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不是该轮到他值夜,雨墨都喜欢在晚上看天空、看月亮。
这个场景月清明在上辈子见过很多很多次。
地位越高的人,府邸的台阶越长。每次回王府月清明都会踏上长长的台阶,一级一级,向上攀走。
那很高,有时候月清明上朝,或者辅佐皇帝处理完一堆乱七八糟的政务一整天,已经身心疲惫的时候,再登上这台阶,就会觉得步伐沉重,非常得累,仿佛脚下是没有尽头的一样。
仆人们想要到旁边扶着,他拒绝。只是自己一个人一直向前走,即便再累也是如此。
那时候,他就会看到高台之上,雨墨双手撑在身体两侧仰头非常入迷地望天。看到月清明过来了,便会马上起来板正地行礼,然后往下跳下台阶,再和他一起上去。
月清明不知道天有什么好看的。有时候他还会有点担心,雨墨的值守会因此而有所疏漏。不过这些并没有发生,因为雨墨无论干什么都一直做得很好。如果这只是他工作之余的一点兴趣,那么月清明就随便他,爱干什么干什么。
月清明看着小雨墨坐在栏杆上看月亮,就想起了前世发生的那件事。
那还是月清明与白砚在一起的时候,那一次发生的事情甚至可以说是他与雨墨关系的转折,从此以后他们两个就变得越来越冰冷与陌生。
月清明和白砚在一起了很多年,争吵也是时有发生。那次的争执令双方都很不愉快,导致白砚气得出走了好几天都没有回来。
“迟早会回来的。”
因为有三个月发作一次的“契约”之毒,他不回来也得回来。
虽然心里这样想着,但月清明仍然十分苦闷焦躁,在宴席中一杯接一杯喝酒。他其实很少这样,这种被情感左右和撕扯着理智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情,爱。原来就是这样,谁也不是断情绝爱的神仙,你享受了爱的好,相应的就要接受它带来的伤害。
在这个层面来说,任何陷入情和爱的人都是傻子和受虐狂。
回到府上,他远远就看到有人蜷缩在高台上。台阶太高了,衬得那人的身形很小。
那人与高悬的明月遥遥相对,宽阔、宏伟的高台,一人、一月。那画面横跨纵深地延展出去,仿佛无边无际。
平常熟悉的景色今天看起来竟然觉得很漂亮,让他莫名有种安然而温馨的感觉。
那人从高台上跑下来,来到他的身边。
他看到了一双琥珀般透亮的眼睛,想着,白砚回来了。
白砚回来了。
月明清抱住他,抚摸他的脸,手指穿过柔顺的头发,吻上他的眼睛,然后是脸颊,鼻尖,最后是嘴唇。
这之后,月清明穿过发间的手猛地用力收紧,狠拽着千丝万缕的青丝,控制着“白砚”面对着、看着自己。他的目光蕴藏着盛怒的气焰,仿佛是对面前的人这么多天一声不吭离府出走的质问和惩罚。
“白砚”很乖,除了一声轻轻的、惊愕的“殿下……,”他什么也没有再说。只是,他的双手也虚虚环抱住了月清明。
月清明带着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把他按在床榻之上,他们紧紧抱着,交错在一起。他们不断地亲吻着彼此,耳鬓厮磨,情真意切。
“白砚,白砚……”月清明不停地唤着,珍惜地抚摸眼前人每一寸肌肤,白皙、纤瘦、柔韧,让他爱不释手。然后又会突然发狠,让身下人发出吃痛的吟1喊。
“……再跑,就把你永远关起来。”月清明眯起眼睛,恶狠狠地盯着他。
“不会,跑……”那人回应着。
窒息的感觉席卷而来,他哭不出来,也叫不出声。
月清明ya低了身体,命令他。“再说一遍。”
片刻,他终于得以大口喘气,声音也大了些许,说“不跑,殿下。我不跑。”
充斥着温驯的金黄色、透明的眼睛,看向自己时带着无比的崇敬与爱意。真好,真好……月清明不由得升起一阵从所未有过的满足,随即用手抚上那眼睛,摩挲过眼角、睫毛、眉毛,感受到手下传来一阵脆弱的颤动。
“……不如,就把你做成痴傻的偶人吧。然后,你永远只能这样,看着我,哀求我,仰仗我……”月清明的手温柔缱绻地抚摸,嘴里却吐露着冰冷的话语。
那人好像哭了,嘴中发出“嘶嘶”的抽息,但还是低低地答应着“…好,的。好的。”
好的,好的,好的。一次次地答应,一次次地允诺,仿佛所有的事情他都会同意,然后对月清明说:好的。
他抓着月清明的衣服,安静承受所带来的所有苦痛与欢愉。
反反复复,一直持续了很久很久。
月清明感到身前的被子被人微微扯着,以至牵动到了他的肌体。他的意识从沉睡中清醒了过来,随之而来的,是宿醉带来的剧烈头痛。
“殿下,该起了。今天要去参加朝拜典仪。”一句小心翼翼的轻语传来,月清明睁开眼睛,看到雨墨仪态规整地站在他床边。
侍卫是不会出现在他的寝殿里的,尤其是床边。
昨日的记忆没有空缺,并且色彩纷呈地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所以,他得以记起昨天夜里,所有的情绪、动作、话语。但是,却是面对着一个错误的人。
他缓缓撑起身子,看向自己身旁的床上。那里的床铺虽然被铺得很平整,但还是无法掩盖一些欢爱过后的痕迹。然后他转头看着雨墨,盯着他的脸。
“你……”
“属下给您更衣。”
雨墨拿起一旁准备好的典仪朝服,披到月清明身上,双手拿着衣服两侧的襟领,正要向中间收拢时,月清明冷漠地打掉了他的手。
雨墨愣了一下,便不动声色地马上退了回去。
他在期盼什么呢?
