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收拾好行李,元良阿兄催促我们启程。
我来澄县一事定瞒不过家里。
回京后,有继母徐氏和兰沼阻拦必定无法再回到菊园。
想要再来澄县更无可能。
若要留,元良阿兄为我安全着想也不会答应。
只好假意听从,然后再为自己争取时间。
“竹栀,安排好了?”
“姑娘放心,东西都准备好了。”
本来带的东西就不多,拿着散碎银两更方便行事。
前一晚问过回京路线,停在山涧,正好有条小路可返回澄县。
半路逃走,以免元良阿兄担忧,特地留信告知:
祖父西去,朝朝想为祖父守灵三日,请元良阿兄在相遇之地等候。请兄长不要声张,以免母亲劳心,节外生枝。
元良阿兄是管家孙叔长子,自小长大的情谊。
他也深知身为我继母的徐氏,自然不会为我担心。
我在告诉孙元良,若被家中知晓,少不了回家被施以更重的家法。
如果孙元良看后仍大张旗鼓返回,便坐实了他是帮凶。
留下竹薇,一为代替我掩人耳目,二为观察孙元良言行。
竹栀提前安排了马匹。
我们顺着小路走到官道后便能快马疾驰。
流刑押解祖父的人因有负上命,根本不敢回京,或是去岭南道。
他们要么留在澄县,要么在附近村镇。
行至澄县,想来陆修远给的那锭银子花的所剩无几,我赠予祖父的银簪多半被他们典当。
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
在我和竹栀多番询问描述后,终于找到。
从当铺出来,竹栀问我,“姑娘赎回簪子,不该高兴吗?怎么心事重重的。”
“这里距祖父葬身之地有多远?”
“少说也有个八里。”
“我们是从祖父墓地周围查起,沿街经过多少家当铺?”
“姑娘方才不还说澄县虽小,一路走来当铺却不少,那些牌坊大的姑娘都说不必进去,单这些小铺子都有个五六家呢。”
“是啊,五、六家当铺,八、九里路。若你是押解之人,人犯只是年老体弱,染病久难痊愈,生怕上面那自己顶罪,不得已你才拿了人犯身上唯一值钱的物件典当求存,你会舍近求远,跑到几里外典当吗?”
“这明明和自己无关,干嘛要跑那么远?要是我,就近当了了事。”
“是啊,除非其中内情让他不得不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掩人耳目。”
竹栀想到,“姑娘曾说那里非太师遇难的地方,说不定是在这附近?”
我们打开澄县舆图。
若是从京城来,势必先经过这里,再往澄县西南方的树林去。
如果祖父一到澄县就被有心之人埋伏。
一里内地势高于官道的树林就是最佳埋伏之地。
我和竹栀果然发现树上有箭痕。
祖父若要跑,定是和官兵一样只能以官道旁的高土为遮蔽。
树枝上的麻线就是祖父当日离京所穿囚服。
“姑娘,这里树枝上还有官兵服制衣角。”
“当日祖父离京共有两名官兵押解,若有人能典当物品,祖父又是在八、九里外埋骨,两人中,至少有一人活了下来,甚至还可能是重返此地。”
“重返?”
“竹栀,若你遇袭,眼见了身边人死别,你会更想选不知凶险的前路,还是原路折返到曾经路过之地?”
“当然是后者。”
“还记得陆修远告知我们京中收到的消息是什么吗?”
“大致是太师久治不愈。”
“是啊,久治不愈。可仵作也说过,祖父关节受损,致命伤是来自利器的脑后。”
“是发生了近战?”
“不,当日我未在意过,如今细想,二人眉眼相似,也许是手足兄弟。”
“竹栀,这新坟看看有没有兄弟所立。”
一柱香后。
我们终于知晓了立碑者为弟弟,何文。
死者为兄长何武。
“既然有碑文,定请了工匠刻碑。”
“姑娘一夜未眠,您歇息着,我去找。”
“亲人惨遭杀戮离世,作为弟弟定来不及顾及自身,就在刚才我们路过的石碑铺去问。”
开始那店主还有所隐瞒。
我先动之以情,说“前几日家中来信,告知亲人在澄县遇害,我携妹妹立刻奔赴,谁知却不见踪迹。”
“姑娘可方便告知家中亲人姓名,也许我还能记得些。”
“何武,或是何文。”
店主想说,可后院传来一声咳嗽,便被制止。
“两位姑娘莫出声、莫出声。”
店主开始关上门窗。
把我们带到后院。
我向竹薇使眼色,她很快就能明白我用意,警惕四周。
何文果然出现。
拿着木匠做工用具指着我,“五姑娘,好久不见呐。”
“京中一别不过月余,再次相见,谁知你就对我拔刀相向呢。”
“我们兄弟是没保护好兰太师,可我兄长也以命相抵,姑娘追来,难不成也要我陪葬吗?”
