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闷闷地说:“那你要怎么帮我呢?抱歉,但是他们也是这么说的,每个人都是来帮助我……我现在对这个词都有点麻木了。”
声音可怜兮兮的,像一只想要上来蹭蹭又怕被踢的大狗,睁着水润的眼睛蹲伏在一旁,满脸都是对亲昵爱抚的渴望。
林庭语终于失笑。
这到底是怎样的家庭会教出这种性格的孩子啊,明明长得人高马大,撒娇起来却又可爱到让人受不了。
他慢慢地抚上那双明亮剔透的紫色眼睛,俯下身,深深地望进去。
“我会唤醒你藏在心里的,那个不安地挣扎的自己,帮你挣脱那些人的束缚。如果你觉得有些吃力了,记住刚才的约定,我会暂且放过你。但在那之前,只有你自己能尝试脱身——只有你自己能救自己。”
漂亮得像珍贵宝石一样的眼睛,在他的注视中,渐渐变得涣散开来。
“如果你清楚了,我们现在就开始。”
正在开车的伏特加忽然“唔欸”了一声,有些疑惑地向前伸出头去,望了望前方不远处的路面上水泄不通的车辆,嘟哝道:“奇怪,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车,不应该啊……”
那些车还都大喇喇地停在路面上,几乎把整条路段都堵死了。也就是这条路到晚上几乎没有人走了,不然估计会惊动交警过来拖车吧。
伏特加按了两下喇叭。
前方停着的车辆纹丝不动。连个回一声喇叭示威的都没有。
原本只是想抄近路的伏特加有点郁闷地刹停,准备倒车去前一个岔路口换个线。但在他调整方向的时候,保时捷雪亮的车灯把最近的几辆轿车照了个穿透——里面没有人。
……
伏特加莫名地抖了抖。
突然出现在乡间的山道上的,从豪华轿车到自制三轮都有的,各式各样的车子,混乱又有序地排列成行,一眼望去看不到头。只有车,没有人,司机和乘客都仿佛凭空消失了一样。它们就这样静默地伫在原地,仍然亮着的车灯像一双双眼睛,漠然注视着意外闯入的这辆保时捷。
从夜风中隐隐传来古怪的,不断循环的单调的乐音。
简直像是什么幽灵车的巡游队列。
伏特加以生平最快的速度调头跑了。为了排解一下心里毛毛的感觉,他找了个话题开口:“大哥?萨马罗利是哪个人啊,名字好像有点印象。”
琴酒收起手机,冷哼一声:“朗姆那个像只花蝴蝶一样到处乱飞的亲信,以前经常跟卡登席德一起行动。不过比起卡登席德那个家伙,这人干活倒是很卖力,下手也相当黑,连贝尔摩得都着过他的道。”
伏特加恍然大悟地说:“啊!是那个人!想起来了,不是听说他混进警察厅去上起了班吗?怎么突然到这里来,还——呃,跑到苏格兰面前……”
保时捷内的空气一时间变得很安静。
过了半晌,伏特加才干咳一声:“大哥,我们不会是准备要去给他收尸吧。”
苏格兰对萨马罗利的厌恶可是在组织内十分闻名的,虽然大家都不知道为什么,总不可能是萨马罗利真的抢了苏格兰的女朋友——那次集会伏特加也在场,他清楚完整地目击了全程。要不是萨马罗利闪得快,脑袋已经跟身后的沙发一样开花了。
现在还敢去当着苏格兰的面蹦跶,不会已经被射成马蜂窝了吧。
“哼。”琴酒点了支烟,“不要小看那个男人。他可是唯一一个,能从那个老东西的实验室里,全须全尾溜出来的人……”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十分不愉快的记忆,嫌恶地皱了皱鼻子。
琴酒第一次看到萨马罗利的时候,那个人还不叫萨马罗利。按实验室的惯例大概是有个编号,但琴酒没有去记。
朗姆十分重视自己的“装瓶计划”,把情报捂得死紧。就连琴酒也只是耳闻有这么一项计划在进行,目的是制作出绝对忠诚于组织的“酒瓶”,投放到各国警察系统里,利用身份和权力为组织的发展开路。
起因大概是被港岛那个配合度极差又不得不用的高级警督多次气得半死吧。琴酒并不关心这些无聊的人物关系,而且朗姆要是真的被气死了,他做事还可以不用那么束手束脚。
这些元老总是用他们习惯的一套人情世故来管理组织,喜欢培养甜美贴心又积极汇报的心腹,资源也总是倾斜给会哭的人。至于当时锋芒毕露又态度冷硬的琴酒,在这群讲究颇多的老家伙眼里,就属于不听话需要磨的硬钉子,很是吃了几次暗亏。
