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驻足片刻后,陆陆续续有其他人围过来,徐照野这才注意到城门下多了许多驻守的兵士。
守城的兵士正拿着她们的画像四处比对,她没想到这么早的时间也会有人盘查。
但自己已经排在人群中,若这时调头一定会被发现,她只能硬着头皮慢慢前移。
她前方的人越来越少,眼见已逐渐渐逼近盘查的士卒,她缓缓把手伸到腰后,那还有一只短箭。
“你,过来。”
士卒一手拿画像,一手指着徐照野的方向。
她低头上前。
“把斗笠摘下来。”
徐照野静静站在原地,那士卒见她不动,走上前一步怒斥。
“把斗笠摘下来,没听见吗?”
说着他就要去碰那斗笠,却没想到戴斗笠那人突然抓住他的手腕,那人力气极大,一时间竟使他动弹不得。
正这时后面传出一声喊叫。
“站住!”
只见一人从人群中猛然冲出,他横冲直撞,后面还有几个衙役正在追赶,他慌不择路,甚至已经撞到几个人,那人眼神飘忽突然看到徐照野那边人影稀疏,他发疯般朝她们冲过去。
面对这样的情况徐照野迅速甩开兵卒手腕,一个侧身避开那人撞击,士卒避不及,被他撞倒在地。
那人踉跄爬起来,顾不上疼痛,发疯似的向外跑。
但还没跑出两步就被一匹马撞飞出去。
黑鬃烈马受到惊吓,扬起前蹄,一声嘶鸣后倒在地上。
连同马上的士卒也滚落下来,他身上红色旗杆断落,旗面被甩在地上。
士卒艰难爬起捡起落在地上的旗子,望着城门的方向跑,边跑边喊:“北州城破!定北候战死,天穹大军即将南下!北州城破,定北候战死,天穹大军即将南下!”
在听到消息的这一刻,安静的人群瞬间乱起来,有人顾不得士兵的阻拦向外跑,人都涌在一起,士卒们站成一排拦住向外涌的人,追出来的衙役也被拦在城内。
徐照野趁乱向城外走,北州战报已至很快就会封城戒严,她必须要尽快找到粮草辎重。
但脚下突然被什么拦住,她低眼查看,那强闯城门的人正拽住自己的衣角,口中含血,似是在说什么。
徐照野俯身去听,声音断断续续“带……我……出城。”
徐照野将他扶起来,他们在嘈杂的人群中挤出城门。
两人沿着一条小路向西走,血滴滴答答从那人身上落下,他身子越来越重,迈的步子也越来越小。
徐照野见他活不成了,便把他放下。
“他们为什么追你,你犯了什么事。”
这是个多事之秋,她记得素问和同说过县令为造假政绩,常常屈打成招,如今大案无非这几件,也许她能从这人口中得到些什么信息。
“我们没有,没有抢任何东西,我们都是本分的农户,农户。”
他胸膛起起伏伏,口中的血像泉水一样向外涌,说出的话也含含糊糊,听不清。
徐照野贴在他嘴边,勉强才听清一句,正想再听他还要说些什么,地面突然动起来。
这样的微动,是马蹄的跑动震起的,这种有规律的抖动说明正有一批人马靠近。
她判断不出这批人马是县衙的还是军政司,但一定是朝着她们来的。
“你是西关村的人?”
那人点点头。
“见没见过那批粮草辎重。”
“没……没有,我们……什么也……没见过。”
男人眼中无神,气息也弱下来不再激动,他颤抖着手从怀里拿出一只泥塑的小马。
“请你,把这个交……交给我儿子。”
还没等徐照野接过,那只手重重摔在地上。
徐照野捡起那只小马,把手覆在那双无神的眼睛上,拂手无声,但愿孤魂可安。
再看男人一眼,她记下了男人模样,继续向西走。
“你知道去西关村的路吗,你这样走走一天也不会到。”
徐照野傻了,她刚才确实在想一个人,如果那个人在说不定他还有机会活,再看一眼男人后她又觉得可笑。
是她亲手把她放在了一个安全的地方,除非是傻子才会趟这趟浑水。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她越这样想,心头的那份疑虑就越真实。
“喂,你等等我。”轻柔的声音再次响起。
不!声音不是假的,是从后面清清楚楚传过来的。
徐照野骤然转头,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再次出现,她在阳光下看着她。
在她身后的一串脚印里赫然还有一道整齐的脚印,她顺着脚印而来,风中还带着她的气息。
真见到她了,徐照野倒有些不知该说什么了,她想说她是不是傻,但那张决然的脸又令她不忍责备,最后只说了句。
“你若早来些,他能活吗?”
“他伤得太重,救不活的。”
素问一眼看出男人的内伤,一路追随他们而来,她在后面看得清楚,这样的撞击即使是神医在世也束手无策。
生命有时就是无情的,比起给他希望再亲自送他离开,素问往往会选择让他们毫不知情的离开。
“脚印,该处理了。”徐照野注意到底下残留下的脚印,这场大雪来的太不是时候,这条路本就偏僻,她们的脚印又太过明显。
她们不过才清理完雪地的脚印,远处就扬起的一片雪尘,官兵开道,领头而来的是一青衣男子。
“公子,人已经死了。”
其中一武打身着的人探过路边男人鼻息后禀报道。
“脚印在北边,人应该往北边去了,她们一人受伤,人应该走不远。”
郭松立马看向地上的脚印,对身后官兵吩咐道:“追!”
