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问瞟了一眼地下的灰尘走向,将目光移到供台下。
“出来吧,人走了”
徐照野狼狈的从桌下钻出,她左腿断了根本走不远,但外面是聂胜的声音,她不想让聂胜看到自己这样,也不想让聂胜知道自己还活着。
她死了比活着好。
“你认识他们?”素问坐到她身边问道。
徐照野没有回答,但她默认了。
素问莫然一笑“我叫素问,是一名大夫,他是平伯,你叫什么?”她又说一句“萍水相逢就是缘分,交个朋友如何”
她的笑容并不想假的,经过刚才的试探徐照野已确信她并不知她的真实身份。
“我叫顾思卿,家中排行老大,因战乱招兵,家父年老,家弟年幼,官府催的紧,我便只好扮做男儿从军,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上了战场,也好在侯爷心善,并不愿意我们就此横死,愿意给我们一条生路。”
地上的火苗突然暗下来,平伯又添了一根柴,忽的问道“你不回家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徐照野眼神黯然伤心道:“他们在几日前就死了,他们都已经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本打算死了算了,这样我就能去找他们了。”
听到徐照野声泪俱下的悲惨经历后,平伯的心也软了,只道也是一个苦命人便说:“人死容易,活着难,你若不嫌弃我老头子还能养得起一个闺女,反正我也没有闺女,不如……”
“算了,我不能连累你们,我是从战场上下来的,这样的身份会惹来麻烦。”
“太晚了都休息吧”沉默许久的素问打断二人的对话。
一夜后,雪停了。
身上的伤痛扯着徐照野一夜无眠,素问在听闻前方战事后也忧心忡忡。
徐照野突然感到自己身边有人,她猛地翻身,抓住那人的手腕。
素问吃痛叫了一声,徐照野反应过来,放开她的手。
“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
素问揉了揉吃痛的手腕“这是你的甲,我看它对你很重要就把它捡回来了。”
“谢谢”
素问走到药篓里,好像在找什么,她一边翻一边问“医馆里缺个打理药材的人,你的腿我也能为你治好,你要是愿意就跟我会医馆”
“徐照野摸了摸自己的腿,这条腿能不能治好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她早已看清了自己的归路,只是多贪恋了一日这世间罢了。
此时平伯推门进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对素问说“小姐说的枝条不好找,不过这也难不倒我老汉”他把一堆刚看下的枝条放到素问身前问“你看看这些够不够”
素问一支有一支细细端详,满意的点点头“够了,辛苦平伯了”
平伯摆摆手,“哪里的话,我去煮饭”回头又对徐照野说“闺女也饿了吧,等着,一会饭就好了。”
素问从自己衣服上撕下几块长度相同的布条,又对着徐照野的左腿量了量。
很快素问就用这些树枝做了一个夹板,树枝在徐照野左腿上紧紧贴住,这些树枝起到了一个固定的作用。
素问认真的说“下山后要尽快找大夫,要不然会落下病根。”
这些是素问能为她做的,虽然只是杯水车薪,但对徐照野来说也足够。
平伯在殿内找了些废木料,煮了些野菜汤,在这样的环境里能吃一口热乎的,已是不易,也没有必要再挑挑拣拣。
徐照野很快就把野菜汤吃尽,平伯见状心中欢喜,把自己的半碗也分给了徐照野。
她推脱着,平伯抹了抹嘴说“你身上还有伤,多吃点,等下了山,我在给你做些好吃的好好补补。”
不知道为什么,徐照野觉得这样的话很熟悉,好像有人也曾经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吃完饭后,素问从药篓里拿出了一个小布包,里面有几根香,她才明白昨晚闻到的香气是她点的。
但看素问的意思她并没有急着上香,而是在可什么东西。
徐照野发问:“你在刻什么?”
“你知道定北候叫什么吗?”