所以在收到指令,要把杜凌酒送到法国里昂去配合验收朗姆的实验产品时,琴酒其实并不太积极。杜凌酒倒是表现得无所谓——他对自己关注的范围之外,什么都无所谓。
只是这种无所谓扩大到直接把人领回安全屋也太过分了。
琴酒把杜凌酒送回安全屋以后还有其他行动任务。当他第二天再回来时,刚打开门,面前就出现了一个披着松松垮垮睡袍的年轻男人,抬手开灯时宽松的袖子垂下去,露出手腕上青青紫紫的一圈淤痕。
“是谁啊……哦,琴酒大人。早啊琴酒大人,您自便吧……不对,这就是您的地方吧?那我走好了。”
年轻男人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都快要睁不开了。过长的黑发呈现出一种被汗水浸透又晾干的纠结感,无精打采地垂在遍布红痕的肩颈上。
他勉强抬眼看了看琴酒,转身走开了,另一只手里还握着杯水。琴酒盯着他走进卧室,然后猛地扭头,望向正在发出淅淅沥沥水声的卫生间。
水声刚好在这时停下了。大约半分钟后,显然是刚洗完澡的杜凌酒打开门出来,苍白的皮肤上因为热水泛着淡淡的绯红。杜凌酒看起来也十分困倦,垂着眼似乎随时都能倒头睡过去,见到琴酒也只是简单地打了声招呼。
“这个人……帮我跟朗姆说一声,这两天就留在我这里了。”
强撑着精神说完这一句后,杜凌酒就同样进了卧室。
咔嗒一声,卧室门锁轻轻弹上了。
琴酒的某根神经,终于在这一刻彻底绷断了。
正在开车的萨马罗利忽然闷哼一声。
这一声很轻,完全被淹没在了车辆引擎的轰隆声中,连副驾驶座在打盹的筱原和双手抱臂靠在后面出神的日野驱都没有任何反应,只有紧挨着他的林庭语察觉到了作为靠背的那条手臂忽如其来的紧绷。
他抬头望去,看到细而密的汗珠从萨马罗利的额角冒出来。似乎是注意到他的视线,萨马罗利侧头看了他一眼,面上泛起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没事。”
林庭语沉默地注视着他。
“……好吧好吧,是有一点点小事。”萨马罗利从后视镜里瞄了其他人一眼,“大晚上的开太久车,有点犯困了,能帮我点支烟提提神吗?烟盒和打火机就在中间的储物盒里。”
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自己左侧的方位。
这个请求由谁听来都很正常,司机开夜车时抽烟提神相当普遍,而萨马罗利忙着赶路没空停车点烟,双手又都在占用着,让最靠近的林庭语帮一下忙,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但这样的请求由萨马罗利说出来又很不正常。为了阻挡车外浓郁的火山气体侵入,这辆车空调暂时切到了内循环模式,关闭了车内外的空气交换。在这种模式下,抽烟属于是大忌,香烟的燃烧不但会消耗车内有限的氧气,还会迅速让烟雾溢满车内各处。
况且车内还有女性和明确说过不喜欢烟味的林庭语,萨马罗利一向体贴周到,就算身体再不适也会克制自己抽烟的想法,更不用说付诸实现了。
林庭语垂下眼。
萨马罗利轻咳一声:“不想闻烟味就算啦……过一会前面应该有个服务站,我出去稍微醒醒脑子。”
他语气轻松,脸色却渐渐变得苍白起来,像是被蛀空了梁柱的楼阁,在拼力维持着一切如常的华美外表,只要来一阵稍强的风,就随时会垮塌下去。
林庭语忽然开口:“靠边停车吧,不要等到服务站了。”
萨马罗利怔了怔:“我真的还能坚持——”
“服务站里的人太多了。”林庭语平静地说,“不怎么方便。”
虽然在组织里向来以风流不羁出名,但是在任务赶路的时候突然找了一片背风处停车,在众目睽睽之下带人去钻小树林——面对这种紧急状况,萨马罗利还是久违地体会到了某种难以名状的尴尬感。
特别是包含好友在内的一车人都目光炯炯地注视着他,等他给一个解释的时候。
萨马罗利:“……哈哈麻烦大家在这里稍等一下,我们3分钟就回来。”
林庭语:“3分钟可能不够。”
众人的目光顿时更为尖锐了。
萨马罗利难得地无言以对,只能干笑两声,把林庭语抱起来掉头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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