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尼离开后,夏娃站在窗边伫足良久。
清冷的月光流淌在脸上,像是母亲的爱抚。
听说东方文化中经常将月亮和故乡联系。一个热爱探险与旅行的灵魂,终究还是在这个遗失文明的角落中,被勾起了对故乡的牵挂。
她昏昏沉沉,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
“**的!又是个赔钱货!”一声粗暴的怒吼,伴随着瓷片刺耳的碎裂声,撕裂了夜的宁静。紧接着是一个中年女人压抑的、绝望的哭泣。
夏娃只觉自己的脑海一片黑暗与混沌。她想睁开眼,可眼皮如铅块般沉重,无力睁开。她想伸展四肢,可是骨头像是被枷锁束缚,无法发力、难以动弹。
她张开嘴,是一声婴儿的啼哭。脆弱又尖细。
“哭,还哭!赔钱货,留着也是祸害!”充满了厌恶与暴戾的男声再次响起。
下一秒,啼哭声被浸在水里。刺骨的寒意穿透肌肤,眼耳口鼻都弥漫出血腥味。她曾经也曾体验过濒死的感觉,但都不如现在这般深沉的无力。这只是一具短暂的躯壳而已。她放弃挣扎。
“不——”女人凄厉的哭喊声浸透水波。
“不要杀她,求你了!”
“求你了,留下她。我的女儿啊!!!”
这是一个撕心裂肺的绝望女人。
“丧门星!不下蛋的母鸡!好不容易怀上,生出个这么玩意儿!还想留着祸害咱家吗!”
啊,这是一个无能狂怒的类人型生物。
夏娃于苦水中流下无意识的血泪,静静的等待死亡的来临。命薄如纸的短暂躯壳啊。
“啊!你个疯女人!哪来的力气!”
紧接着,夏娃感觉自己从冰水中被猛然捞起。然后大地开始颠簸,天旋地转。女人的喘息声与奔跑的脚步声在她耳边不绝。
……
“夏娃,夏娃!”
呼唤声由远及近,驱散了那刺骨的寒意。
她猛地睁开眼,冰冷的窒息感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笼罩周身的温暖阳光。她躺在一张柔软而舒适的床上,四周的环境宁静而美丽。半透明的墙壁能让她将屋外缤纷的花草、葱郁的绿树尽收眼底。空气中弥漫着自然的芬芳。
显然是被特意调整过的空间参数。夏娃满足的眯起眼,轻轻微笑。
这时,一个身影闯入她的视野——莉莉丝。她的姊妹。
莉莉丝的金色瞳孔在阳光下闪烁,犹如炽热的太阳。她的神情里有着关切和一丝玩笑的意味。
“你终于舍得回来了?神魂飘那么远,怎么,一个世界还不够你探索的,又溜达到别的文明去了?”莉莉丝的语气带着她特有的、狡黠的关切。天知道,当夏娃的神魂波动变得极其微弱时,她差点以为这个向来命硬的妹妹真要意外陨落了,结果只是被意外卷入了其它时空。
夏娃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伸出手,紧紧地抱住了她。在这个拥抱里,所有在另一个文明中积压的冰冷与压抑,似乎都稍稍融化。
“看你这样子,那边似乎不是个好地方啊。”莉莉丝轻轻拍着她的背,“来,跟我讲讲?”
“简单来说,那里的人,”夏娃松开她,一根手指点了点自己,然后又指向莉莉丝,“会吃人。”
莉莉丝挑了挑眉,对这个答案并不感到惊讶。“嗯,真是野蛮的文明呢。”她若有所思,“你打算去帮助她吗?”
夏娃摇了摇头,“我不是圣人,对拯救世界进化文明不敢兴趣。”
想了想,夏娃又说,“如果我碰到自己不喜欢的东西,我会把牠们全部清除掉。”至于她的“清除”会不会改变文明的走向,她想大概率是会的。
一阵轻微的眩晕感再次袭来。夏娃定了定神,用意念将房间的透明度调至更低,几乎完全融于周遭的自然景色之中。
“这样让我不会忘记自己仍在故乡的怀抱中。”夏娃解释,嘴角泛起笑意。
在她即将再次沉入睡眠时,莉莉丝握住了她的手。
“母亲托我给你带个东西。”她的表情神秘兮兮,像是在做什么恶作剧。
夏娃微微一愣,下一秒,感觉手背传来一阵细微的暖流。低头看去,一枚精致的金色苹果印记,已悄然浮现在肌肤之上。
“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要委屈自己。”莉莉丝注视着她的眼睛,认真说道,“那是对自我的背叛。”
她随即俏皮地眨眨眼:“这话可是母亲说的哦。”
“哈,”夏娃忍不住笑了,“这恐怕是你修改过的版本吧,她的原话是什么?”