这也是试探吗?徐照野很快就打消了这样的念头,素问的眼神很真诚,这种真诚是不含任何杂质,不含任何目的的真诚。
“徐照野”徐照野一字一顿,她答的很认真,也许有个人能记住自己也不错,就算被万世唾骂又何尝不是一种名垂青史。
至于为什么叫徐照野她也不知道,她兄长一个叫徐照庭,一个叫徐照稷,若是按族谱她应该叫徐照安,可为何偏偏是个野字,至今她也没搞明白。
素问动作很快,遒劲有力的三个字很快被刻完,只是这方木牌很奇怪,不像新的倒像是随身携带,背面已经被磨出了一些细小的划痕。
素问摸着后面细碎的痕迹,随后吹了吹还残留在木牌上的木屑,她走到供台前,一把扯开盖在祭台上的灰布。
灰布上抖落下些许灰尘,灰尘和旧布时落地,静落无声。
徐照野垂在腿边的指间一颤,她全然不顾腿上和胸口个剧痛,她撑着身子,尽力稳住身形。
素问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异常,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祭坛上,手中的香被火折子一撩就被轻易点燃,一缕青烟宛如一条游龙幽幽飘上穹顶。
随着徐照野的牌位矗立在供台上,素问持香跪地,再三而拜后将香插到香炉上。
她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心中不免泛起无尽悲凉。
“我能给他们上柱香吗?“
素问回头目光对上徐照野深邃的眼眸,她在她脸上读到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
素问退到一旁,将点好的香递给她。
因腿上伤的缘故她走起来摇摇晃晃,几近摔到,平伯想上去搀扶但被素问拦住,素问看得出来她是要强之人。
徐照野跪地,举香抬眸,眼前所供奉之人皆是她至亲至爱之人,忠勇祠,忠勇二字是他们用命所换,在外人看来这是无上荣光,光耀门楣,可对徐照野来说这些更像一道卸不下的枷锁。
雪已经停了,年关将近她也该回家看看了,她背起药篓,推门走出忠勇祠,平伯还在殿内苦劝徐照野跟她们一起下山。
费劲口舌他也没能说动,只能依依不舍随素问下山。
她的世界又归于宁静这次不同的是,耳边没了风霜声。
她摊开手,手中赫然出现的是被素问拔出的箭簇,她的甲是玄铁所制,一般箭矢根本射不穿她的铠甲,手中这只是穿甲箭,箭簇上带着倒钩,能轻易划破皮肉。
这些就够了。
她回望身后祭台,没想到兜兜转转自己竟会死在自家祠堂前。
她安心的闭了眼,黑暗盖住了她的世界,她抬手举箭,箭簇所对方向正是她的脖颈,只要稍一用力,就会划破她的咽喉,这是杀招,足以一击毙命,毫无痛苦。
手中蓄力,箭矢穿堂而过直奔目标,突然一只手扼住举箭的手腕。
平伯的声音自身旁传来“我说闺女呀,你这是干啥呀,为啥就非要求死,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你这条腿还能治好,咋就偏偏想不开呢。”
素问一言不发的盯着她,眼神寒冷刺骨,仿佛要把她封在冰河里,一刻也挣扎不得。
素问抢过她手上的箭矢,扔出殿外,箭矢吭哧一声落在雪上。
她语气冰冷道:“你脖子上的伤也是这么来的吧,看来你不止一次求死了,从你醒过来我就看出你不对劲,这才是你的真实意图,是不是”
素问抓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拽,她失去平衡被摔在地上。
“你——”
徐照野从来没有被这样摔过,她很想爬起来将她狠狠采在脚下,可她越想爬起来身体就越不听使唤,一次又一次她摔到在地。
素问更是在一旁拱火“我就站在这,你不是想打我吗?站起来了,你站起来啊”
徐照野攥紧拳头,指甲嵌进掌心“我站得起来”
她说到做到,左腿无法用力她就用双臂撑着供台,慢慢爬起,可她刚刚起身,就被素问一脚踹在地上,这次失去了祭台的支撑,她再也站不起来了。
“我都认命了,还想让我怎样,还想让我怎样!”徐照野对着头顶的穹顶嘶吼,该做的她都做了,城还是破了。
能做的她也做了,百姓已经被她转移走了,想走的她都放走了,失城的罪她也担了,到底还要她怎样。
她不过想安安静静的死去,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要阻她。
平伯在一旁劝阻“你们别打了,闺女你就跟我们回去吧,小姐她倔,你怎么也倔。”
素问丢掉背上的药篓,对平伯说道“药不要了,带她下山”
“下山,想下山可没那么容易。”
一道嘹亮的声音自门后响起,大汉穿了一个狼皮袄,腰间坠着几个狼牙,他身后的人一样背着箭娄,手拿一把长刀,几人一前一后进了门。
“素大夫,我没想到你还敢上山”男人开口,虽是没想到的口气,但眼神中却是我已等候你多时了。
平伯挡在两人面前“你想干什么?”
男人轻蔑一笑“我想干什么,素大夫你不知道么,我当然是来讨债的。”
在这个间隙徐照野扫过几人,身体健壮,食指中指皆有茧,还背着箭娄,身穿兽皮。
猎户装扮,山中猎户,猎户和大夫又会有什么债。
素大夫冷哼一声“债,你我有什么债?”
“看来素大夫是贵人多忘事啊”说着他挽起袖子,漏出手臂上一道长疤,他在众人面前晃了晃。
“原来是要算这个账,那是你活该”
那本来就是他活该,她在山中采药,她是济善堂掌柜,也是大夫,在山中采药,他却见色起意,觉得后山偏僻,就胆大妄为,想要轻薄她。
素问可不是好惹的,手中的刀一挥,就在他手臂上留下这么道骇人的伤痕。
“我真恨当时就该用点力,把你的手砍下来。”素问回想起来还是恨自自己对这样的禽兽应该狠一点。
猎户肆意大笑,
“哈哈哈哈哈”
笑着笑着他的表情狠辣起来,“拿绳子把她捆起来,这次我看她拿什么砍我。”
身后猎户从腰间解下一根麻绳,渐渐逼近。
平伯抵在身前“你们想干什么,只要有我在你们就别想”
猎户一掌将平伯扇在一边,因为上了年纪,平伯被这一掌拍倒在地,久久不能动弹。
几个五大三粗的壮汉见没了威胁更加肆无忌惮。
一道从容的声音从素问身后传出“既然是要债,就没有什么债是钱还不了的。”
“不就是要钱吗?我还”
素问回头给她使了个眼神似乎是在问她,你有钱吗?
徐照野挑眉,没钱
那你拿什么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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