里推到李清晏面前，热情周到。
李清晏表现得随和温柔，她浅浅地笑着，沉默着，审视着。
正如晟国女官官学学训前半段——“敏察慎语”。
但是学训另一半是“强言悍行”。
李清晏接过盘子， “劳烦殿下了。”
杰弗利凑上来， “我更喜欢他们家的双莓塔，小姐要尝尝吗？”
李清晏把嘴里的派咀嚼之后咽下去， “好啊。”
双莓塔端上来，酥皮做的底座里填着奶酪，上面的是奶油，点缀着草莓和树莓，还有一层薄薄的糖霜。
“做得真漂亮。”李清晏感叹。
“是，”杰弗利说， “很漂亮。”但眼睛却是看着李清晏。
李清晏今天穿的裙子和双莓塔颜色是一样，红色丝绒的克里诺林裙，层层叠叠，伴着白色的花边。
真老套啊，李清晏在心想。
看着杰弗利王子与茵斯特小姐攀谈甚欢，亨利一言不发，店外面一窗之隔的克劳德·斯密实在有些无奈，一旁的内廷大总管约翰·冯在一旁阴阳怪气， “杰弗利王子就是比较会讨女孩子喜欢啊，太子殿下也是，明明都结过婚了，怎么还这么不懂女孩子的心意呢。”
负责保护王子和公主安全的骑士团副团长阿梅尔·阿切尔不想听他们这种言语机锋，带着骑士团的几个士兵退开了一些距离。
收到游览过程情况汇报的斯密侯爵推开怀里的女人，又点燃一支香烟。烟雾朦胧中，利益关系也模糊起来，考虑到李清晏和克里夫家族合作的可能性，他不得不尽快做出决定。虽说晟国与克里夫家族有世仇，但是利益面前，什么都说不准。
李清晏似乎与现任晟国公爵，也就是她的同母异父的弟弟有嫌隙。晟国公爵早就可以独立掌权，李清晏却坚持摄政，甚至独揽大权。晟国此前一直军、政、财权分离，李清晏摄政时凭借萧氏血统获得军权，一时间军政两握，晟国的政坛上多年来分庭抗礼的军部与文官集团，守旧与革新两派被全部打乱，变成了公爵与公主两党，又形成了女官集团。
手握财权，多年被打压的刘氏家族虎视眈眈，期待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可谓群狼环伺。
情急之下，找所谓的世仇合作，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李清晏是一个把控不住又作用强大的棋子，就算不能真为自己所用，也决不能落入他人手中。
三日后，李清晏收到了斯密侯爵信笺。
按照约定，斯密侯爵带其去见帝国一级战犯——阿塞西。
看着封在门上陈旧运行的六道十二宫，李清晏很恍惚，居然已经过了这么多年。
六道十二宫，道是立体的轨道，宫是运动的符咒。道的形状与大小控制运行的速度，速度越快攻击力越强，但是血阵衰亡失效的也越快，宫的类型控制血阵的运行方式与血阵的功能。
阵法的原理其实很简单。
魔的原体是类似像灵魂一样看不到的东西，它们通过攻击人类、血族、动植物的意识或者说灵魂，让意识对身体的控制削弱，然后占用那个身体。
而人类、血族、动植物的意识或者灵魂和魔的不一样，是不能脱离躯体而存在的。即一旦被魔占用了身体，意识或者说灵魂就会灭失。
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哲学的问题又是一个现实的问题，即我之所以为我，是因为我之整体还是我之灵魂，即若灵魂非我之灵魂，我的躯体是否还能我称之为我。
在现实认定中，人族和血族一般认为只要意识不存，即使身体仍然存在，也被判定为死亡。
但是魔也因此有一个缺陷，就是一旦遇到有脱离灵魂控制的物体就会被吸引，比如死去的人类、血族、动植物的躯体，或者这些躯体的部分。而进入躯体容易，但是脱离会很困难。
同时产生的细节问题就是，这些东西的吸引力有高低，魔的能力等级也有高低。
越高等的生物、越完整的躯体、灵魂离开的时间越短，吸引的能力就越高。
能力越强的魔越能抵抗吸引，同时控制越高等的躯体。
原本就是思想与身体共同生存的生物，不会觉得控制身体的运行需要花费大量的精力，但是魔不同。
一个魔要想控制一个人类或者血族的身体，就要细致到方方面面，比如血液循环，新陈代谢等等。所以往往等级低的魔控制下的生物很好分辨，比如不会眨眼睛，没有呼吸，心脏跳动速度过快或者过慢且不均匀，身体低下部位皮肤出现紫红色斑块等。再低级一些的可能甚至没有办法控制人类和血族的身体，只能控制动植物。
用血液作为吸引的原体，阵法的功效是保证血液类体内循环与不**，加强血液脱离体内后的吸引力，以此保证可以把魔控制在一定的区间。
“三十分钟，不能多。”
“明白。”
亨利找看押的卫兵过来用纸质符咒把门打开。
黑暗的环境里透过一线光，很快，光又消失了。
对面的东西大半个身子埋在更深的黑暗里，背对着李清晏。
“怎么今天还找了个女的来送饭。”
“阿塞西。”
锁链明显地响了一声，身子也从深黑处稍微侧出来一些。
“李清晏。”
“嗯。”
又安静了一会。
“哦，不对，现在应该叫你皇太子妃殿下。”
“……我现在已经不是了。”
“为什么？没有理由啊，按照你们的政治逻辑，你是最好的联姻对象，没有理由和你离婚啊。”
“不是离婚。”
阿塞西听出李清晏不想谈论这个话题，没有追问下去， “四十二年，从未来过。今天是为什么呢？那些专门消灭血族的无自主意识的魔？”
“是，他们已经从消灭新生血族转向消灭成熟血族了”
“连你都没有办法，那你又希望我能做什么呢？帮你消灭和我同一个种群的魔？”
“那你当年为什么要告诉我呢？”李清晏说，“不过是因为我们都知道，这是一个人类中心的世界，血族灭亡了，魔族也不会远。你当年不过也是想借我之手消除这种未知的伤害罢了。”
“条件呢？”阿塞西问。
“给魔族两千具躯体，两年的粮食，我送你到东境做研究，我只监视，不限制行动”
“三年。”
“成交。”李清晏说。
“你这就答应了？早知道多要一点了。”阿塞西轻笑，转过身来，萧懋庭的脸出现在李清晏面前，“正事说完了我能再提个要求吗？”
李清晏的目光在触及对面的面庞后明显地避开了两秒，“你说。”
“给我抱一下吧。”
李清晏垂眸，然后就抬手去拥抱对面的深黑。
她好像在给予这些的时候，从不吝啬。
在有些方面，李清晏丰腴得近乎变态，同时在另外一些方面就会贫瘠得可怕。
阿塞西回抱回去，他搂得很紧，有点窒息，但是李清晏什么都没有说。
像很多年前一样温和疏离的拥抱，浓稠的眷恋感却让李清晏有点恍惚和疑惑。
阿塞西到底为什么会恋慕她，他真的懂得恋慕吗。
但这个问题似乎没有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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