殿下需要的一直都是白砚,不是自己啊。
没有等他多想,一句清亮的声音从殿外蓦然而至。
“殿下!”
是白砚。
雨墨的心猛跳了一下。
月清明坐在床沿单手撑着额头,紧皱着眉头。非常、非常得烦躁。
白砚很自然地走了进来,有些奇怪地看着这场面。但是他很快发现了问题所在,所以经过雨墨时,侧头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雨墨没有看白砚,只是尽量收起情绪,对着月清明行礼,并说“属下先行告退。”
月清明突然一股无名火从头俯冲到脚,顿时感觉气血上涌。“我让你走了吗!”他厉声喝道。声音很大,震荡在殿中如雷霆一般,把二人吓得皆是一颤。
面对着这盛怒,雨墨赶紧俯跪在地,不敢出声动作。白砚也跪了下来。
月清明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心绪平复下来,过了一会,他压下说话的音调低低吩咐道:“你先下去吧。白砚留下。”
停了一秒,雨墨应道:“是,属下告退。”
白砚视线随着雨墨的离开看了一瞬,便转回头。现在这里只剩他和月清明两个,他没有起身,而是就这样直接对上月清明强压怒火的目光。
“殿下,看来我不在的时候他也把您照顾得很好。”白砚带着讥讽和自嘲,故自黯然,笑着说道。
月清明听了,不禁冷笑一声“哦……你倒是先问起我的罪来了。”他目光阴沉地看着白砚,语气却已经冷淡起来。“悖逆主人、擅离职守。整整四天……”他一字一字,顿挫有致。“该受什么刑罚你们都学过。你自己去刑司领罚吧。”
白砚原想到月清明的发火只是对雨墨,却没想到也冲着自己。他不吭一声,被月清明突如其来的生气说红了眼睛,咬着牙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显得非常委屈。
月清明终于直起上身,一件一件穿好衣服。典仪朝服高贵、华丽而繁复,但他穿得很有耐心。
衣袖摩擦的窸窣声,伴随着的是一阵长长的、冰冷的沉默。
月清明皱起眉,见白砚并没有动作,便起身站立。他自上而下地睥睨着,审视着白砚,语气淡淡问道:“你还不去吗?”
白砚抬头望着他,他那昔日的情人此时没有半分曾经对他的怜惜与调笑。面对月清明面无表情的冷漠,白砚开始感到一阵恶寒和畏惧。于是什么委屈、不甘、别扭也好,统统化作了祈求。但是他还是咬牙坚持。
“殿下,今天是朝拜典仪,我要护卫……”
“还不去?”月清明又问了一次。“你还知道今天有朝拜典仪?你还知道要回来?”
“我……”
“是不是要我通知刑司的人,让他们亲自来请你。”
“殿下!”他终于受不了了,用手抓着月清明的衣服的下摆开始求饶。“殿下,别让我去,求求您……”白砚的眼泪滴了下来,他一边哭,一边不断地求着月清明。
“求求您,求求您,我不去,求求殿下……”
“属下知错,殿下惩罚我吧,怎么样都好……我不想去刑司,那样……那样,就见不到殿下了!”
冷硬的、没有得到一丝回应。
“求求你……求求殿下……”
一声一声的哀求、号哭,哭到白砚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哭到崩溃,声音开始嘶哑,身体开始缺氧,不受控制地发抖。
月清明才终于俯下身,他手指用力,掐着白砚精巧的下巴,就这样愉悦地笑着,仔细端详白砚的脸。那张好看的脸上此时布满了泪水,眼睛潮红,和那暗色的眸子交相辉映,看着惹人怜惜。
“唉……我是对你太好了。”月清明叹息。
他不喜欢不听话的人。如果不听话,他自有一百种办法让人折服听话。
然后,他松手撇开白砚的脸,跨步上前。
“收拾好自己,走吧。”
终于得到了主人仁慈宽恕的白砚,赶紧起身擦干净脸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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