“把每一个让你感到不舒服的人都剁成肉酱。”
“看来比起她我还是太善良了点。”夏娃笑着摇头。
随着她的笑声,温和纯粹的自然之力再次包裹上她,仿佛进入了母亲的怀抱。她轻轻闭上眼睛,任由自己被淹没。
仿佛经历了漫长的时光,又或许仅仅是一瞬的恍惚。
当她再次睁开双眼,眼前已是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压抑的文明。
在这里,她是巫。
既然承此名,也该行巫之事了。
……
夏娃原本以为,在确认自己是巫之后,会被要求做一些残忍血腥而又解气的事情。
结果贝娜亮闪闪着眼睛对自己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
“你能开花吗?”
夏娃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甚至开始怀疑起是不是又被卷入了另一个平行世界。
“我是说,”贝娜以为她没听懂,认真又解释了一遍,“就是用你们的‘魔法’,让花开花。”
夏娃沉默了三秒,终于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
“……能。”
于是,半个时辰后——
本该是暮春凋零时节的伯爵府花园,迎来了它生命中最不合时宜的巅峰。百花烂漫,不分季节的开着。开得轰轰烈烈、肆无忌惮。
夏娃此时正站在一颗高大的离谱的桂树下,望着满天的金黄。
香气馥郁的有些过分,仿佛把她灌醉。
“我特别喜欢桂花,”贝娜走上前,与她并肩而立,“可惜它的花期太短,一年也就开个十几天。”
夏娃望着眼前这棵被自己强行催开的树,淡淡说:“我的家乡有一整片天然的桂树林。每到桂花花季,人们会举行庆典。”
“我还以为你们有这样的魔力,想庆祝并不需要专门等待花季。”
夏娃闻言,郑重的看向贝娜,“我们的力量来源于自然母亲,她允许我们在一定限度内借用她的力量。”
“但是自然母亲还有别的孩子要养——风、火、山海,我们不能频繁打乱她定下的规则。”
“否则,她会收回权柄。”
……
伯爵府的仆役并不算多,都是索尼多年来精挑细选、足够忠诚之人。尽管如此,当满园芳菲违背时令地持续盛放,那关不住的春色与馥郁香气,终究还是越过了高墙,成了街头巷尾窃窃私语的奇谈。
“听说了吗?伯爵府花园……邪门得很!”
“这才四月初,我咋闻到桂花香了呢……”
“莫不是那女爵用了什么……巫术?”
“嘘!慎言!不要命了!”
流言如风,悄无声息掀起了波澜。
夏娃本意只是短暂地取悦贝娜,随后便让一切回归自然轨迹。太过张扬的美丽盛况有时会招致危机,这是她为数不多的为她人的考量。不过贝娜明显有自己的计划。
“让它们保持盛开,对你的力量影响不大吧?”贝娜问道,眼底闪烁着期待。
“不大,”夏娃如实相告,“力量源于自然,用于自然。但最好不要维持太久。”
“七天就好,”贝娜握住她的手,语气诚恳,“就让它们盛开七日。七日后——”
她顿了顿,目光投向王宫的方向。
“便是大皇子的生日宴。”
夏娃心下明白,这或许也是她们计划的一环。可能是旗帜、是挑衅,更可能是诱饵、或宣告。索尼和贝娜在下一盘棋。不过,怎样明争暗斗,是她们的事情。她们不主动明说,她就也不会去追问。
不过……夏娃几乎微不可察地扯了扯嘴角。她们有她们的谋划,她又何尝没有自己的计划要做呢?母亲的话语偶尔也会在脑海中回响,带着某种原始的诱惑。
于是,在这近乎张扬的指令下,伯爵府花园持续了整整七日的盛况。这种近乎挑衅的宣告,像是无声的挑战,在王都压抑的空气中投下了一颗巨石。
这七日里,贝娜几乎与夏娃形影不离。她抛开了贵族的矜持与伯爵的威仪,像个充满好奇的学徒,问题一个接一个:“魔力究竟从何而来?像我这般的普通人,有可能触及吗?又该如何去感受你所说的自然之力?”
夏娃并非善于教导的老师。她的认知根植于她的世界,许多概念对她来说如呼吸般自然,却难以用这个世界的语言精准传递。她的解答往往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简洁和直接。
然而,令她也未曾料到的是,在第三日傍晚,贝娜屏息凝神,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一朵盛放的蔷薇——她捕捉到了一丝微弱的、明确无误的能量流动。紧接着,那花瓣依从贝娜尚显生涩的意志,完成了一次优雅地凋零。
夏娃站在一旁,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惊讶。这个世界的自然之力稀薄衰微,贝娜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做到这样,已经算是天赋异禀。
“你是个天才。”夏娃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谢谢,但这还远远不够。”贝娜眼中似有一团火焰,正在熊熊燃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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