官兵勒马在原地,只有几声马打响鼻的声响,他们齐齐看向宋执墨。
看见宋执墨颔首后,几人才打马去追。
宋执墨骑在马上,大氅还挟着些寒气,他一言不发,只是低眸看向斜坡上的一株枯草。
一阵风拂过,吹起他身上大氅,也将那颗枯草吹倒在地。
宋子墨握住缰绳调转马头,马鞭轻扬,踏雪而去。
马蹄声起,一道清冷的声音撕开杂乱的蹄音,飘向山坡后。
“你的时间不多了”
这句话如同一道冰锥刺进徐照野心口,这个人太聪明,她的小伎俩能骗过郭松,但却骗不过他。
也许在追来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察觉到这些脚印不过是她的诱导。
等所有人离开后,她们一直向西走,思及那青衣男子的手段徐照野一路上像失了魂,走路跌跌撞撞,甚至差点掉进山沟。
好在素问在她身边,将她扶住关切道:“你没事吧。”
徐照野绕过脚下的山沟,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关切,她只是笑笑。
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在爬一座高山,山上是未知的危险,而脚下却是断崖,只要一步行差踏错就是粉身碎骨。
如今她能信的人不多,萍水相逢可以说成是有缘,但又是否是有意呢,思虑过后她终于还是问出了那句话:“你为什么要帮我。”
“谁帮你了,我只是在帮我自己,我可什么都没干,现在倒好不仅成了罪犯还被通缉,难道要靠官府那些人还我清白。”素问嗤笑“靠他们怎么会有那些枉死的人,他们的孤魂还在乱葬岗上哭泣,得不到清白也得不到安息。”
徐照野怔愣住:“官府不是为民伸冤的地方吗?你们为何不相信他们。”
“你相信吗?你相信为什么要逃出来,又为什么成了通缉犯。”
“我是迫不得已,聂胜还在他们手上,我若找不到丢失的粮草辎重,他们就会把所有追责推到他身上,让他做替死鬼。”
“是啊,替死鬼,这不是他们常用的手段吗?百姓的命在他们眼里又算什么?”
素问看向徐照野似乎想向她要一个答案。
“对不起。”徐照野低声道歉。
“这不是你的错,是他们的错,这天下总有好官,只不过他们不是。”
素问似乎已经释然,好官如何,坏官又如何,她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
这些年她走街串巷行医问诊,一条路不知走了多少遍,甚至那户人家她也记得清,刚才死的是是童家阿哥,他们见过几次。
她们抄了条小路总算在天黑前到了西关村。
村口没有人,几户零散人家紧闭门户,两人往里走,方向是童家。
一声声狗吠在安静的夜里从不同方向传过来,即使狗吠声已划破寂静深夜,也没有吵醒任何一户人家。
直到徐照野敲响童家大门。
一次无果,两次无果。
更为激烈的敲门声夹杂着狗吠声响彻天际,撕破暗夜的寂静。
半响,大门才吱呀一声被推开,一道女子的声音从半掩着的门缝处挤出来。
“谁呀?”
“是童家阿哥家吗?我是素问,来给阿哥送东西。”
素问说完,那道门缝才被渐渐拉大,一个半散着头发的女子,披了件浅红色外衫,从门后探出来。
素问耐心解释:“是阿哥让我来送东西的。”
女人上下对她打量一番,又向外探看,发现没人后才将她们迎进去。
两间草房已是这家人的全部,女人把她们请进朝南的一间稍大草房。
几人坐定后,女人踌躇不定,她刚坐下又站起来,等把所有门窗都关好后才问道:“我家那口子,怎么样了,他还能回来吗?”
“他……”素问犹豫着要怎样开口,只是还没说完就被徐照野抢过话头。
“他的情况很糟糕,官府的人一直在逼问,甚至还用了刑现在官府的人不相信他说的话,只有找出证据官府才会放人。”
“证据,证据,哪有什么证据。”女人听到丈夫被上了刑,心里更加着急。
徐照野安抚她:“你好好想想,他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话,或给没给过什么东西。”
“话,东西。”女人小声嘟囔,可她越想越想不起来。
她被急得锤脑袋,素问走上去阻止她的行为,并轻声安抚:“别着急,慢慢想。”
“想……想……”片刻后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冲进屋里。
“这个,算不算?”
女人手里握着一块亮片,亮片上被穿了一根红绳,那女人像是抓住了这颗稻草,她渴望的眼神似乎要将徐照野整个人穿透。
女人刚走出没多久,一个娃娃哭着从后面追出,吵着要回女人手里的亮片。
女人把孩子向后退退:“这是他被抓走的那天送给孩子的,小宝喜欢的不得了,接过还没下地就被抓走了。”
素问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徐照野接过并不回答。
她握着手中的这一小片碎片,这是从铠甲上掉落下来的铁片。
这块铁片并不规整,形状甚至很奇怪,她判断不出这块铁片到底来自于哪只军队。
但看材质绝不属于运粮队。
军政司与运粮队所有士卒皆披精甲,执锐兵,但这材质只是一般粗铁,勉强作甲。
女人还在期盼,这所谓的证据能不能救她丈夫。
徐照野点点头,这是证据但并不能算直接证据,“这些甲片能说明什么,能说明他们不是劫粮草的人,能说明他们是被冤枉的吗?
她清楚,只有把丢失的粮草找回来,才能洗清所有人的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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