“何文,用你的脑子想想,我兰家怎会害我自家祖父?你们兄弟已经拿了陆修远的银子,我们又怎会派来杀手?”
“那是谁?能对我们下如此狠手?”
“这就要问你了,平日你们兄弟和谁结了仇怨?”
他仔细回忆。
“即使有些口角,也绝不至于要到千里之外的澄县害我们二人性命的。”
“那你能告诉我,当日究竟发生了何事吗?”
他犹豫。
“你不说,我能找来,那些人也能找到,毕竟只有一种人才会永远闭嘴。”
“我换处地方照样谋生。”
“你当然可以,不过来年忌日那些人守在你阿兄坟上,你便可自投罗网。或是由着你成婚生子,到时候你便不再是孤家寡人,有的是筹码要挟。”
“枉我以为太师良善,未曾想他的孙女竟如此狠辣。”
“我也以为你们兄弟会拿钱办事,我祖父不也感染风寒,久治不愈!”
“谁说的!太师的病我们一刻都未曾耽误,到药铺抓药,沿路还请了农妇去煎。路途遥远,甚至灌进水囊里也确保太师一日三副。”
“那我祖父如何殒命?”
“是我们途径澄县郊外东南树林就遇到十多人埋伏,我兄长护在我们身前,胸膛中了一箭。”
“那我祖父又怎么会在西南树林?”
“可能那些人见到官兵受伤就立即离开了,这一路我们所剩银两不多,太师看在我们兄弟情深的份上将银簪交给了我,让我拿去典当,说是余下的让我给阿兄添置一副好棺椁。”
“后来呢?”
“安置好阿兄我便想着不能耽误,继续前行,谁知刚要动身那些人就来了。兰太师说,那些人是冲他来的,让我快走。”
“所以,我祖父是为了引开那些人,才往你们前行的方向逃,而你,则是往更为熟悉的来路逃跑。”
“太师在我安葬阿兄时说过,若前行有碍,便让我回到碑文铺里暂躲。”
难怪何文刚才手拿利器,却未动真格。
难怪祖父关节皆损,手肘和腿部皆有磨损。
“五姑娘?”
竹栀拦住了何文。
告知了他祖父死因及身上伤痕由来。
何文泣不成声。
“老太师一路对我很好,知道我未曾上过学,教导我和阿兄许多。”
“祖父都说过什么?”
“太师他老人家给我们讲了三字经,告知我们许多道理,后来得知我们幼年孤苦,更是让我们回京去寻姑娘你。他说,等到岭南前,会手书一封,让我们回京拜师学艺,学好了本领日后不用饱经风霜仍做这苦差。”
夜里,何文与我说了许多这一路上与祖父的点滴。
深夜有不速之客。
我让何文躲在柜子里,不要出声。
开门,才发现是陆修远。
“怎么是你?”
郭敞抱怨,“公子和邵康一醒来,得知我让姑娘您孤身走了,眼神恨不能把我生吞活剥了。”
“等等”我打开柜门,“出来吧,没事了。”
“这是……当日送太师离京的人?”
“陆二公子好记性。小的何文,已不是押解罪奴的官兵了。”
“还有一人呢?”
“我阿兄已死,就埋在东南树林。”
“太师呢?”
我与陆修远简单讲述后,他气得拍案而起。
“可问出些眉目?”
何文讲述完与祖父点滴后,我的情绪也稳定下来。
询问过交战点滴。
可惜何文年龄尚小,当时被吓得厉害,根本记不得深夜里那些蒙面人的相貌。
“线索又断了。”
“如今你打算怎么做?”
“元良阿兄在我们分离处等我,还有两日,这些人能伏击在澄县,且能在夜间、树林,甚至在高处伏击,定然不是巧合。”
“你觉得,他们一直有人埋伏在暗处?”
“不是觉得,是肯定。遭了!”
我跑向何文卧房。
他已被迷晕。
杀手见我们来从后窗逃走。
翌日清晨何文醒来,“谢过各位的救命之恩。”
“昨夜那人,你可有印象?”
“就是他,他的眼神和上次一样,就是他杀了我阿兄。”
何文描述那人眉眼。
竹栀一次又一次更改丹青。
最终得见。
我和陆修远相视。
皆想到了我曾经的未婚夫,晏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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