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陆夫人说想念孙儿,派人把小决带去,午后让人给谢媛回话,说要亲自抚养小决。
谢媛当即去往陆夫人院子,可她没有见着陆夫人,也没能要回贺兰雪。
她正为此事而烦恼,贺兰仪就问了起来,谢媛不希望陆夫人误会,以为是她在挑拔他们母子之间的关系,更不希望两人因此起冲突,以至母子失和。
谢媛决定什么也不说,此事,她会自己解决,陆夫人总不可能一直不见她,只要见到陆夫人,总会办法要回孩子。
最终,谢媛道:“大概三四日,祖母想念孙子,这也是人之常情。”
贺兰仪没有这么容易打发,他仔细察看谢媛脸色,得出结论,“媛媛,你在说谎。”
谢媛脸上的笑容僵住,默然不语。
贺兰仪什么也没说,披上大氅,打开房门。
“贺兰,你去哪里?”谢媛扯住他,看见地面上厚厚的一层积雪,“不要去,别让你娘不高兴。”
“放心,不会的。”贺兰仪笑道:“我很快就回来。”
转身离去,谢媛看不见时,贺兰仪脸色变冷。
自从回到贺兰家,陆夫人便对贺兰仪一再试探,派来服待他的婢女美貌妖娆,欲用美色离间贺兰仪与谢媛的感情,贺兰仪心知肚明,陆夫人如何待他,是亲密还是疏远,他并不在意,他知道如何处理这些问题,他在意的只有谢媛,他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到谢媛。
一个时辰后,贺兰仪把小决带回来了。
小决见到谢媛就扑进她的怀里,一声不吭,过了许久,他闷闷开口,“娘,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我怎么会不要你?”谢媛大惊,“这是谁说的?”
“今天虽然在祖母那里待了一天,但我一直在等你来接我,可直到晚饭都吃过了,你都没来,我问祖母,她说让我留在这里陪她,还说,你已经同意了。”贺兰决道:“所以,你是不要我了吗?”
“没有这回事,是……”谢媛止住话题,搂住孩子,“小决,你要记住,娘亲不会不要你。”
谢媛没有向贺兰仪问起陆夫人,她是否生气愤怒,谢媛自己的心中满是难过与后悔,对孩子的关心胜过对贺兰仪与陆夫人这对母子关系的担忧。
“你看看,你的好儿子,他怎么能这样跟自己的母亲说话?‘您曾尝过母子分离的痛苦,为何要将这样的痛苦施予别人?’”
陆安萍忽地冷笑,“好一个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贺兰屠嘉一直站在窗边,待到陆安萍发泄得差不多了,才开口说道:“夫人,你想试探仪儿对谢媛的态度,结果,你也看见了。”
陆安萍胸口剧烈起伏。
“好了,别生气了,这事本来你做的就不对,”
陆安萍顺过气来,大声反驳,“我这做祖母的,难道还不能亲自抚养孙儿了?谢媛出身乡野,大字不识一个,只怕教出来的孩子惹人笑话,我代她抚养,有何不可?你要知道,我本来是不耐烦养孩子的。”
她可不愿自己的孙儿在乡野女人身边,沾上穷酸之气怎么办,瞧她送的礼物,不是亲手做粥,就是绣的帕子,她缺这些东西吗?
说来说去,陆安萍就是打从心底不按受谢媛,贺兰屠嘉无奈。
“夫人,当初我们已经答应过仪儿,接纳他就要接纳谢媛,你不也同意了吗?”
“我后悔了,行不行。”陆安萍霍然站起,她当时的承诺,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
“夫君,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外面怎么议论这件事的。”陆安萍说:“谢媛曾被豫章王纳为小妾,这样的女人怎配作我们贺兰家的媳妇?夫君,你就不怕别人指指点点?”
“夫人,我如果在意那些风言风语,三十年前,就不会娶你了。”
陆安萍大惊失色,她一直以为自己隐瞒得很好,她有些心虚,又很气恼。
当年那件事发生后,父兄把她送来天都,想要草草找人把她嫁出去,谁知,她竟嫁入了贺兰家,一夕之间,家中人对她态大变,她由家门之耻变为了家中的荣耀,那一刻,她明白了权势地位的重要。
因为体会到贺兰这个姓氏的好处,陆安萍便不想失去它,并且觉得她那时想和那个男人私奔,简直可笑之极,她生怕别人知道了那过往,不允许家中人提起。
不知贺兰屠嘉从哪里得来的信息,但不管他如何知道,已经过了三十年,那件事早就不重要了。
这三十年,她的日子几乎是过得顺风顺水,除了没有孩子。现在,她的孩子找回来了,这些年因无子所受的气和苦全都消散了。只要再为儿子找一个配得上他的妻子,那才是真正顺畅如意。
想通此节,陆安萍的语气又变得强硬,“我与谢媛的情况不同,我是清白的,你最清楚。你怎能把我和她相提并论?”
妻子如此顽固不化,贺兰屠嘉反问:“那你想如何?让仪儿与谢媛解除婚约。”
“我正有此意。”陆安萍双目一亮,这是她今天听到的最顺耳的一句话,
“不可能的。”贺兰屠嘉打消她的念头,“仪儿在无权无势之时,为了她,尚且敢和豫章王硬碰,你让他离弃谢媛,他不会同意。”
“即然仪儿在意那个女人,我们也不好折散他们。”陆夫人想到了一个主意,“谢媛可以留在贺兰家,但她不能作为仪儿的妻子,只能为妾。”
陆安萍觉得这样的安排,已是对得起谢媛,贺兰氏这样的百年士族,高门贵姓,哪是她一个出身低贱的女子够得上的?让她为妾都是抬举她。
“不行,谢媛无父无母,这样做是在欺凌孤女,恃强凌弱。”贺兰屠嘉拒绝,“这让别人怎么看待我们贺兰氏。”
抓住贺兰屠嘉重视家族声誉这一点,陆安萍继续说服。
“夫君,我正是为了贺兰家的声誉啊。谢媛若真嫁给仪儿,只要一日是仪儿的妻子,她就是我们贺兰家的污点,但只要她成了妾,这个污点就没了,别人只会夸我们大度,没有休弃这样一个失贞女子,反而好好安置。”
贺兰屠嘉面色凝重,外面的风言风语,朝臣们隐晦讥诮的眼神,以及他们偶尔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见他过来就若无其事的样子,这一切都让贺兰屠嘉不愉。
陆安萍再接再厉,“老爷,仪儿才干出众,陛下不是也夸赞过他吗?为了他的前途,我想谢媛也会同意的,她总不愿她的夫君将来一辈子被人嘲笑指点吧。”
“夫人,你说的有道理。”贺兰屠嘉点了点头,陆安萍还未露出欢喜之色,他话音一转,“可我已经答应仪儿,便不会更改。”
贺兰屠嘉为人重诺,他答应贺兰仪,接纳谢媛,就不会动摇。表面一套,私底下一套的事,他不会去做。
“夫人,凡事莫要太过追求尽善尽美,退一步海阔天空。”贺兰屠嘉言辞切切,“你不是一直抱怨,仪儿与你不亲,好好对待谢媛,自然能打动仪儿,使你们母子亲善。”
陆安萍面上神色变幻不定,她极为失望,贺兰屠嘉不仅拒绝了她的提议,还让她迁就那个村妇,这是绝无可能的。
即然这对父子说不通,那就换条路子,说服谢媛,她若真是个贤良妻子,想必也不愿自己的丈夫因她而被嘲笑吧。
第二日早晨,谢媛照常去向陆安萍请安,陆安萍也如同往常一般,待谢媛表面客气,实则冷淡,两人都没有提及小决,就好像抢夺孩子抚养权这件事情,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
又过了几日,陆安萍派人来请谢媛,这可是稀罕事,除非必要,陆安萍从来不主动邀请谢媛。
“谢娘子,陆夫人叫你过去干什么,要不要通知郎君?”李婶问道。
贺兰仪怕谢媛寂寞,无人说话,便把把李伯李婶一并接了进来,李婶也知小决一事,遂有此一问。
“不用了。”谢媛道:“陆夫人若想为难我,需这样拐弯抹角,不用拿这种小事打扰贺兰,我去去就回。”
谢媛绕过一座假山,几处亭子,跨过一片湖泊,来到陆夫人的居所。
还未进屋,谢媛就听到里面的阵阵欢声笑语,她一进门,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明显,她是个不速之客,谢嫒暗叹,她缓步上前,躬身行礼。
陆夫人淡声应着,“今日叫你过来是认认亲戚的。”
陆安萍拉过一直站在她左侧的姑娘,介绍起来,“这是我娘家哥哥的女儿,叫柔珍,今年十八岁,这段时日,她就住我们家了,你们好好相处,不可怠慢。”
谢媛点头称是,心下却奇怪,以往她来问安,陆夫人都以最快的速度打发她,今次竟会让她待客,这个客人还是她娘家的侄女,实在反常得很。
谢媛看了看陆柔珍,面若圆盘,气质端庄,是极为出挑的美人。
“姐姐,今后劳烦了。”陆柔珍上前见礼。
谢媛回礼落落大方。
陆柔珍暗暗称奇,姑母说这位表哥的未婚妻出身乡野,粗鄙不堪,上不得台面,可看她行礼,虽不十分标准,可动作舒缓,行云流水,便把先前的轻视之心收了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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